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我偏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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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的荒冷,一在草木蕭條,二在人員不過剛好夠用而已。 靈犀去后,柿子不久便溜了過來。它似乎還記得蘇清方上回說的下次給它帶東西,蹲在蘇清方腳邊喵喵叫。 蘇清方坐在前廳,左右不見有人進出往來,心思微動,若無其事起身,往銜接內院的小門處挪了挪。 沒人盯著。 見狀,蘇清方心一橫,讓歲寒在原地待著,自己抱起貓,熟門熟路地往垂星書齋去了。 路上也遇到了一些丫鬟仆人,不過料是沒想到有人敢擅入,加之她已來過幾次,面孔熟悉,且抱著太子的貓,沒人生疑阻攔。 距離垂星書齋只剩一座亭樓時,一個老練的仆婦經過,察覺出不對勁——怎么沒有太子府的人給這位姑娘引路? 婦人停下問:“姑娘要去哪里?” 一路趨行的蘇清方假裝沒有聽見,繼續往前走。 “姑娘?姑娘!”婦人懷疑加重,又連聲探問了幾句,跟上前去欲攔。 見狀,蘇清方趕忙扔下貓——因為太重,拔腿就跑。 “站??!”婦人頓時大驚失色,一邊追一邊喊,“來人吶!抓賊啦!” 一嗓子喊出一堆人,齊齊往蘇清方身上撲。蘇清方驚如竄鼠,撒開了腿在前面跑,后面跟著一溜人,耍龍一樣。還有一只瞎湊熱鬧的貓,跟著隊伍左蹦右跳,歡樂得不得了。 然是蘇清方再靈活,也比不上從四面八方冒出來的人圍追堵截,最后被叁四雙手按在垂星書齋五丈外,動彈不得。 功敗垂成,蘇清方既無法也不甘,豁出去了喊:“殿下!太子殿下!太……” 一下被捂住嘴。 “別讓她驚了殿下!”一人道。 蘇清方張嘴就咬了下去,斥道:“放開我!” 你推我搡,鬧鬧哄哄,菜市口吵架干仗也沒這么熱鬧。 “干什么!”一個聲音擲出,如玉石相擊,語氣微慍。 吵嚷聲霎時安靜,廝攪在一起的眾人聞聲回頭,見到來人,烏泱泱低下身子,齊刷刷問安:“太子殿下?!?/br> 從書齋出來的李羨掃著院中亂糟糟的一團,尤其是蘇清方,被反押著胳膊,上岸的魚一樣一直動彈掙扎,頭也散了,衣也皺了,不知道的真以為是個毛賊。 “都下去?!崩盍w沒好氣命令。 “是?!北娙祟I命,連帶靈犀,皆告退離開。 重獲自由的蘇清方一動沒動,凝望著青石臺階上的李羨。 入秋幾月,鳥雀早已往南方飛去,一點嘰喳聲也沒有,只有秋末的風,悄然從兩人中間吹過,拂起女子鬢邊亂發、青年寬博衣袖。 微動。瑟然。 李羨一言未發,一眼也不想多看似的轉頭進了屋。 門沒帶上。 蘇清方當即提裙,跟了進去。 還記得施禮,大概是她唯剩的教養了,抑或為自己的莽撞無禮找補:“參見太子殿下?!?/br> 李羨斟了一杯茶——深秋凄冷,才泡的祁紅轉眼就冷了,入喉盡是澀味。李羨不知,飲了一大口,也只能全部咽下去,明知故問:“有事?” 若無事,也不用那樣拼命了,敢大鬧太子府。冒名所作的《雪霽帖》在他手上,不是今天也是明天,蘇清方會來找他。 蘇清方頓頓答道:“我弟弟潤平,身有余財,卻被人說是泄賣秋闈考題……” 李羨沒興趣再聽一遍始末,打斷道:“說點孤不知道的?!?/br> 千金之子雖安坐府宅,外面的事卻一清二楚。 蘇清方抿了抿唇,也沒有廢話,開門見山道:“求殿下救救我弟弟、救救衛家?!?/br> 李羨板著張臉,公事公辦的口吻道:“天下刑獄,盡歸叁司。蘇姑娘有什么冤情,應該去京兆府或者大理寺、御史臺、刑部衙門訴?!?/br> 蘇清方一愣,“我去找過楊御史了,但他不肯見我?!?/br> 李羨對這個結果并不感到意外,輕笑了一聲,頗有點嘲諷意味:“你以為你弟弟救過他孫女,就有恩情可攀了?可是蘇清方,從那以后,你跟楊家再有過往來嗎?逢年過節,你有走動過嗎?你指望能和楊家有多深的交情?讓那群老狐精幫你?” 話里說的分明是御史楊璋,話外似乎也可以套在現在的蘇清方和李羨身上——他們之間,已沒有多少情分可講。從稱呼上已經可見一斑。 蘇清方心中更多的是不忿與冤屈,“殿下明明清楚,衛家是為人誣陷。那些錢財是我弟弟臨摹《雪霽帖》所得,衛家也絕不可能泄賣考題。此時卻跑出來一個自稱買題的,分明是有人栽贓陷害?!?/br> “衛家到底無辜與否,要查過才知道,”李羨義正辭嚴道,“不是你一句或者孤一句‘不可能’,就可以定論的?!?/br> 蘇清方卻不敢茍同,“有司若是秉公評斷,我自沒有二話??伤^叁司,終究是以大理寺為主。殿下也知道,現任大理寺卿和定國公是姻親,我弟潤平又得罪過定國公之子,難保大理寺不會暗箱cao作,又或屈打成招,顛倒是非。其他人現在也都在想著劃清界限,大有棄車保帥、大事化小之意,不愿明究?!?/br> 衛家本就式微,若真成了見棄之子,恐怕就真的回天乏術了。 李羨仍舊不為所動,“那你也應該知道,不要說定國公,孤和大理寺、刑部的關系也一直不好,沒有什么私情可講。刑賞之事,上有圣裁,也不是孤可以貿然干涉的?!?/br> 早在李羨被廢前,就因為插手太多刑獄之事,和大理寺、刑部的關系僵如老木,話不投機半句多。李羨被廢,他們應該是最額手稱慶的,還私下籌辦了宴會。說起來,衛家當年也赴宴了呢。 他和她之間,能清算的過節還真多。 蘇清方默然。 這話已經說得夠明白,他管不了,也不想管,所以句句帶刺,處處拒絕,而且理由都十分大義凜然,挑不出一點錯處。 論審時度勢、獨善其身,李羨也是個中好手。十六年的太子可不是白做的。 裝睡的人叫不醒。蘇清方再不知道能講什么,最后懇求道:“那請殿下,把那幅假的《雪霽帖》給我吧。我愿將真跡獻給殿下,以為交換?!?/br> 至少要把那筆錢的由來說清楚。 換,李羨聽到這個字眼,嗤了一聲,反詰:“給你有什么用?” 蘇清方眼皮跳了跳,難以理解,“殿下留著又有什么用?殿下‘清正’,不愿意‘以權害公’,可為什么連物證也不愿意給我?殿下到底要干什么!” 這什么態度?諷刺他? 她以為是人都稀罕她的《雪霽帖》?他對琴棋書畫、風花雪月早沒一點興趣。當初也是他多事,覺得假的在楊璋手里終究是隱患,所以換到了自己手中,如今成了個燙手山芋。 然而這些事情,她不會知道,也不會關心。 她也只有有事相求的時候,才會來找他了。 求人也這么冷硬,沒有一句軟和話,字字句句都是陳述說理,生硬得讓人生氣。 不,他沒有生氣,他從始至終都只是在陳述事實、就事論事而已。 李羨甚至被這樣理所當然又譏諷的語氣逗笑,“孤為什么一定要給你?你以為你是什么人?” 蘇清方蹙眉,但她的眉頭本來就一直沒松過,更顯氐惆。 對呀,她什么人也不是。一個可憐的、被踢來踢去的女人罷了。 此情此景,蘇清方突然意識到李羨的無理取鬧。他的情緒遠比他的理智肆虐。他的袖手旁觀,到底幾分是為他所說的程序正當,幾分是憤怒她的不知好歹? 她在他身上看到的,是杜信的影子——一個試圖從女人身上找回自尊的可憐男人。 蘇清方微微一笑,混著凄苦的溫婉,“太子殿下希望清方是什么人?” “東宮侍妾?”蘇清方說,用的是和李羨那天相差無幾的話式,“如果太子殿下想的話,當然可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