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都到這個地步了,大哥還這樣。耀文心頭有氣,尋了個借口避出來。過不得一會耀廷也出來,恨道:“書院是咱們大家的,斷送在他手里,他就一點都不慚愧!” 耀文道:“我們不曾在書院上頭花一文錢,書院被大哥抵了賭債,我們都這樣惱法。二叔在書院上花了多少銀子!分家時咱們都不肯分他。如今我是能體會二叔的心情了。你看二叔,咱們家有事,哪一回不是他頭一個送銀子來?” 將心比心,耀廷也琢磨出滋味來了,點頭嘆道:“二叔不容易吶?!?/br> 老田媽回到家,老老實實一個字不改,把話稟報主人知道。王翰林心里惱的要死,又不好當著妻子的面抱怨,嘆口氣,無奈道:“隨他們去吧?!?/br> 柳氏猶道:“還是叫人去莊上準備一下吧,怕過幾日他們尋不到住處,會改變主意呢。倒是大哥那里,還是要去一趟的。今天衣裳還沒有改,是來不及了。咱們明日全家過去?” 王翰林點點頭,道:“你安排吧?!弊赃M了書房。 柳氏一面使人去安排車馬,一面使人去通知大兒子和姑太太,一面叫英華去開庫房取白麻布,大家一齊忙起來,趕著做了孝服。第二日連李知府三家一齊到富春書院去。大夫人雖然還是沒得好臉色與他們,姑太太送的一吊錢,王翰林第二回送的二十兩銀子,李知府送的二十兩銀子倒是收下來了。上過香燒過紙之后,大夫人冷笑著也不說話,更是連白水都沒得一盞把客人吃。 王翰林要避嫌,卻是不愿說話。李大人是王翰林的親家,更是要避嫌,也不能多話。大家枯站無言,實在無趣。 英華突然哎呀了一聲音,輕聲喊:“母親,女兒心口疼的異樣?!?/br> 柳氏還不及說話,玉薇已是搶在頭里說:“英華meimei本來體弱,想是老毛病又犯了?” 英華按著心口,有氣無力的點頭。柳氏會意,責備道:“你這孩子,病的真不是時候。嫂子,弟妹和你告個罪,帶孩子回家吃藥去了?!?/br> 大太太哼了一聲。柳氏就當她答應了,叫人扶著英華出來。李大人也就勢辭了出來。照理說兄長家有事,王翰林原來留下來助忙的。不過大夫人冷著臉連句話都不說,他也就默默的退了下來,跟在妻女的后頭出去了。 張姑老爺原來和大夫人是吵過嘴的,原就合不來,二哥一家都走了,他還留下來干什么。也就帶著娘子兒子媳婦跟著出去了。 原來靈堂前擠不下的人,一眨眼就一個都不剩。大夫人看著冷冷清清的靈堂,放聲大哭。 李知遠擔心英華的病,趁著上車的時候人亂,摸到英華的車邊,貼著車窗輕聲問:“英華meimei,還疼么?” 英華滿面通紅掀簾子,柳夫人繃著臉坐在邊上,冷冷的看著李知遠。李知遠大窘,結結巴巴道:“師母,那個,那個……學生到前頭看看?!?/br> 64一潭混水 老翰林白日傷心吹了風還受了氣,晚上就發熱,又是找郎中又是星夜到縣里買藥,鬧到天亮,柳夫人精疲力盡也病倒了。第二日翰林家只有長子耀祖兩口兒和王姑太太帶兒子媳婦去富春書院燒香。 一來書院前幾十年的名聲還過得去,桃李也算滿曲池府;二來王家還有個翰林老爺,雖然老山長是被不孝子活活氣死的,然翰林不過是致祭,并不曾責打這個侄兒,卻是存心替長房留體面了,是以去富春書院吊唁的人絡紆不絕。 孝棚里端正跪著三個孝子,長子耀芬額頭綁著三指寬的白布條,布條上還滲著點點腥紅,眼睛又紅又腫,看見人來,哭的凄慘無比。耀文和耀廷隔得遠遠的跪在另一邊,雖也是傷心,到底不如長子那般哀傷。偏人來都不肯理會賣相十足的孝子王耀芬,上過香燒完紙,只到耀文兄弟兩個面前說節哀,俱不把王耀芬放在眼里。 王耀芬自家做事自家清楚,心頭還有幾分慚愧,生怕本族長輩責罵,王翰林是親叔父都不理他,大家都曉得是要替他們大房留面子,誰敢落井下石。如今大家只是不理他,王耀芬心里也明白幾分,已是不停的念阿彌陀佛了。 耀文兄弟兩個替兄長害臊,人家沒有指著兄長罵他敗家不孝子,就是替王家留了好大情面了,是以道謝磕頭都分外真誠。親友們看在眼里,覺得這兩孩子真是可嘆可敬可憐。 唯有大夫人在后堂看見親友們作踐耀芬,卻是惱了。在她想來,丈夫氣死,兒子的名聲一敗涂地,全都要怪那個陷害兒子的壞人。耀芬說他是上了人家的當,中了人家的圈套,她就覺得必是二房舍不得富春書院,才弄出這許多的勾當。是以她心中恨極了二房,心酸和憤怒積了大半日,還在努力克制。恰好王耀祖兩口子來上香燒紙,被親友們眾星捧月圍在當中說話。大夫人醞釀半日的怒火達到了頂點,實是按奈不住,便走到老山長的靈前,拍著床板哭唱:“老爺啊,你死的冤哪。你的兒呀,是上了人家的當呀?!?/br> 老夫人遲不唱冤早不唱冤,偏等二房的人來了才唱,便是指二房的人做了手腳。老夫人唱了二三回,大家看耀祖兩口子的眼神都有些異樣。耀祖甚惱,漲紅了臉,哆哆嗦嗦問:“大伯娘,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揩了一把眼淚,正待開腔,卻不防玉薇從人后走出來,泣道:“大哥原是老實人,從來不嫖不賭的。就是那幾個爛了心腸的壞朋友,哄著他吃酒賭錢,引誘他到金陵去賭錢。我們家一窮二白大家都曉得,除去二叔送銀子來把我家買米買藥,是哪幾個借銀子把大哥去嫖去賭?就是這幾個壞胚打我家書院主意才會如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