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捕獵
21日晚上,葉梓在腦海中將計劃過了一遍又一遍,精神過于興奮,導致失眠一整晚。 22日,卻下大雪了。外面陰沉得像是夜晚,刺骨的烈風呼啦啦地敲擊著玻璃窗,時不時傳來樹枝被折斷的響聲。 這天,葉梓時不時會來到窗前,抹開窗戶上的霧氣,朝窗外看去,在心里祈盼雪快點停下來??墒茄┎粌H沒有停歇,還越來越大了,簡直像是快要變成暴風雪了。 午餐后,兔坐在軟沙發上,削了一個蘋果,又分成小塊,盛入透明玻璃碗里,放在葉梓跟前。葉梓乖乖地拿牙簽插/進一小塊蘋果,拿起來吃進嘴里,牙齒剛陷入果rou,就聽到清脆的響聲,甜美的汁水在口腔里四溢。 兔抿了一口牛奶,歪頭凝視著葉梓吃蘋果的樣子。他淡色的虹膜里,光芒蕩漾。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葉梓有些發愣地看著兔的雙眼,然后瞬間轉移視線,心臟怦怦直跳。明明他們每天都會經歷這樣的場景,明明他知道,兔總喜歡這樣看他。畢竟對于兔來說,似乎他的每一個舉動,都很有趣。但今天不一樣……他害怕兔知道他的計劃,害怕兔發現什么端倪。 好在兔并沒有怎么為難他,幾分鐘后,兔從茶幾上的眾多詩集里拿出一本,翻看了起來。他說:“雪這么大,看來今天不能去打獵了……” 葉梓道:“雪會停的?!?/br> 兔的眼睛彎彎的:“你就這么想去打獵?這么冷的天,或許動物都不會出來呢?!?/br> “雪停了,動物就會出來?!?/br> “阿梓想捕獵什么動物呢?” “兔子?!?/br> “兔子啊?!?/br> 兔笑了笑:“我剛好看到一首詩,就叫《兔》呢。日本女詩人平田俊子寫的。很多年前我就看過,寫得真是不錯?!?/br> “哦?!?/br> “阿梓不感興趣嗎?” “……講的什么?” “就是很普通的捕獵,狐貍捕獵兔子的故事。來,看吧?!?/br> 兔說著,把詩集遞給葉梓,自己打了個哈欠,翻身從抽屜里找出了一張碟,播放了起來。是葉梓非常熟悉,也非常喜歡的宗教音樂。那旋律在播出來的這一瞬間,就將外面所有嘈雜的聲音都覆蓋了。兔還是第一次放這個曲子。 唯美的旋律在涌入耳膜的剎那,竟讓人有種想要落淚的沖動。 好似在這樣的時刻,潮濕、狹窄、陰暗的房間變為了教堂,角落里那些噪雜的聲音被樂聲淹沒,這些年經歷的所有苦楚、所有驚心動魄都化為夢的影子,所有陰霾,都在圣光中分裂為無數碎片,在玫瑰色的朝霞里漂浮,化為灰燼…… 葉梓知道,這樣的音樂,象征著什么。 重生、希望與對來世的祝福。 多么純潔,多么美妙的音樂啊。 葉梓看向身邊的人,越發覺得諷刺。 葉城汐啊,你這樣可怕的人,怎么有資格喜歡這樣圣潔的音樂? 兔好似并不知道葉梓的憎恨,輕聲問:“喜歡嗎?” 葉梓沒有回答。 兔似乎也不期待答案,只是輕聲說:“我困了,可以躺在你身上嗎?” 葉梓還沒回答,兔就已經倒了下去,將頭枕在葉梓大腿上,在身上裹上毛毯。 “我一直想這么睡一次呢,果然好舒服?!蓖妹兹椎念^顱在葉梓的腿上晃動,笑得像個小孩兒。撲騰了半天,似乎終于找到了一個最為合適的位置。他仰躺在葉梓的腿上,身體斜斜地靠在軟沙發上,終于閉上了眼睛,“阿梓,雪停了叫我吧?!?/br> 兔就這樣,睡了一下午。 葉梓也在不斷循環的音樂聲中,睡覺、做夢。 他做了很多夢,很多壓抑的夢,夢中的他,在不斷地追趕一個人,可是永遠,都追不上。 他莫名其妙地痛苦,心臟悶痛到極致,他在夢中哭,抽泣聲甚至可以吵醒他自己。 當他醒來的時候,他難以置信地發現他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看了下時間,已經下午四點過了,兔的呼吸依然平穩,還在睡。 口渴了,喝了點水,想著應該去看看雪是不是已經停了,卻不想動。 葉梓覺得自己很奇怪,實際上就連他自己都無法了解自己了。 明明他是如此地憎恨兔。 可是在兔躺在他的腿上睡覺時,他卻會在某些瞬間,感覺到幸福?! 明明他已經看過兔的臉,無數次,無數次了。 可是此刻,他竟然會無數次涌現出一種沖動,他就想安靜地看這個人的臉,記住他的每一個表情,記住他呼吸的溫度,記住他的重量,記住他睫毛顫動的模樣…… 明明他今天上午還是那么希望雪停的…… 而現在,他開始害怕雪?!浅:ε隆?/br> 冥冥之中,似乎有個聲音在告訴他—— 錯了!錯了! 停下來! 停下來??! 停在此刻! 忘記那些毫無意義的仇恨,就讓一切停在此刻,這樣不好嗎?這樣不好嗎??? …… ……不對…… 不對??! 葉梓將兔挪開,站了起來,手指抓發。 他來回踱步,嘴唇抖動,模糊地自言自語。 ‘葉梓,你怎么了?’ ‘你忘了你今天要做什么了?’ ‘你不想要自由了?’ ‘你忘了那天死的那對老夫妻?忘了他說的那些話?再這樣下去,你可能會被他殺掉哦?’ ‘你的家庭,你的未來,你不想要了?你想永遠被關在這里?’ ‘你就這樣被打敗了??’ 十幾分鐘后,葉梓再度冷靜了下來。 他來到窗邊,開了一條縫,看出去,嘴角逐漸揚了起來。 雪停了,太陽出來了。 ※※※ 兩個人是在黃昏的時候出去打獵的。 玫瑰色的光芒從烏云的縫隙中灑下。細小的雪花在柔和的光束里漂浮。帶著淡金、橘紅的光芒逐漸擴大,沒花多長時間,就渲染了整個白色世界。 兔牽了一匹黑馬朝葉梓走過來,臉上帶著笑。 葉梓有些暈眩地看著兔朝他走來。 兔身穿黑色羽絨服,銀灰色圍巾,純白色的毛衣,外加淺灰色長褲,以及亞麻色長靴。他的臉相當白皙,略長的發,在陽光里看起來,有種金色的錯覺。 馬匹打了幾個噴嚏,他笑著拍了拍馬,又抬頭看葉梓:“阿梓,冷嗎?” 葉梓搖頭。 “鼻子都凍紅了?!?/br> 他這么說著,毫不猶豫地取下圍巾,過來給葉梓圍上。葉梓在這一瞬間,竟然觸動極大。明明這已經是他早就麻木的事了,他卻會想起,平時兔也是毫不猶豫地把所有好吃的東西留給自己,什么都不說,就把自己的所有東西都洗了,把飯做了,沒有抱怨過一次。 “怎么一直看著我?”兔疑惑地問。 葉梓埋頭,剛好看到兔背著的那把老式獵/槍,便撒了一個謊:“我還不知道怎么用槍?!?/br> “這個簡單,我教你?!蓖靡卉S就跳上了馬,然后紳士地朝葉梓伸出手。 兩個人騎著馬,在雪地上飛奔。 為了不摔下去,葉梓不得不抱緊兔。 兔身上的味道太過熟悉,熟悉得讓他暈眩,熟悉得眼睛酸澀。 起碼有那么三次,他都忘記了他的目的,忘記了他身在何方; 五次,他想要放棄,想要跟兔說:回去吧; 有那么十次,他竟然想跟兔說,對不起,對不起; 有那么一百次,他想徹底的,把面前這個人抱進懷里,想要親吻這個人,久違的,真正地親吻他。 可是,當兔的槍聲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響起之時,他瞬間驚醒了。 那個時候,馬已經停下來了,葉梓就像受驚了一樣,馬上放開了兔。 過了起碼半分鐘,他才輕聲問:“打到了嗎?” “跑掉了。我們就在這里打獵吧,這里的野兔多?!?/br> “好?!?/br> 葉梓下馬,朝前走了幾步。 果不其然,他看到不遠處樹底下,有一只灰兔,又大又肥。 兔將槍遞給葉梓。 葉梓卻沒有接,不知為什么,他甚至有點害怕觸碰那個東西。 “算了,你打吧,我不會?!彼@么說。 “我教你?!?/br> 兔這么說著,一手拿槍,一手握住葉梓冰涼的手,讓他端住槍。 比葉梓高大的兔站在葉梓身后,給人一種威懾感。而兔的聲音又是溫柔的,剛吐出來的話就融入了冬日的風,帶著些微暖氣。 他說:“對于初學者而言,站著開槍難度較高,蹲下來,阿梓?!?/br> 葉梓聽話地蹲了下去。 “左腳再向前移動一點,對,就這樣。接下來,右手食指扣在扳機上,把槍的重心放在左手肘部上,不要左右晃動。緊緊地握住彈匣,將尾部緊靠肩窩……很好?!蓖檬窃谟脷庀⒄f話的,他每說一個字,葉梓的耳廓就被guntang的氣息繚繞,弄得他渾身發燙,后面兔還說了一些關于后坐力的問題,葉梓根本沒聽進去。 其實,葉梓怎么可能不會開槍? 生在一個那么特殊的家庭,他第一次摸槍的時候,還是小學二年級,五年級的時候,開槍的姿勢就非常標準了。即使這么多年,他都沒有再碰過了,對槍的感覺,他還是有的。 又是一股冷風,兔忽然在葉梓的耳邊道:“開槍?!?/br> 葉梓開槍了。 獵/槍的后坐力很大,震得人生疼。 那聲音也很大,仿佛樹上的雪都快被震下來了。 兔朝前跑去,提起那只兔子,笑:“恭喜你,阿梓,成功了啊?!?/br> 葉梓看著他,點了點頭,卻沒有笑。 兔收好兔子,對葉梓說:“下一槍,你自己來吧?!?/br> “……嗯?!?/br> 兔說完,就往前走去,留給葉梓一道背影。 他的身影在雪地上起起伏伏,他每走一步,都會在雪地上留下一個很深的腳印。 冷風吹來的時候,他的發絲起舞,后頸蒼白。 過了一會兒,兔轉過來朝葉梓招手,很明顯,他又看到了一只兔子。 葉梓也能看到,那是一只很白、很漂亮的兔子。那只兔子蹲在雪地中央,嘴里咀嚼著什么,似乎完全沒有發現獵人已經朝它走來。 兔小心翼翼地朝兔子靠近。 葉梓緩緩拿起槍—— 他的心臟跳得那樣快,快得讓他想要嘔吐。他像是貧血了似的,雙眼看得不是非常清楚。他的耳畔在滋滋地想著,令他煩躁。 他的槍口沒有瞄準雪地上的小白兔。 他瞄準了那個高挑的男子,兔,瞄準了他的心臟。 此時,兔背對著他,正微笑著望著雪地上的小動物呢。 葉梓的手指抵在扳機上,全身卻開始劇烈地顫抖,眼睛和鼻子更是莫名發酸,在他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眼淚竟然已經奪眶而出了。 他想要放棄,想要再度瞄準白兔。 卻發現,似乎周圍有股無形的力量在逼迫著他,似乎獵殺兔,是注定的,是他無法改變的命運。 正在他糾結、痛苦之時,兔竟然,轉過了身來。 兔就這樣,望著葉梓,望著正對著他的槍口。 臉上的笑容,在頃刻間消失了。 那雙美麗的眼睛,緩緩瞪大…… 被看到了……被發現了……怎么辦?怎么辦? “嘭——” 葉梓聽到了一聲尖叫。 不是兔發出來的。 像是地上的那只小白兔發出來的,更像是,自己發出來的,從自己的心臟發出來的,撕裂的、絕望的響動。 兔用力地捂住了腹部。濃稠的、鮮紅的液體從傷口漫溢而出,很快就浸染了他白色的毛衣下擺,以及淺色的長褲。 而他的表情,卻沒有了剛才的震驚,此時,竟是平靜的。像是他早已料想到了結局。像是他早就超脫了一切。 “終于開槍了啊,阿梓,你知道,我等了多久么?” 葉梓的大腦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每天,我都在想啊,你還真是可愛呢,明明那么憎恨我,恨不得馬上將我碎尸萬段,可是呢,卻又一直心軟舍不得……哈哈……其實這樣的結局,也不錯啊,如果……你不愛……活著的我,那么就……親手……殺了我吧……就像那首詩寫的那樣……你已經看過了吧,那首詩,嘔……” 兔嘔出來了一口血,而他毫不在意地用袖子擦掉。 他有些艱難地后退,用那雙澄澈的、半寐的雙眼望著葉梓,而他血污的嘴唇,則背誦著那首詩。每一個字,對于葉梓而言,都像是咒語。 “變成狐貍吃掉我吧?!?/br> “找到在雪地上一蹦一跳的我,張開充血的眼睛追我吧?!?/br> 這句剛說完,他就頭也不回地往前跑。他已經脫掉了黑色外套,此時只穿著白毛衣。這樣的他,還真像只兔子,受傷的兔子。 從剛剛開始,葉梓就無法思考了,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失去了所有思維。 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他只能憑借著本能做事。 于是他拿著槍,一步一步地,跟著血跡朝前跑。 兔子跑得比他快多了,而他也不急,因為他知道,兔子會回頭看他,會等他,等著他追來。實際上,即使兔子已經跑遠了,他依然能聽到他的聲音,就在他的耳畔誦讀著那首詩。 「我逃跑,為了讓你追趕;我不時回頭,確認你的身姿?!?/br> 「輕輕跳躍,輕輕跳躍,心臟怦怦跳。耳朵直豎,我滿心歡喜?!?/br> 「你想要我呢,這么專心致志地追趕著我?!?/br> 雪地上的血,越來越多。 像是在白雪之中盛開的紅蓮,一朵又一朵,一直燃燒到天邊。 時不時能看到兔踉蹌的身影。那身影從樹林中,跑到了寬闊的地帶。 夕陽西下,在高山之上,掛著一道彩虹。多美的彩虹,多美的景象。 葉梓時不時會叫喊,喊兔停下來。 他也不知道他這是為了讓兔停下來把他殺掉呢,還是要救他呢,還是渴望著什么,還是因為什么而絕望著呢。 是不是應該停下來?是不是應該回頭? 現在是否還來得及?是否還能重新開始? 是不是已經累了?這樣下去,是不是,已經沒有意義了? 他在無意識地哭,又在笑,像個精神病人。 兔的聲音一直停留在耳邊,吟唱著那首詩,那首可怕的詩。 「你千萬別放棄?!?/br> 「腳皮磨破掀開了也好,撞上殘干跌倒了也好,振作起來追我?!?/br> 「想想我的rou多么好吃,想想隔了三天才捕到的獵物之味。我的rou美味異常?!?/br> 「冬日的山上,白雪滿覆?!?/br> 「徹徹底底只剩下我們兩個?!?/br> 「只有我們兩個?!?/br> 「我一直就在等待這一刻?!?/br> 「即使我知道,你從未真正地愛過我?!?/br> 詩歌變調了。 葉梓卻像是受到了驚嚇。 他的呼吸更為急促,頭痛難忍,他丟掉了槍,低聲吼:“別說了!” 可是聲音繼續著:「你放棄了我,就像他們一樣,看不到我,不選擇我,背叛我?!?/br> 別說了…… 「但那又有什么關系呢。至少現在,只有你和我?!?/br> 別說了! 「至少現在,我可以假裝,你看到的只有我,你是愛著我的?!?/br> 閉嘴??! 「愛著我的,愛著我的,愛著我的,愛著我的?!?/br> 閉嘴?。?! 「只愛我?!?/br> 不要??!……閉嘴,你給我閉嘴?。?! 「只愛我?!?/br>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葉梓終于爆發了,他紅著眼睛,滿臉淚水地大吼起來,他歇斯底里了。 而他的歇斯底里很快就停下來了,因為,他又聽到了槍聲。 他崩潰地回頭,竟然看見有個人,正舉槍瞄準他。 那個人,竟然是兔?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兔剛才不是受傷了嗎?為什么這個舉槍的人,沒有一點傷痕?一點血跡? 但已經沒有思考的時間了,葉梓站起來,瘋狂地往前跑,拼命地跑…… 紅日終于沉入了大山,整個世界都變成了冷色調,愈加寒冷。 葉梓跑得很快很快,不久,后面的人就消失了。 正在懷疑剛才的那個人是不是幻覺,葉梓又看到了地上的血跡。 他沿著血跡,終于,找到了兔。 兔倚靠著一棵大樹躺著,白色毛衣已經完全染紅了,而臉蒼白得極為可怕,睫毛和頭發上滿是冰霜,好似他已經淪為了雪地中的一具尸體。 感覺到葉梓觸碰他臉頰的手時,兔有些艱難地睜開眼睛,望著葉梓笑:“終于捉到我了啊?!敲醋詈?,就只差一步了,殺了我吧。這樣,我的愿望實現了,你也差不多該醒了。只是,還是有點可惜呢……明明,2月1日才是結束的時間啊,我還想,多跟你相處一段時間呢?!?/br> 太多太多情緒、畫面和記憶在此刻涌入葉梓的腦海。 終于,他明白了。 他垂頭,手指滑下兔的臉,抓住了兔的肩膀。 然后他整個人都在抖,抖得相當厲害,大滴大滴guntang的液體滑下他的臉頰,落入雪中,凝結成冰。 兔望著他,有些疲憊地問:“想起來了嗎,阿梓?” 葉梓聽到這句話,終于大哭了起來,哭得近乎崩潰。 兔的眼睛紅紅的,他努力地伸手,抱住葉梓,感嘆:“看來你想起來了呢,想起來了……這一切,都是你的一場夢……好了,我的阿梓,該說再見了?!?/br> 這句話剛說完,兔的整個身體就開始發出白光。 葉梓驚恐地抬頭,發現兔的身體變成透明的了。他想要抓住兔,想要抱住他,可是兔的身體依然在快速消失…… 兔說:“沒關系的,不要害怕,我們還會再見面的,就像以前那樣,只要你不介意只是幻影的我,一切就還能重新開始,所以不要哭……” 而葉梓已經什么都聽不到了,他死命地抓住兔的手臂,像是抓住了最后的稻草,他崩潰地吼叫著:“不?。?!不要……求你了……不要這樣……是我的錯……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深刻的痛苦,像是骨骼被斬斷,像是心臟被刺穿。葉梓的雙眼黑了又黑,他整個人都瘋掉了??墒菬o論他喊什么,無論他怎么掙扎,怎么哭泣,都是徒勞的。 兔消失了。 連帶著滿地白雪,千萬樹木,廣闊天際。 連帶著那些虛擬的幸福,虛擬的苦痛,虛擬的殘忍,虛擬的占有欲,虛擬的愛情。 終于夢醒了。 所以,夢境創造的整個世界,終于,消失了。 ——tobe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