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只是他沒想到霍湘會走得那么匆促。 按照野合的規矩,每個離職的駐唱都要舉辦一次畢業演出。 霍湘卻因為簽了合約而不能舉辦,就跟來的時候一樣,悄無聲息從野合離開。 那晚陸超回到家,把霍掌柜搖身一變樂隊主唱的事告訴了老婆。 老婆瞥了他一眼,說:“真的假的?!不會吧!……不過沒事兒吧,咱再招個?” 等他招到接班的掌柜時,霍湘已經飛至蒼穹盡頭,那只彈吉他的手,不再看得出曾被冬夜冰水洗刷過。 時間回到此刻。 陸超喝完兩杯煙熏味的威士忌,音箱里還放著swanroute的歌,歌聲還是如同夏夜清風一般擾人。 其實,這幾年他想聽霍湘的聲音,只能從歌里聽到。 因為霍湘不見了。 兩年前,巔峰狀態的swanroute(天鵝航道)突然陷入輿論旋渦。 高不可攀的主唱霍湘被指控搶走了隊友衛天城的女朋友,成了人人喊打的小三,一時間震驚四方。 樂隊粉絲希望這是場誤會,迫切想要霍湘出面把事情解釋清楚。但霍湘沒有。 他托人宣布封麥隱退,無預警從這個世界消失,再沒有人能聯系到他。 而后樂隊也未發布相關澄清,甚至在輿論最猛烈之際宣布樂隊解散。 本世紀最強勢而紅的樂隊就此隕落。 或許霍湘的消失也暗示了野合的命運,因為野合最后一任掌柜在那之后沒多久也辭職了,留他一條老狗打理。 老狗不會打理,所以野合要倒閉了。 陸超又點了一根煙,拿出手機,找到聯系人藿香的對話框。 這些年他給霍湘發了不少消息,都沒收到回復。 那再多一通不被接聽的語音通話又有什么關系呢?按下撥打鍵。 鈴音持續了四下,打通了。 “喂?!闭Z音那邊的聲音和此刻的歌聲如出一轍,陸超無論聽多少次都只會覺得懷念。 他連忙掏打火機把煙重新點上,猛吸一口:“我靠你活著??!” “……能不能小點兒聲?我馬上三十了,經不住你吼?!被粝嬲f。 陸超叼著煙繼續吼:“就吼你了咋滴吧?” 霍湘:“你那邊怎么那么安靜?不在店里?” 陸超:“在啊,只不過沒人而已?!?/br> 語音那邊沉默了會兒,“逗我呢吧?野合怎么可能沒人?!?/br> 陸超笑了,“真沒人~要倒閉啦!”說得好像倒閉是件多么讓他開心的事一樣。 見霍湘不搭腔,陸超又說:“真的,不信你過來瞧,車費報銷?!?/br> 霍湘:“太晚了,改天吧,正好叫楊哥一起?!?/br> 陸超:“叫他干啥??” 霍湘:“裝修啊,把二樓雜物間和倉庫打通改成包廂,衛生間多加幾個坑位……” “幾個意思,還婻諷讓你給野合安排上了?”陸超樂道。 “不是你把野合做廢了嗎,回來幫你還不高興?”霍湘的話聲也充滿笑意。 陸超有點不信,“真要回來?” “真的啊?!?/br> 這一次,陸超好像聽真切了,霍湘說話的聲音,終究還是和音箱里的歌聲不太一樣。 第2章 復工 霍湘很多年沒來過梧桐大道了,但一走進來就回憶起拐進巷子之前要邁多少步。 這條街的梧桐樹乃杭城之最,枝葉茂盛得在許多年前就遮蔽了街燈光輝,一到晚上樹影綽綽,靜謐十分。 距離答應回野合復工已經過去了兩個禮拜。 期間野合裝修了一番,算是煥發了第十三春,定于今晚試營業,同時也是霍湘給當年補的畢業演出之夜。 得知野合已經步入垂暮,只有周末才有客人,霍湘昨晚發了這幾年來的第一條朋友圈:-有人想喝酒么? 定位梧桐大道·野合酒館。 發出不到十分鐘,朋友圈的紅點提示飆成省略號,所有客桌被訂走。 為了防止準備不足招待不周,霍湘將試營業時間壓在夜10點,自己提前2小時過來開檔。 野合是家花藝主題酒館,臨街外置階梯式花盆,種有各種繁密的橙色調小株花卉,臨墻則是落地玻璃櫥窗,內置等比的透明水箱,一群金魚悠閑地游蕩著。 他從第二排第五個花盆里找到鑰匙,推開門,門上風鈴叮地響了一聲。 酒館面積不小,視覺層面卻很擁擠,布滿天花板的花藤,四處懸掛的小花盆,錯落的方形玻璃魚缸,剛進門就能看到的跳舞機和搖桿街機,走兩步可供拍照的花墻酒墻,再往前則是被樂器麥架譜架占滿的舞臺。 霍湘走進更衣室,下意識開柜子找衣服,而后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七年沒回來了,原先的工服怎么可能還在。 但手伸進去還真拿出來一件襯衫。 他將其抖開,認真端詳。的確是以前自己穿過的,不知被誰洗了折得一板一正放在里頭。 霍湘換上這身白襯衫和灰色馬甲,系上標有野合logo的領帶。 再看鏡子中的自己,忽然有種不真實感,覺得過去七年就是一場夢,其實他根本沒離開過野合。 霍湘就在這種恍惚中完成了開檔,并且變得更恍惚了——是錯覺嗎?怎么感覺野合的細節格局根本沒變過。 酒具杯具的擺放,水池的使用規則,甚至連金魚游動的頻率感覺都跟從前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