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命萬歲 第9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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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憂慮女君會受傷,所以陪著一塊屈膝倒下去的紅鳶不敢離開半步,直接跪坐在地上,也管不上郗氏如何,眼眶紅著抬頭求人:“煩擾你命人去西邊屋舍,看看沈女醫有沒有來?!?/br> 眼前這副情形,桃壽也被驚嚇到,趕緊命侍女去看,然后又來幫著攙扶女君去側室。 兩刻過去后,沈子岑從西邊屋舍趕來,因為知道事情嚴重,所以室內的夫人娘子她都直接視而不見,行完一個揖禮就徑直走去臥榻旁邊,看著沒有絲毫氣血的女子,心里不由得一駭,連忙小心的把手臂挪到踏邊,伸手探著腕脈。 她眼睛動了動,呼吸也屏住,隨后問:“有沒有安胎固血的藥物?” 紅鳶馬上應道:“有?!?/br> 沈子岑深吸了口氣:“先命人去拿來?!?/br> 心里只有女君安危的紅鳶還沒有反應過來這藥物的用處,只知道命人迅速去取來。 但是林妙意一下就聽懂了。 早已.經歷過這些的郗氏更快明白過來,趕緊問:“安胎...難道又懷有身孕了?” 沈子岑收回探脈的手,然后掀開衾被,又看了看交窬裙,有少量的出血:“女君是妊娠之兆?!?/br> 紅鳶聽到女君有身孕,還沒有來得及高興,轉眼間,渾身就像是被人澆了一盆冷水,從腳底涼到心底。 “但是此胎已經有潰敗之象,我未必能夠穩住胎兒?!?/br> 【作者有話說】 [1]親慼:與自己有血緣或婚姻關系的人?!蹲髠鳌べ夜哪辍罚骸拔?nbsp;周公弔二叔之不咸,故封建親慼,以屏藩周 ?!薄峨`釋·漢小黃門譙敏碑》:“寮朋親慼,莫不失聲,泣涕雙流?!?/br> [2] 《左傳·宣公十五年》:“及輔氏之役,顆見老人結草以亢杜回,杜回躓而顛,故獲之。夜夢之曰:“余,而所嫁婦人之父也。爾用先人之治命,余是以報?!?/br> 【解釋:等到輔氏這一役,魏顆看到一個老人把草打成結來遮攔杜回。杜回絆倒在地,所以俘虜了他。夜里夢見老人說:“我,是你所嫁女人的父親。你執行你先人清醒時候的話,我以此作為報答?!薄?/br> 第84章 懺悔無用 遙天萬里, 陰云厚積。 不過才剛到日入時分,暮色就已經籠罩天地。 長生殿的宮檐翹角依然巍峨,脊上的鴟吻在替殿內帝王默默凝視著這座建鄴城。 宮侍握著短柄淺盞的行燈, 把這條望不見頭的甬道給照亮了, 與其擦肩而過的中書舍人則還在繼續朝著那座最高的宮殿疾步快行。 爬上殿階,繞過殿柱,把一封文書交給等候在這里的人,喘著氣,趕忙道出一句:“西南的軍報?!?/br> 內侍接過加蓋“馬上飛遞”的文書, 利落轉身走進殿內,在離案桌還有三尺的地方, 手疾眼快的把拿文書的姿勢改為雙手捧著,腳步細碎。 奉給天子的時候,腰身彎得更低,以顯恭敬:“陛下, 已經送來了?!?/br> 李璋擱下那些朝臣遞上來的文書,伸臂將這封軍報拿在手上,不聲不吭的看了片刻, 又翻來覆去的瞧了一遍, 似乎它將會決定很多事情。 一旦打開,便再也回不了頭。 隨即嗤笑一聲, 緩緩拆開,他倒要看看是自己回不了頭還是誰的性命又要沒了。 兩刻之后, 三四個內侍急匆匆退出長生殿, 腳下不敢停歇的跑下數百階, 四處分散開來, 宿在值房的三省官員又一次被天子召見。 只是這次有所不同, 首先去召的是謝賢、鄭彧的值房,其后才是王宣、林業綏。 “看看!你們都給我仔細看看!”李璋把手里緊緊捏著的文書扔在兩人面前,“西南匪軍不過數千人,三郡軍馬卻有近兩萬,就給我打出這樣的戰役來!竟然還敢一直欺瞞不報!” 謝賢巋然不動,是鄭彧急得忙撿起來看。 殿內,流淌著天子之怒。 殿外,寂靜中除了風聲,還佇立著兩人。 王宣來到這里的時候,男子已經站在階石之上,一身黑底金繡松柏鶴氅裘,眼底沒有絲毫波瀾,默默聽著里面君臣的辯白。 他脫下氅衣,整了整官袍衣袖,正要讓內侍開門入殿:“林仆射,為何不進去?” 夜色逐漸吞掉最后一點白,寒風愈演愈烈,林業綏望過去,不急不緩的開口:“當日給陛下的諫言非我,今日之怒我自然不必承受,何時陛下消氣,我何時進去?!?/br> 自從發生了鄭戎的事情,已經選擇要帶著瑯玡王氏獨善其身的王宣也忽然止住了腳步,他轉過身,站著不再動。 林業綏付之一笑。 為了防止三郡守軍隱瞞軍情,天子在數日前就已經特遣張衣樸執詔命前往蜀郡擔任軍司,臨時監察軍務,并且戰報一律由館驛官吏直接交由中書舍人,再遞交至長生殿。 這是張衣樸去西南后的首次上報。 在月初的一場戰役中,敵我對壘,本來已經勝券在握,剿滅匪軍數百,但是鄭氏子弟好大喜功,不顧幕僚勸誡,繼續追擊,陷入山谷,反死傷千余人。 成為開戰以來,最嚴重的一次死傷,但是至今才傳到建鄴。 殿內的圣怒依舊還在繼續。 李璋已經開始殺人誅心:“渭城謝氏將軍房當年助太.祖平天下,族中子弟哪怕戰死沙場也絕不辱圣命,一路西至泥婆羅,凡從軍,皆任職至將軍,才有了你將軍房名號,可是今時今日呢!兩萬人用半載都對付不了區區千余人,今日的將軍房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墻不可摧也!子仁啊子仁,你要我對你如何才好??!” 謝賢沒有看軍報,只當是那兩個侄子領軍出了事,手中權柄也早不如以往,一股巨大的無力感迎面而來,面對天子的斥責,一時竟然無言以對。 “當年巴郡守軍無人可領,是七大王到我前面親自舉薦你鄭氏子弟,結果是無戰能守,若戰則潰,三族子弟當真是無人可用了?!崩铊安环钟H疏的怒斥鄭彧,然后又開始哭訴自省起來,“還是因為我沒有先祖仁德,所以賢能將才之士都不愿意出世輔佐我治天下?!?/br> 提及七大王,鄭彧想要辯白。 可這場戰役是李璋自即位以來最屈辱的一戰,而且都還算不上是戰役,與先人繼往開來的差別,讓帝王心中生出羞怒,根本就不愿意再聽,直接就要見另外兩人:“林從安和王宣可來了?” 內侍答:“已在殿外?!?/br> 旋即出去,請人入殿。 林業綏脫下鶴氅裘,交由內侍,沒有絲毫遲疑,徑直入內。 王宣則站在原地整好衣袍,看著這黑夜哀嘆一聲才進去。 看見男子進來,李璋收起怒意:“西南軍事一再潰敗,他們又原是邊境叛軍,后逃到那里去的,要是傳到隋郡等地,必會牽連諸郡,你們兩個今夜就給出個對策來,尤其是你林從安,當年你領隋郡相,是王桓的司馬幕僚,想必就是因此才會有這些叛軍逃出為寇?!?/br> 林業綏知道今夜就是最好的時機,他不再像前幾日那樣既明且哲,以保其身,直言而無諱:“臣舉薦昭武校尉王烹,他曾隨父征虜將軍有過實戰經驗,更以三千兵力擊潰過敵軍萬人?!?/br> 王烹是在四個月前被調回建鄴的,從隋郡可領千人的建武將軍職,調任為無兵可領的散官。 官員變動,鄭彧自然知道是林業綏在其中周旋的緣故,但是由實職調為閑職,他也只當是男子在動用手中權力為故人謀利。 建鄴為中央官,且不必辛勞就能領俸祿,世族之中常有人如此做。 并且王烹比起其父實在算不上是個人才,求父親的昔日幕僚林業綏調他做個寄祿官,實在太正常。 謝賢趕緊拱手,說道:“陛下,他們已經熟悉敵軍和地形,貿然換將,實在不妥,而且三郡守軍雖然是共同剿匪,但是卻各自為伍,如此何以統軍作戰?還請陛下任蜀郡的安西將軍暫為統帥?!?/br> 面對謝賢的阻擾,林業綏立在一旁,緘口不言,似乎這次舉薦就真的只是為君分憂,毫無私心。 李璋只好看向進來的另一個人。 王宣垂手,話術轉變,把決定權交還給了這位天子:“臣子只能提出所有可解決問題的辦法,至于要用哪一個,全在陛下權衡?!?/br> 世上無人比郁夷王氏更懂得生存之道,皇權式微,他便凌駕,皇權興盛,他便俯首,不論是何種境遇,其家族永遠都有續存下去的機會。 李璋選擇了中庸之道,以一個帝王的身份說道:“今年的雪還沒有開始下,那就等到今年的雪下了,再化了,要是西南匪患再不解決,三郡將領不僅要全部革職問責,連你們二人,朕也要追責?!?/br> 天子之怒就此止歇。 謝賢、鄭彧和王宣先后離開。 李璋審視著眼前這人,冷問一句:“王烹這步棋,你早便算好了?” “戰事變化無常,臣又豈有天算之才,可以去算到西南匪患,算到三郡守軍節節潰敗,如此無用?”面對天子居高臨下的詰問,林業綏淡定自若的抬眼,輕咳兩聲,徐徐答道,“王桓將軍對臣有恩,其子王烹有雙兒女,身為大父,不愿意看到孫子在邊境長大,三月份就已經寫信給臣,恩人之請,臣不得不應,這才擅用權力將其子調了回來,他妻兒也隨著來了建鄴?!?/br> 想到王桓女兒抑郁而終的事,李璋笑了笑,不再繼續問:“看子仁那兩個侄子爭不爭氣吧?!庇忠娔凶涌人云饋?,如父般關懷道,“近來天氣多變,你也要多注意身體,這兩年你受的傷可不算輕啊,去年被馬踢傷的可好了?!?/br> 外面風聲漸大,如泣如訴。 林業綏淡下聲音:“醫工說還需養幾年?!?/br> ... 從長生殿出來后,男子咳疾不再,立在殿前,微垂眼皮,看著被內侍手中的宮燈所照亮的石階,逐漸被打濕。 這場雨不知何時已經悄然落下。 等內侍弓腰上前披好鶴氅裘后,他中斷神思,伸出泛著玉白的手,握住羅傘的木柄,拾級而下,步入夜色中。 回到尚書省值房的時候,內侍已經盡職的在室內燃好炭火。 林業綏站在門口望了一眼,默然將傘遞交給外面的人,脫下鶴氅裘后,屈膝趿坐在坐席上,雙手烤著火:“擅入尚書省值房,縱是我也保不了你?!?/br> 偽裝成內侍的王烹從黑暗中現身,在男子對面的席上跽坐,把一個瓷瓶放在兩人旁邊的案面上:“我父親從隋郡送來的藥物,治你頭疾的?!?/br> 林業綏只淡淡掃了眼,不做回應。 閑了四個月的王烹想起調任之事,言語間也露出不滿:“當年陛下既邀你入局,這兩年又重用你,為何不直接說,要如此麻煩?!?/br> 這些日子以來,男子看似對西南匪患不上心,但是卻早在皇帝之前就掌握了那邊的具體軍情,因為勞神過度,所以隋郡落下的毛病又復發了。 炭火成灰,林業綏執著竹箸撥開那些無用的:“我已經官至尚書仆射,若再沾染兵權,與鄭彧他們爭相舉薦,你覺得陛下會如何想?” 他今夜剛舉薦,天子便冷聲相問。 王烹不敢言,因為天子只會覺得博陵林氏也想要學三族來挾制皇權。 “他當初拉我入局,把我當作一枚棋子?!绷謽I綏斂住眸中光芒,“做棋子,便只能按照執棋人所想的路走,但凡偏移,不過棄子?!?/br> 如今太子羽翼還不夠,必須要有軍中的人。 他只需要讓天子知道朝堂上有這樣一個人可以用,而且現在就身在建鄴,如今軍中還有幾人不姓鄭謝,要權衡就只能用其他世族子弟,出身太原王氏的王烹用不用,在于天子自己。 可是不用王烹,還能用誰? 林業綏夾了塊薪炭放入熊熊燃起的火中。 達到目的后,放下竹箸。 雨水順著瓦檐滴落成線,風吹過庭院,只聽見瑟瑟聲。 送走女醫后,側室的夫人侍女都全部離開,北邊的屋舍也從日入時分開始,慢慢沉入一片寂靜中。 婦人跪坐在佛龕前的席上,雙目緊閉,捻弄著佛珠,口念著阿彌陀佛和八十八佛大懺悔經文。 紅鳶站在側室外面的屋檐下,焦慮的踱步。 很久就有侍女急匆匆從遠處走來,一只手徒勞的遮在頭上擋雨,懷里還緊緊抱著從醫坊配來的藥物。 駭人的風聲就砸在窗牗上。 她接過藥,趕緊回到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