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命萬歲 第10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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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嵬然不動。 林業綏看著女子,她鬢邊的垂髫隨風而揚,眼神里帶著還沒有散去的疼惜以及淡淡的怨恨。 他加重字音的同時,卻又放緩了語氣:“幼福,上來?!?/br> 因為是擅自去解印綬,未經氏族,林衛罹不敢說出來,所以一直都是緘口不言,如今聽到長兄的言語,悄悄看了眼堅決在保護自己的長嫂,低聲開口寬慰,主動說事情原委:“長嫂,我沒事,今日是我做錯了事,自己要在這里跪著的?!?/br> 謝寶因思量片刻,不再插手男子對家弟的訓導,往北面邁去幾步,站在階前,緩步上階,看見男子伸出的手仍未收回,她抬眼望去,撞入漆眸。 隨即,她抬起右手,放入溫厚的大掌中。 察覺到女子的手心冰涼,又想到她這幾日曾有小疾,林業綏剛緩和下來的神色,再次變得凝重。 他語氣嚴肅:“僅為叔弟就與我鬧到如此,要是日后我真懲誡兒女,幼福是不是還預備不顧自己的性命?!?/br> 謝寶因側頭,看向雨中的郎君,淋久春雨,必會傷及身體:“《孝經》開宗即言‘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4],郎君此舉,是在讓衛罹不孝,且‘元惡大憝,矧惟不孝不友[5],郎君自己說過不會聽任我們的孩子如此,為何如今又要陷衛罹于如此大惡中?!?/br> 林業綏斜視一眼蘭庭,神色冷肅:“幼福難道沒有聽到是他自己要跪的,與我何干?!?/br> 然后,他俯身低聲耳語:“幼福與我負氣,便絲毫不怕痛傷我心?!?/br> 媵婢與仆從都低頭侍立在主人兩側,隱隱能聽到家主所言“負氣”二字,他們不敢揣測主人,皆神色無異。 聽著男子用低沉的嗓音說出哀怨之言,謝寶因泄氣,內心也慙愧,軟下聲音:“郎君先與衛罹談話?!?/br> 寬袖之下,林業綏暗中揉了揉她的指腹:“記得更衣?!?/br> 謝寶因垂首,看著緣邊被泥水所污的衣裾,腦袋微微往下一動,點頭,隨后步入居室。 走去北壁更衣。 隨侍進去的媵婢到西壁箱籠找來衣裾放在衣架上。 謝寶因張開雙臂。 玉藻與另一名媵婢為其脫衣,換上三重衣。 幾案東面擺置有炭火。 謝寶因徐步走過去,看著晨初未閱完的簡牘,緩緩屈膝,以膝上的股壓住膝下的脛:“命人去請疾醫?!?/br> 玉藻放好坐具:“可是女君身體又不虞?” 謝寶因指腹撫上竹簡所寫的前人豪情,淡言:“雨中跪久,雙膝被寒氣侵襲,沒了四時可肆意行走的能力,以后還要怎么實現心中的抱負?!?/br> 這是給家中四郎請的。 玉藻明白過來后,退出室內,發現蘭庭中的侍女與仆從全部被遣離,只剩家主和跪在地上的四郎。 她低著頭,麻履盡量放輕,從男子身后離開。 一陣風起,吹來雨絲。 林業綏立在臺階之上,看著脊骨不彎的家弟,造成居高臨下的睥睨,冷聲質問:“有解印綬的勇氣,怎么便連進來見我的膽量都沒有?!?/br> 林衛罹始終低垂著頭顱,束冠于頂的頭發被雨水打濕,身上的燕居服也緊貼著軀體:“我做錯了事情,理當懲戒?!?/br> “做錯?”眼皮低垂,林業綏的視線往下看去,諦視著跪在自己眼前的少年,“知道自己做錯,你不來我面前解釋,卻不聲不吭的跑來這里跪著?既然怕我責備,便不要去做,既然做了,便要明白不管是什么后果,你都必須要去承擔,而不是有懦夫行為?!?/br> 他斂眸,沉聲道:“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為何要辭免官職?”看著少年被淺薄一層雨水所淹沒的雙膝,又問,“你這一跪,為的又是什么?” “我與二兄的志向不同,我想要去西南之郡?!贝蠹s是長兄前面的那些話給了他勇氣,林衛罹落在身側的手,緊緊握著,一鼓作氣把內心想的事情全部道出,“我想去軍營,而非官署,我想在戰場,而非朝堂,我想手握長矛,而非彤管?!?/br> 林業綏把右手背在身后,不置一言。 “長兄,你可以打我罵我,甚至阻止我去西南?!绷中l罹再次表明自己的決絕和志氣,“但即使我不能去西南,我依舊還可以去西北、南方、華北、華南,鴻鵠若不能高翔,則不死不休?!?/br> 沉吟片刻,林業綏從隋郡的那片廝殺聲中抽身,緩緩道:“在建鄴我能護你,軍營戰場之上,你這條命便是送給了天,你應當知道,軍中沒有長壽的人?!?/br> “我不需要長兄來護,踏春宴上的事情也絕對不會再發生第二次,博陵林氏的先祖之中,也曾有人于長江水畔鐵馬金戈,廝殺血戰,造就絕世功業,如今朝堂已有長兄和二兄,至于衛隺...自去年家宴以后,他便終日喜好于水利工事。軍營之中自然是該由我來,我不僅要叫他們知道南方世族不是昆侖瘦猴,更想要重振林氏在軍中的遺風?!?/br> 林衛罹抬頭,眼中是屬于少年郎的堅定和意氣:“先祖北渡而來,榮曜當世,我不需要長壽,人生有死,死得其所,夫復何恨[6]?!?/br> 這位林四郎說:“誠必不悔?!?/br> 看著家弟形于金石的決絕,林業綏眸光閃動,他好像聽到了滔滔江水聲在耳畔翻涌。 疾醫請來,但是居室階前已經沒有林衛罹。 男子仍還立在原地,抬眼朝那邊的侍女掃過去,黑沉的眸子里便已帶著股不容有絲毫的隱瞞的訊問。 侍女倉惶行禮:“稟家主,這是女君為四郎所請的?!?/br> 林業綏視線收回,語氣極淡:“帶去四郎的屋舍?!?/br> 隨后轉身進了室內。 蘭庭里所栽種的青竹與斑竹皆被打濕,泛起不少土腥之氣。 居室中央的幾案以東,素絹編織的長寬皆五尺二的坐席之上,謝寶因跽坐于席面,在其左側一步遠的地方擺置著博山爐,爐孔浮出青煙,猶如山間白霧。 她白嫩手心里捧著半邊錯季栽種的石榴,通紅飽滿,薄薄的果皮被劃開,露出里面的白色隔膜,再是數不清的碩大紅籽。 被汁水染紅的指尖將一粒粒籽從上面分離,堆壘在幾案上的漆紋盤中,旁邊還擺著醴酪[7]。 林業綏邁步走過去。 謝寶因抬目:“衛罹離開了?” 林業綏在南面坐席蹲跪下,淡垂眸子,兩指拿了顆石榴籽:“身體還未痊愈,先去存眷別人?!?/br> 男子發熱的指腹緊貼唇rou,謝寶因張口,舌尖去卷的時候,不小心碰觸到,下意識舔唇:“郎君日日都會遣仆從回來詢問,理當知道我已病愈?!?/br> 自那日以后,林業綏便再也沒有歸家,只是每日都會命身邊仆從往返長樂巷與官署。 感知著指腹被女子舌尖舔過的酥麻,有意為之的林業綏隱忍下笑意,開口與她說起要離家的事情:“我明日要離開建鄴去西南,衛罹會跟著一起?!?/br> 剝好余下的石榴籽,謝寶因伸手把這些皮膜扔在燒得殷紅的炭火上,淡淡的果香也漫出:“怎么如此突然?” 她記得是正月開始預備西南郡縣的調兵事宜,廣漢郡那邊如今應當兵力充沛,何事竟然要綜理天下政務的一省長官親自前去。 “西南情況危急,王烹和他的幕僚毫無計策?!绷謽I綏拿出佩巾,在坐席踞坐,然后朝女子伸手,“文書往來再快,也比不上親自過去監督其事?!?/br> 謝寶因從右側膝行去他那里,然后跪坐,與其對面而視:“衛罹今日在外面跪著,便是為了這件事情?” 林業綏半垂眸,擦拭著她被染紅的指尖:“還有擅自解印綬?!?/br> 林衛罹會選擇進入軍營去建功立業,謝寶因并不感到意外,他從前所寫的策論確實大有可為。 可辭去官職也的確過于意氣用事。 還有...她問道:“陛下會同意嗎?” 博陵林氏的家主已經在朝堂有如此權勢地位,要是軍中再出來一位掌權柄的林氏子弟,豈不就是有當年王謝兩族的風范,哪怕林衛罹未必就能夠建功,但終究是一個隱患。 擦完后,佩巾上面殘留著淡淡紅色。 林業綏放下,虛攬過女子的腰,掌心輕落在女子腹部,答她前面問的話:“丟失兩個郡,陛下如今便是顧忌也不能如何?!?/br> 只有天下局勢過于穩定的時候,世家才會被忌憚。 既然左右都是一盤危局,為何不利用一番。 謝寶因面向案面,跪直身體,把醴酪澆在漆木盤面的石榴上,攪勻好后,執木匙遞給男子,只是目光突然被其他事情給吸引而去:“郎君又要離家?” 女子遞來嘴邊食,林業綏正要食用,卻又被拿離,進入她自己口中。 他微攏眉,抬眼,眼尾漫出幾絲被戲弄的可憐:“明日直接出發?!?/br> 自生下林圓韞以來,又在妊娠的謝寶因最不能看見他這副神情,只好重新從盤中舀給他,毫不遮掩的說出心中的疑竇:“那怎么還換了發冠?” 這冠是收在他們二人所住的居室中,近幾日男子并沒有派遣身邊的仆從來取,她命人送去的也是另一頂束冠。 林業綏伸手擦去女子唇上所殘留的醴酪,然后直接抬起,用舌尖舔去,輕聲笑道:“那天中夜,幼福以為是誰給擦的身?” 石榴的甜與酪的咸甜交織中,謝寶因想起那夜的事情。 在醫工前來診治過后,又經過針刺灸療,便開始斷斷續續的出汗,到了夜里,更是發了一場大汗,但是因為睡得迷糊,所以不愿睜眼,命左右媵婢為自己凈身。 很快她就聽到腳步聲,有人坐在臥榻旁邊,那時腦袋昏沉,失去意識之前只察覺到壓在身上的翡翠衾被掀開一角,一雙手探入中衣,輕輕擦拭著... 明白過來的謝寶因視線微垂,對上男子那雙笑眸。 那天夜里,他回來了。 林業綏又問:“佩巾可有收好?” 謝寶因輕輕點頭:“郎君留給我佩巾是何用意?!?/br> 林業綏眼神熾熱的看她,笑了笑:“當然是憂慮幼福過于思念,積成心疾?!?/br> 謝寶因聞言蹙額,不知道是真的不明白,還是有意要掩蓋,轉而言其他:“我又不是阿兕,她才是很想郎君這個爹爹?!?/br> 比起從前在襁褓中不怎么親近男子的時候,如今林圓韞已經開始會粘他,一兩日沒有見到,便會聳起鼻子,口齒不清的要找爹爹。 這幾日以來,爹爹二字都快要差不多能學會了。 林業綏神傷的垂眸:“是嗎?” “那我給你的佩巾在何處?!彼馕渡铋L的笑著,“既然不會思念,那也不會有心疾,何不物歸原主,我很喜歡那塊佩巾,從隋郡就一直貼身所用,這次去西南也想要帶上?!?/br> 謝寶因被男子的話給噎住,佩巾被她放在了夜夜寢寐的玉枕旁邊。 她本來想要隨便用個理由搪塞過去,但是看見男子唇角若有若無的笑意,又想到這幾日來他都遣仆從回來詢問家中情況,必然是了然于胸,只好言道:“那日身體不虞,無力再歸置回箱籠,所以被我隨意放在臥榻之上,郎君如果想要,我這就去拿來...” 林業綏喉結一滾,打斷她的話:“左右媵婢?!?/br> 謝寶因大約猜到了男子的意圖,紅著臉沉默。 林業綏饒有趣味的盯著她,嗓音低沉:“我不過幾日未曾歸家,這些奴仆便敢對家中女君如此不恭不敬?!?/br> 男子緩緩相逼,用著最溫潤的方式。 謝寶因意識到他這個人又在計算自己,不再局促,主動傾身上去,伸手輕摸他喉結:“郎君想要聽我說什么,我說就是?!?/br> 林業綏笑而不言,算計而來的愛意又有什么意思。 聞著女子身上的幽蘭香氣,他自嘲笑道:“幼福什么都不用說?!?/br> 察覺到男子嗓音下沉,隱隱露出乞求不得的悲哀。 謝寶因附耳。 她說:“眷眷懷顧 [8]?!?/br> 林業綏眼底浮上笑意,然后得逞的吻上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