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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長命萬歲在線閱讀 - 長命萬歲 第104節

長命萬歲 第104節

    林業綏沒得到回應,視線落在樹冠步搖的明珠上,手上揉捏的力道時輕時重,像是要求她寬恕,又像是在懲戒:“可是我說錯了?!?/br>
    在言語的最后,他還用鼻音帶著疑惑的輕重不一的嗯了聲,既蠱惑人心,又那么可憐。

    謝寶因傾身上去,雙手環過男子的腰身,去拿他下身的整片玄色下裳,悶聲道:“以為郎君會責怨我身為其母卻沒盡到訓導之義?!?/br>
    透過白絹中單,林業綏感受著懷里的溫軟熱意,雙手抱住,聞著女子的馨香:“孩子長成,總會有他們自己的意念,父母能夠教導影響,但并不能最終決定他們的cao行道德,你我盡心養育,無愧他們即是,不論她以后是學竹林七賢隱逸,還是終身孑然,都只能她自己去承擔后果??晌译m如此說,但她要是不孝不友,我絕不聽任,懲戒也不會少?!?/br>
    他伸手去摸女子身體隆起的地方:“還有這個也是?!?/br>
    謝寶因給他脫完祭服,把佩綬上衣下裳按照穿戴時的樣子,歸置在漆木衣架上:“父母眷愛,兒女自然孝順,若父母不慈,何必為難?!?/br>
    林業綏笑而不言,看著她身上的衣裾,輕聲問道:“要不要脫掉?!?/br>
    眼前女子并不知道,他內心所想的是那個大雪紛飛的臘月。

    以后可以不孝他這個父親,卻不能不孝她們阿娘。

    謝寶因頷首,現在應該寢寐,當然是要脫衣,可她還沒開口,男子的長指便已經搭上自己腰腹間松松一系的藍色大帶。

    林業綏垂下眼皮,把大帶解下來后,脫下三重襦衣,高髻上的兩支金步搖,然后把腳上的赤舄履換為居家的木屐,披著黑金云紋的大氅,緩步去西壁的鏡匣。

    放下步搖,又緩步到中央幾案西面箕踞。

    謝寶因也朝北面的坐席走去。

    此時,忽有侍女疾步而來,眼睛始終看著腳尖,不敢凌越:“家主身邊的仆從有話要稟?!?/br>
    林業綏聽而不聞,掌心托著幾案之上的漆碗,長指執著羹匙攪弄那碗豆粥就像是在攪弄風云。

    他抬頭望向她:“粥要涼了?!?/br>
    謝寶因踩上坐席,彎曲左右足的同時,身體前傾,雙手撐著案面,跪在西面上后,沒有先壓下去,而是伸手過去想要把漆碗拿過來,但是卻被男子躲開,用那雙黑沉沉的眸子好整以暇的在看自己。

    他說:“到我身邊來?!?/br>
    她靜默片刻,然后繞過一個案角,從北面跪行去西面的坐席,而后跽坐,卻在無形中被男子禁在雙腿之間。

    林業綏遂舀粥,抬手喂她。

    謝寶因張口,抿住匙羹匙,把溫熱的驙粥咽下,內心卻在反復思惟男子此刻的舉止態度。

    從正月朔日以來,只要是有關渭城謝氏的事情,男子都不會再跟她說,更加不會讓消息出現在這里,比如從高平郡而來的家書。

    忽然這樣,必有可疑,但現在卻不置一言,好像真的就是單純憂慮豆粥變涼。

    林業綏情緒始終淺淡。

    進食幾次后,飽腹的謝寶因開始搖頭。

    林業綏也不逼迫她,只是默默食用完剩余的,隨即拿起手帕拭嘴,不冷不淡的吐出幾字:“命他來稟?!?/br>
    一直站在室內屏息的侍女唯唯稱是。

    “家主?!蓖偻魅说木邮易吡藘刹骄屯W?,面朝東壁拱手作揖,眼睛也一直是盯著腳上的麻履,條理清晰的把事情如實稟告,“宿直的官員執著通行令闖了宵禁來稟,廣漢郡的文書已經送到尚書省,直言與西南那邊的情況有關?!?/br>
    在含元殿上被氣吐血昏迷以后,天子就不再過問西南的事情,把那邊全部都交給了男子去治理。

    天子只等著要一個結果,知道結果后,也只需要說誅殺還是賜金。

    林業綏冷下聲音:“備車?!?/br>
    仆從領命離去。

    接著發出沉悶的一聲響,是漆碗被放下的聲音,隨后謝寶因只覺得被一道黑影所籠罩。

    林業綏已經從席上起身,走去北壁穿燕服。

    在他途經自己的時候,謝寶因伸手拉住男子的下裳,抬頭的一瞬,在昏黃燈盞下更顯得楚楚:“郎君今夜要回來嗎?”

    林業綏停下,內心騰起愛憐,彎腰去碰她眼睫,嗓音溫潤:“不知道發生何事,不必等我,困了便寐?!?/br>
    他沒說的是,雖然不知道發生何事,但是也大約能夠猜到一二。

    進入寒冬以來,西南變得極其濕冷,已經不能夠再進行作戰,因為對雙方有害無利,所以都不言而喻的息兵,現在那邊天氣回暖,所謂情況,應該也是敵軍突然進攻,而建鄴這邊的調兵文書是在十日前發下去的,按照行軍速度,要在近幾日才會到廣漢郡。

    燈盞晃動之下,謝寶因跪直身體,突然撞上去吻男子,只是技藝拙劣。

    林業綏神色意外,然后眼底蕩漾著笑意,也是,成昏[1]以來,向來都是他餮貪無厭的索取。

    幾瞬過后,謝寶因已經快要不能呼吸。

    任由她來掌控這一切的林業綏在意識到這點以后,迅速掌握主動權。

    只是男子的進攻更加來勢洶洶,長槍突破柔軟的防守,兩條紉如絲的蒲葦繾綣在一起,互換瓊漿甘露,然后順流而下。

    逐漸無力的謝寶因兩只手緊緊抱著男子勁瘦的窄腰。

    直到她手掌也快抓不到東西的時候,林業綏才終于肯放過,揩拭著女子檀口,聲音暗?。骸昂煤眯菹??!?/br>
    謝寶因像條要溺死的魚,靠著男子拼命吐息。

    林業綏用手背蹭著她臉頰,等女子稍微緩過來才離開。

    經過前面那場激烈的交鋒,謝寶因臀骨直直落在雙腿上,良久以后,喘息才從急促變為平緩,男子雖然不說,但是她也能夠感知到天下局勢已經在迅速發生變化,從皇權不再需要王謝來定天下,從世族人才凋零伊始,士族權勢就變得岌岌可危。

    這一場王謝與皇權的博弈,也是沒落世族的機會。

    林業綏身為博陵林氏的家主,三年前就抓住了,或是更早。

    湯湯洪水中,所有人都不過是浮萍。

    剛在思量,侍女便從外面進來打斷思緒:“女君,剛剛家主身邊的仆從來稟,家主恐要宿在官署?!?/br>
    謝寶因用長睫覆住眼眸,讓人看不到其中的神色,她也不禁在想,天子讓自己代嫁的真實目的到底是什么。

    一定是因為還有比五公主重要的東西。

    但是不管如何,林業綏都是知道的。

    她語氣平淡:“知道了?!?/br>
    深夜離家以后,林業綏再也沒有回過長樂巷,只是在三日后,突然從官署歸家宴客。

    因為適人的林妙意要與陸六郎前來拜謁。

    畢竟吳郡陸氏看中的是博陵林氏如今的權勢,要是身為家主的長兄沒有出現,只恐林妙意會在夫婿面前失寵。

    謝寶因那日身體不虞,只是以家中女君的身份去到西堂與婦女會面,隨后便先回到自己住處,郗氏、袁慈航與林卻意繼續留在堂上。

    男子歸家的事情也是從奴仆口中得知,還把自己貼身所用的佩巾[1]留下給她。

    【作者有話說】

    [1]“成昏”不是錯別字。周禮結婚在黃昏,稱昏禮。

    [2]佩巾(拭布,相當于現在的手巾)漢.許慎《說文解字》:巾,佩巾也。

    第92章 眷眷懷顧

    屋舍北面的居室中, 漏刻中的水一滴一滴的滴進銅壺里,在靜謐的室內就像是濱??たh所產的明珠被拋撒于杉木之上,清靈靜心。

    謝寶因從袁慈航那里新得一卷簡牘, 燃燭危坐, 通曉不寐的夜省典籍,專心致志到膝不移處。

    玉藻進來奉匜沃盥的時候,看到更衣理髮完的女君又跽坐案前,篦梳而起的高髻配以垂髫與薄鬢,青絲無裝飾。

    所衣著的是上衣與下裳連成一體的紫色衣裾, 襟袖緣邊有彩紋錦龜紋鑲沿,寬博的腰帶輕束腰身, 又再系細帶,外罩素紗褝衣。

    看她轉盼流精,容顏重新煥發澤潤,稍稍寬心慰意。

    大約是因為cao心家中娘子的昏禮, 以至于精氣溢瀉,所以女君在積雪消去的那幾日被寒氣入體,終于染疾, 朏日就開始體感困頓, 與林妙意、陸六郎會面完,到夜里身體便已經發熱, 中夜變得言重,后徠林業綏身邊的仆從奉命拿著官印, 帶來醫工診治。

    慶幸的是小疾, 可以不用藥石, 只是針刺灸療而已。

    如今身體也已經康復。

    用輕且疾的步伐走過去后, 玉藻跪在坐席旁邊, 把盥洗的器皿放置在案面:“女君貴體初愈,理當多休息?!?/br>
    謝寶因把簡牘卷起,伸手放在幾案以北,然后舀水臨皿,緩慢澡手,洗去手垢:“終日休息七日,已經足以?!?/br>
    心性已經安穩的玉藻遂低頭,不再踰越尊卑,恭敬奉上干巾。

    謝寶因接過,拭去殘留在肌膚上的水漬。

    侍完女君盥洗,玉藻端著器皿站起,倒退兩步便轉身往門扉走去,侍立在外面的媵婢迎面進來,雙手接過盤匜,然后離開。

    手中無物后,玉藻低頭去西壁,從鏡匣中取出首飾。

    另一個媵婢則手持鏡臺,侍坐在旁邊。

    已經攤開新一卷簡牘的謝寶因稍稍移膝,坐東面南,透過精細的銅鏡看著侍女把花鳥樹冠金步搖豎插高髻,釵首為葉的三具長金釵斜插兩側,剩一具從上而下豎插發心。

    傅粉裝飾好,她右肘往后,掌心撐著憑幾,臀股離開坐具,在彩錦坐席上跪直身體。

    侍在室內的再一名媵婢趕緊屈膝,雙手小心托著妊娠六月的女君的手臂。

    媵婢把鏡臺歸于原位,行禮退出去。

    等寬帶佩以瓊琚后,謝寶因穿著文履,雙手松松抵在胸腹處,兩只垂胡袖相連,走過甬道,去到堂上。

    奴僕拜手,行跪拜禮:“女君?!?/br>
    謝寶因繞過北面的幾案,跽坐下去:”她又要什么?!?/br>
    奴僕屏息,十分平靜的一句話,卻使其不寒而栗到即使在仲春之季也瞬間汗流浹背:“二...二夫人想要五千錢?!?/br>
    侍坐女子右側的玉藻在內心暗自嗟嘆,自歲末得到應該要饋遺給博陵郡的麑裘以來,家中這位二夫人又依杖有cao持昏禮的辛苦,已經是得寸則她之寸,得尺亦她之尺。[1]

    后徠麑裘還是女君從居室的箱籠中拿出兩件。

    謝寶因詢問:”取之何用?!?/br>
    奴僕惶遽叩頭:”欲購金翠首飾以赴聚會?!?/br>
    謝寶因危坐思量,然后命侍女取來自己的玉印與翰墨,寫下數十字后,蓋紅印在帛書上:”取給二夫人?!?/br>
    奴僕如釋重負的再次伏身跪拜,拿著帛書,恭敬行禮離開。

    玉藻隱晦開口:”女君,五千錢非小數?!?/br>
    她想說的是購飾何須五千錢。

    謝寶因收起玉印,放在幾案上,淺淺笑著:”’是虎目而豕喙,鳶肩而牛腹,溪壑可盈,是不可饜也,必以賄死‘[2]?!?/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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