24我和你之間遙遠的距離
大概是因為意外收到了演奏會的贈票,又跟寧涉難得有空聊起這些彼此的往事,許慕儀嘰嘰喳喳的,話多得不得了。寧涉只是平靜地吃著晚餐聽著,一問一答,靜流之下,情緒波濤洶涌。 小時候母親常說,寧涉是個太過安靜的孩子,她在學校忙個不停的時候打電話給寧涉的爸爸,讓他記得給寧涉帶晚飯回家,可是那時候他爸爸也還只是一線刑警,一有現場要出就把寧涉的事忘在了腦后,五歲的寧涉一個人在家默默地練鋼琴,直到母親很晚了回家來問他晚上爸爸給他吃了什么,他才會說爸爸沒有回來,他也還沒有吃飯。 結局自然是寧涉爸爸被老婆打電話劈頭蓋臉狂罵一頓??蒻ama無論通過什么樣的方式告訴寧涉,一定要表達自己的需求,寧涉卻永遠都學不會。 許慕儀則跟他完全相反,她是個過生日會提前一個月給父母列出一個長長的禮物清單的小女孩,穿著蓬蓬裙奶聲奶氣地站在爸媽面前趾高氣揚地舉著禮物清單,長長的紙張從她手中甚至一路垂到了腳尖。 她的需求通常都會被父母溺愛著滿足。同樣也是因為她非常擅長表達自我,父母對她也算是了如指掌,總能把女兒哄得心花怒放。 吃完晚飯,許慕儀自然而然地站起身來一邊去倒水喝一邊感嘆吃得好飽,而寧涉則是站起來收拾著餐盤放進洗碗機里,默不作聲地做著家務。 許慕儀最后的良心也就是端著杯水抱臂站在一旁看寧涉收拾廚房了。她穿了件薄絨的奶白色高領毛衣和黑色緊身牛仔褲,勾勒出曼妙的身體曲線,寧涉又聽她在抱怨著減肥計劃被他打亂,他瞥了許慕儀一眼,還是沒搞懂她減肥究竟是想減哪里。 “哎寧涉,你學鋼琴都學到了十八歲還放棄了,這得是人家周老師教出來的唯一一個吧?” 寧涉嘴角抽了抽,許慕儀在戳人痛處方面倒是造詣頗高。 “為什么不繼續了呢?” 寧涉關上水龍頭擦了擦手,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我天賦不夠?!?/br> 許慕儀繼續追問,聊到她感興趣的事情時,她的眼睛總是亮晶晶的:“那你當時應該也做了測評的吧?你測評分數多少???” “89?!?/br> “什么!89?你89還說天賦不夠,那我算什么?”許慕儀氣不打一處來,跟在寧涉屁股后面走出廚房揪著他不放,“我才84!我入學的時候測評分數全系倒數第一!” 寧涉走到客廳沙發上坐下,活動了一下脖頸,漫不經心地回答:“算你努力吧?!?/br> 許慕儀氣得不輕,一屁股坐在了他身旁,整個人都掛在他身側,按著他的肩膀一個勁地不服氣嚷嚷。 “少在那兒了不起了,那你警校的測評分數是多少,說來聽聽?” 寧涉試圖甩開她,可動作稍微大點手臂就會撞上她柔軟的胸脯,他只能選擇忍了算了。 “94?!?/br> “我去,94,寧涉你小子真的天生就是干刑警的料?!痹S慕儀一口惡氣吐不出來,咬牙切齒,“你可千萬別來學鋼琴表演,港區公安局太需要你這種一門心思撲工作上別的什么都不管的工作狂了!” 寧涉覺得她生氣的樣子有點好笑,勾起嘴角雙手抱臂往后靠在了沙發上。 “真是討人厭的男人?!?/br> “嗯?!?/br> 許慕儀悶著一口氣,起身去拿了香煙和打火機回來,又一屁股坐回了寧涉身側,背靠著他盤著腿坐在沙發上,叼著煙點燃起來,明明是落了下風卻仍然趾高氣揚地發言。 “哼,我才跟你不一樣呢,測評分數就84我也要成為鋼琴家!” 寧涉伸手按著后脖頸,聽了她這話怔了怔,竟然出乎意料地反問了一句:“在國立音樂學院遇到那么多天賦比你高的人,不會覺得落差很大嗎?” 許慕儀舒舒服服地把身材高大的寧涉當成靠墊靠在他身側,揚著臉嘟起嘴唇試圖像上次朋友教她的那樣吐出圓形的煙圈。未果,仍然是一團了無形狀的煙霧。 “???那不是理所當然的么,他們天賦高影響我什么嗎?考試分數高說明我努力,考試分數低反正我天賦也就那樣,這還能說我什么嗎?我只是做我喜歡做的事而已?!?/br> 她的腦回路寧涉有點理解不來,還沒等他消化她這番話的邏輯,許慕儀又一個翻身過來洋洋得意地對他炫耀道:“而且我專業考試分數可是一直都在前面噢!” 許慕儀揚起臉說著這種炫耀的話時,看起來像只漂亮的小獅子。寧涉盯著她看了兩秒,隨后移開了眼神,目光落到了遠處射燈下過分美麗的叁角鋼琴上。 他明白,他沒有許慕儀的勇氣,他看到太陽時會畏懼太陽的過分耀眼,而許慕儀卻是呲牙咧嘴揚言要射下太陽的英雄,甚至她似乎真的可以。 她會喜歡林嘉實那種耀眼的男人似乎也是理所當然,喜歡自己才應該是百年難遇。 “又不說話,沒勁男人?!痹S慕儀夾著煙的手伸過來戳了戳他的臉頰,“像你這樣的人休假會干什么???不會就這樣坐著發呆吧?” 說著她跳下沙發去,好心情地輕哼著音調去點燃她昨天剛買的香薰蠟燭。圣誕的氣息早已隨著冬日寒風一同來臨,許慕儀已經完全忘了昨天還為了買家居用品的事跟遲到的寧涉大發雷霆。 “去運動了,有點急事又去了一趟警局,回來路上順路買了點食材?!?/br> “你這哪兒算休假???”許慕儀注視著香薰蠟燭上飄忽的火苗,嗤笑一聲。 “那休假應該怎么樣?” 許慕儀扭過臉來對他笑了起來,眉眼彎彎:“休假應該喝酒才對,走,我們現在就出去買紅酒回來煮熱紅酒喝!” “……你想喝就喝唄,叫個外賣吧?!睂幧鎽械脛訌?。 “哎呀走嘛走嘛,你好不容易有空,又把婚姻咨詢當放屁了是吧?”其實最把婚姻咨詢當放屁的就是許慕儀本人,但是只要她想,她隨時就可以扯著這面大旗要挾寧涉。 她走過來拽著寧涉的胳膊試圖把他拽起來,寧涉不情不愿的,最后還是換了衣服跟她出門。 本來許慕儀回家的時間就算得上很晚了,兩人慢吞吞地吃完飯,一通拉拉扯扯之后,走到街上時都十點多了。 初冬夜晚的寒意已經十分明顯,許慕儀披了件毛絨領子的淺咖色斗篷外套,走在街邊看著前幾天才掛起的彩燈饒有興趣,沒一會兒就凍得直搓手,毫不猶豫地回頭沖著寧涉伸出手來。 “沒帶手套,好冷?!?/br> “冷就回去換衣服,或者是回去開車?!睂幧嫦騺聿唤怙L情。 “嘖,”許慕儀不耐煩地把他的手拽過來牽著,“我就要在你這兒取暖不行么?” 寧涉寬大而厚實的手掌帶著濃烈的暖意和安全感,許慕儀緊緊牽著他的手,冷冰冰的手指仿佛柔弱無骨,軟得要命。 “你看嘛,人家都是手牽手的,”許慕儀不服氣地指著前面遠處牽著手親密散步的兩人,她似乎生來就有強烈的“別人有的她也必須要有”的配得感,皺著眉頭罵著寧涉,“你睡也睡了那么多次了給我捂會兒手怎么了?” 許慕儀驚世駭俗的發言每次都能給寧涉不小的沖擊,他牽著許慕儀的手,臉上的表情心不甘情不愿的,心里卻莫名地輕快了許多,可他說不上來為什么。 兩人就這么牽著手走過了幾個街區,許慕儀走路喜歡東張西望,隔不了多久就望著什么東西一臉新奇地指給寧涉看,好像他們真是一對感情良好的夫妻一般。 這種感覺有點過于奇異,走進商店里,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許慕儀一下就松開了他的手,寧涉竟然覺得好像被拋棄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