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而且似乎還發燒了,手腳使不上勁兒,腦袋也昏昏沉沉。 他灌下一杯水,還是覺得口渴,便硬著頭皮起身去找飲水機。 四周一片漆黑,有液體滴落的聲音,不知道是汗還是喝漏的水。 而后他躺回床上,流散的意識很快就將他拖回夢境。 下一次醒來是清晨。 有微光從藍色飄窗照進來,霍湘迷迷糊糊聽見走廊外有爭吵聲。 聲音越來越近,直至病房門口,緊接著,門被暴力打開,一個高個子推攘著兩名護士闖進來。 陶權臉部肌rou下垂,眼里布滿血絲,看上去衰疲極了,仿佛是下一秒就會掏出刀捅人的歹徒。 他昨夜收到4s店員工的消息,問車是啥情況,好好端端的怎么出車禍了。 陶權授權員工調出當時的行車記錄儀,看到霍湘把車停在陌生的巷子,再有人上車就是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了。 那會兒他還在影棚,正跟焦爍討論下支片子的站位,心中驀然有種不詳之感,于是他當場與眾人不告而別,開走晴姐的路虎,連夜趕回杭城。 在瀕臨超速的那幾段路,晴姐打電話追責,今天泥濘詩意要參加國內最大的訪談節目。 陶權把手機丟在副駕駛,開著功放,從頭到尾沒有一句回應。 晴姐很熟悉這樣的陶權,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里,這人經常這樣不向任何人交代就搞失蹤。 她單方面罵了二十分鐘,然后收到了紀杉的消息,延遲得知霍湘出事故人在醫院,想了想,把消息轉手發給陶權。 路虎在高速奔駛時,銀色路障和彎曲的道路如同一張被人精心編織出來的璀璨光環。 光環延綿數百公里,沖破黑暗,闖進杭城,沒入清晨泛起的迷霧中。 每當被無情的紅綠燈強制停下,陶權會不由自主雙眉緊扣,雙眼生疼。 終于,路虎抵達了蒼涼的醫院。 上去前,陶權先在便利店買了一瓶水,疲勞駕駛讓他整個人幾乎散架,四五口狠狠灌進喉嚨才感覺好了一些。 隨后他馬不停蹄沖進急診。 長排候診椅坐著趕早的患者,有的在吃早餐,兩個包子和一個茶葉蛋,有的在打電話問親戚借錢,各個角落都有人在唉聲嘆氣。 他沒功夫聽,徑直奔向住院大樓,一邊催晴姐發病房號一邊狂摁電梯,最后索性爬樓梯。 結果護士用裹挾雙氧水的語氣大聲喝斥他別跑那么快,這間病房謝絕訪問。 陶權沒管,推開護士,一來二去演變成吵架,以破門而入的方式尋回了他放不下心的深灰眼眸。 霍湘就躺在眼前五米不到的地方,被消毒水泡得發亮的白被單讓他看上去形銷骨立,所有皮膚一片蒼白,嘴唇干裂得像過期的咖啡豆。 然后陶權聽見霍湘動了動,用微弱但又熟悉的溫柔氣息說:“染頭了?” 第一秒,陶權不自覺低頭,他不敢看霍湘虛弱的眼神;第二秒,陶權吐了一口氣,想起以往霍湘給他煮東西吃,也是這么輕輕地問他要不要多放一兩面;第三秒,陶權掐住虎口,好讓自己的鼻子不那么酸澀;第四秒,淚失禁發作了。 身后護士走上前,神色本是嚴刻,看到陶權淚水決堤,又舒緩成某種同情,“再著急也不能大聲喧嘩知道嗎!” 霍湘給護士一個眼神,護士轉身離去,關上房門。 寧靜一點點回溯,霍湘撐著身子坐起,“……淚失禁啦?”他的聲音很輕。 陶權點頭,熟練地抹開臉上的眼淚,徐徐坐到床邊,儼然像個挨訓的小孩,腰板挺直,雙手自然搭在腿上。 霍湘不知道陶權為何會出現,陶權也不知道霍湘具體發生了什么,他們都沒問,互相在搖曳著藍色窗簾的病房里沉默了幾分鐘。 他們都疲憊極了,霍湘面容慘淡,眼皮時不時隨著心跳抽搐,陶權渾身的肌rou緊繃著,想打哈欠卻打不出來。 “晴姐知道你來嗎?”最后是霍湘先問。 “知道的?!碧諜嗟穆曇舯然粝娴倪€小。 陶權這聲接近于咕囔的委屈話語,似乎刺痛了霍湘的某個部分,他突然有些后悔去追查甘草的事,他不該讓自己的偏執傷害到身邊的人。 “傷哪兒了???怎么還打石膏了……”陶權抽著鼻子問。 霍湘出聲叫他去倒水,思前想后,決定不把事情說出來,他看著陶權的眼睛,傳遞認真的眼神: “被捅了一刀,但!你聽我說——我沒事,醫生及時處理了,現在也已經退燒了,你別擔心。 “然后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你可能不是特別理解,但我希望得到你的支持…… “關于甘草jiejie的事,之前你說得對,這些事都是我想多了,越追查對野合越不好,也差不多該到此為止了。之后我不會再多想,你也別管了?!?/br> 陶權聽聞別過頭,天藍色的窗簾隨風飄拂,外邊是陰天,一群飛鳥結伴翱翔,一路往西,走了又來。 他覺得自己該追問到底發生了什么,是誰有膽子對霍湘下手,但霍湘用懇求的態度讓他別管了。 那怎么辦呢,只能這么辦了。 又過了一會兒,陶權扭頭回來,擠出一個艱澀的笑,突然說:“新春快樂?!?/br> 霍湘雙眼怔怔,對啊,差點忘了,今天是大年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