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兄扶蘇 第8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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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甜滋滋的道:“這個天氣,正好吃甜果,亥兒前些日子總是害病,整日的用藥,湯藥可苦可苦啦!若是腌制一些甜果,那吃藥的時候叼一顆,便不那般苦了!” 嬴政挑眉:“只要甜果?” “不不不,”胡亥擺手,道:“還要好多美貌的大壇子,腌制甜果用,腌制完了甜果,還得用美貌的小承槃裝起來!” “這……” “幼公子在說甚么?” “甜果?我怎么只聽到了甜果?” 在羣臣的喧嘩,與王綰的瞠目解釋之下,嬴政一笑,道:“好,便依亥兒,朕會下令,讓匠作親自為你打造壇子和承槃,你想要甚么模樣,只管吩咐他們便是?!?/br> “嗯嗯!”胡亥奶聲奶氣,拉長聲音道:“君父真好!亥兒拜謝君父!” 說完,昂首挺胸又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還故意側頭對王綰挑了挑眉頭。 王綰狠狠送出一口氣,但還是滿臉的不可置信,這般好的機會,小公子只是要了果子,就是為了吃藥……吃藥不苦口?! 韓談低聲道:“幼公子,你方才可是要嚇死那幫老家伙了?!?/br> 胡亥偷笑:“是陛下想要敲打那些老家伙,我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談談你別說,還挺有趣兒的!” 韓談笑道:“誰說不是呢?” 嬴政相繼褒獎了扶蘇、章邯還有胡亥,之后又道:“馮無擇?!?/br> 武信侯馮無擇從席上出列,道:“卑將在?!?/br> 羣臣想著,陛下這回又要褒獎武信侯了,也是,武信侯領兵有功,如不是他及時調遣了馮家軍,與虎賁軍里外夾擊,越人兵馬那般驍勇善戰,或許一時無法拿下,也或許會損失一部分兵力。 哪知嬴政冷聲道:“你可知罪?” 馮無擇跪在地上,道:“卑將知罪?!?/br> 羣臣一片嘩然,又開始小聲喧嘩起來,“怎么回事,陛下不褒獎武信侯么?” 嬴政冷聲道:“你便說一遍,你到底所犯何罪?” 馮無擇道:“罪臣管教不嚴,家父與弟親伙同越人謀反,犯了不臣之罪?!?/br> 嬴政道:“如你所言,該當如何?” “該當……”馮無擇沙啞的道:“全族大辟?!?/br> 大辟便是斬首。 的確,馮濤和馮無利倒賣齊地的糧食鹽鐵,這本已經罪無可恕,再加上他們與越人勾結,這絕對是死罪,而且是滅族的死罪! 眾人一聽,好家伙,陛下在這里等著馮無擇呢,雖馮無擇領兵救駕有功,但是這般大的罪名,如何處置全看陛下的心情了。 嘭!嬴政一拍案幾,道:“你也知曉?真真兒是好,朕將齊地交給你來駐守,你呢,馮無擇,看看你都做了甚么!你可有辯解?” 馮無擇垂下頭來,道:“卑將罪無可恕,并無辯解?!?/br> 一時間,宴席陷入了冷場之中,眾人大氣兒也不敢喘。 王綰縷著胡須,冷笑著側頭看向廷尉李斯,低聲對扶蘇道:“誰不知馮無擇是李斯一派,如今李斯卻緘口不言,唯恐馮無擇連累他們,真真是個無情之人?!?/br> 扶蘇轉頭看向廷尉李斯,的確,李斯沒有動彈,他低垂著頭,此時一臉漠不關心,似乎想要與馮無擇撇開干系。 趨利避害,這是在朝廷之中混跡的前提條件之一,若是不懂得這一點子,李斯也不可能坐在如今的位置上,這一點子無可厚非。 新派的卿族看到李斯沒動,便也不敢動彈,有幾個想要替馮無擇分辨的,都被壓了回去。 “你瘋了?沒看到廷尉都沒動么,你去做甚么?” “就是啊,陛下正在氣頭上,這是去找死?!?/br> “死武信侯一個還不夠?你也要去墊背?” 嬴政掃視著眾人,道:“怎么,你沒有辯解之處,那么旁人呢?旁的人,有沒有可以為你分辯的?” 羣臣的竊竊私語很快安靜下來,全都半低著頭,似乎生怕與嬴政對上目光,會被叫起來說話似的。 “怎么,”嬴政道:“無人替你分辯?馮無擇啊馮無擇,你看看你自己,平日里便如此沒有人緣兒不成?” 馮無擇道:“陛下明鑒,此事乃卑將之罪,與他人無關?!?/br> 嬴政饒有興趣的道:“旁人都沒有站出來替你分辯的,怎么,你倒是不想牽扯到旁人?” 說著,若有似無的瞥了一眼李斯等人。 李斯有些許的驚訝,抬頭看了一眼馮無擇,馮無擇雖跪在地上,但面容坦蕩。 “陛下!”有人站了出來,來到馮無擇身邊,拱手道:“下臣有話要說?!?/br> 是章邯! “章衛尉?” “他剛得了褒獎,這會子怕是不知天高地厚了罷?” “正是啊,馮無擇這犯的可是死罪??!” 馮無擇震驚的看了一眼章邯,低聲道:“你來做甚么?快回去?!?/br> 章邯卻不看他一眼,甚至不做理會。 嬴政笑道:“章衛尉可是有話要說?” “正是?!?/br> 嬴政道:“朕勸章衛尉,想好了再說了,如今章衛尉剛剛冊封,弟親又在虎賁軍中供職,可知曉甚么話該說,甚么話不該說?” 章邯深吸了一口氣,道:“回稟陛下,陛下令章邯作為章臺宮衛尉,難道不是看中了下臣的忠心與直言么?若是下臣深知甚么該說,甚么不該說,便挑挑揀揀的對陛下回稟,陛下也不會令下臣做這個衛尉,對么?” 章邯竟然反問嬴政,眾人都替他捏了一把汗,嬴政卻哈哈大笑起來:“好,你說,朕聽著呢?!?/br> 章邯拱手道:“陛下,武信侯之父伙同其弟謀反,的確罪不容誅,當年這件事情與武信侯無干,武信侯身中劇毒還冒死調兵,其間昏厥痛苦,下臣全都看在眼中,絕非jian惡之輩,相反,對陛下忠心耿耿,這樣的忠臣,若是陛下看不在眼中,豈不是令羣臣心寒,豈不是令天下心寒?” “快別說了!”馮無擇呵斥,道:“退下!” 章邯卻還是不理會他,好似自己并不是在為馮無擇分辯一般。 胡亥挑了挑眉,章邯哥哥也真是剛,都說章平是個愣頭青,看來章邯哥哥愣起來也不繞多讓,甚至比章平還要虎,果然哥哥弟弟都是一樣的。 胡亥噌的站起來,“啪啪啪”拍手道:“哇——章邯哥哥說的好好哦!” 罷了又道:“君父,亥兒不要漂亮的大壇子和小承槃了,君父便饒了武信侯,叫他功過相抵罷!” 嬴政笑道:“亥兒,你覺著自己的大壇子和小承槃,便能抵消了武信侯的功過么?” “那——那……”胡亥癟著嘴巴,似乎下定了決心,揚起天真的小臉蛋兒,道:“那亥兒也不要甜果啦!” 胡亥像是是來攪局的,甜果怎么能抵消謀反的罪名呢,羣臣根本不當一回事兒。 章平著急的對扶蘇道:“長公子,你快幫一幫忙,若是武信侯真的出事,豈不是也要連累我哥?” 扶蘇卻道:“稍安勿躁,陛下……并未有真的想治罪武信侯?!?/br> “甚么?”章平驚訝。 扶蘇是了解嬴政的,畢竟他們做了兩輩子的父子,父親生氣是甚么模樣,歡心是甚么模樣,敲打人又是甚么模樣,他心竅之中一清二楚。 眼下的嬴政,分明是在敲打人心,不只是馮無擇的,還有滿朝文武的。 嬴政笑道:“亥兒,你可想好了,甜果和漂亮的器皿便都沒有了?!?/br> 胡亥一臉心疼的模樣,嘟著嘴巴道:“想好了!” 其實胡亥心里根本沒當回事兒,反正我想吃果子,無論是甜的酸的,我哥哥都會給我找過來,我吃一顆,哥哥恨不能給我找一山! 嬴政故意沉默片刻,羣臣提心吊膽到了極點,便聽嬴政道:“馮無擇,朕的兒子,與朕新封的衛尉替你求情,朕……便饒你這一次?!?/br> 羣臣納罕,馮無擇驚喜的道:“謝陛下!” “然,”嬴政道:“你功過相抵,朕可以不追究,從今往后,你必要忠心耿耿,不得有二?!?/br> “敬諾!”馮無擇叩謝道:“卑將定為陛下肝腦涂地,不敢二心!” 今日是慶功宴,該賞賜的賞賜了,該敲打的敲打了,嬴政便端起羽觴耳杯,道:“今日慶功,放開來幸酒,不必拘束?!?/br> “敬陛下!敬大秦!” 眾人敬酒之后,便可以自由燕飲了。 馮無擇端起耳杯,走到章邯面前,道:“章衛尉,恭喜你榮升?!?/br> “只是恭喜么?”章邯挑眉道:“方才武信侯孤立無援,你的自己人可都沒有站出來為你說一句分辯的言辭,武信侯除了恭喜下臣之外,更應該感謝下臣,不是么?” 馮無擇一笑,道:“旁人都道章君子光風霽月,是個頂溫柔的,怎么輪到馮某這里,章君子的嘴巴,如此不饒人?” 章邯道:“就是論事罷了,這會子武信侯不會再幫著旁人,拉攏下臣了罷?” 李斯對馮無擇一直照顧有加,馮無擇可以成為武信侯,也多虧了李斯的提攜與幫助。方才在嬴政面前,其實馮無擇多少有些心寒,但他還是決定一力承擔,也算是報答李斯的恩德了。 馮無擇笑道:“章君子放心,馮某往后再也不會拉攏章君子了?!?/br> 他說著,頓了頓,稍微湊近一些,在章邯耳畔道:“倒是章君子,方才站出來為馮某出頭,馮某好生感激,不知……該如何報答章君子?!?/br> 暖洋洋的氣息,略微曖昧,傾灑在章邯的耳畔,章邯的心竅莫名麻癢起來,伸手想要推開馮無擇,馮無擇趁機握住章邯的手掌,低聲道:“今夜散席之后,馮某去章君子的帳中伏侍,如何?” 梆梆! 章邯心跳飛快,不知是不是酒水上頭的緣故,竟是有些面紅,領口的地方也憋悶的熱辣辣的。 馮無擇見他臉紅,嘴唇若有似無的剮蹭著他的耳垂,輕笑道:“章君子,意下如何?” “哥!” 章邯還未來得及回答,章平毫無眼力見兒的走了過來,興沖沖的道:“哥,你在這里??!誒,武信侯也在?” 章邯嚇了一跳,趕緊推開馮無擇,他可是練家子,馮無擇還在搞曖昧,哪知當胸挨了一掌,力度還挺大,險些一屁股跌在席上。 馮無擇:“……” 胡亥看在眼中,搖搖頭,心說章平哥哥太沒眼力了,簡直是超大的電燈泡! 胡亥為了緩解尷尬,走過去甜滋滋的道:“章邯哥哥,武信侯,你們的傷勢好些了沒有?” 章邯連忙轉移話題,道:“多謝幼公子掛心,已然好得差不多了?!?/br> “那就好!”胡亥笑瞇瞇。 章平道:“哎,嚇我一跳,我就知曉,馮大哥這樣的人物兒,絕對不是壞人,絕對不可能謀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