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命萬歲 第6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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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變多,竟然還覺得冷起來。 林業綏沐浴出來,到東壁去拿了巾帕,看見居室里面燃著炭火,徐步過去箕踞坐下,擦著頭發,一言不發。 屋舍外面的侍女聽到內室里面有聲音,開口稟道:“家主,女君有事出去?!?/br> 男子淺淡應了聲。 很快,木屐聲傳來。 林業綏把巾帕輕扔在幾案上,用鐵鉗把沒燃好的黑炭撥到中間燃好的地方:“夜里下雨,怎么還出去?!?/br> 懷中抱著一大摞的沉重竹簡回來的謝寶因走進內室,去書案那邊給一一摞高放著,笑道:“舍不得它們受雨?!?/br> 兩人剛說完話,庭院里面傳來聲音。 雨聲摻著腳步,童官披帶蓑衣和斗笠,趕忙來稟:“家主,鄭家的奴仆在日入時分就已經開始四處報喪?!?/br> 林業綏撥開猩紅的炭火,靜瞧它火星迸裂:“可有哭喪聲?!?/br> 外面的人立即答道:“兩刻前傳出的?!?/br> 男子往后靠去,曲指敲了兩下憑幾,沒說話。 等那個奴仆離開,謝寶因走到男子旁邊,屈膝跽坐的同時,垂頭看向他:“鄭戎死了?” 林業綏把鉗子放到炭盆架多出來的地方,笑道:“就在兩刻前?!?/br> 鄭彧弄出掛孝報喪的事情,就是想要讓天子看到他跟鄭戎割席的決心,天子為了不和鄭彧撕破臉,也就接受他的俯首,把鄭戎給放回去,要他被至親逼死。 對于天子來說,任何一種酷刑帶來的痛苦都比不上手足殘殺能讓他心里產生快感。 謝寶因垂眸,掩住心中翻涌的嗟嘆,竟然就這么死了。 這些年,謝賢拼命想要挽救世家的大夏將傾,但是終究徒勞,同一樁案子,在二十年前,三族相阻就可以逼得文帝無法介入,而今天,她父親和王宣等人雖然進宮,卻已經不像父輩那樣可以阻止天子了。 現在鄭氏高官被撬動,那就意味著其他人的也可以動。 其他人中,囊括著王謝兩族,就如同史書上的“周鄭交質”,這次他們已經露怯,要是天子意識到三族的余威不再,怕是日后世家要迎來一場更大的雨。 或許,眼前這個男子比所有人都更先察覺到。 看見女子在發愣,林業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緩下聲:“又在想什么?” 謝寶因淺笑,隨口一答:“今天玄都觀的事?!?/br> 男子把烤熱的手掌撫上她隆起的腹部,不知是在問誰:“怕了?” 謝寶因沒有任何掩飾的點頭,自己好不容易走到這里,要是現在死了,還是挺不甘心的,想起觀里面的那些事情,她跪起來,身體不再壓著雙腿,也比踞坐的男子高出一些來,她用一雙手去撫過男子好看的眉眼鼻子,再是吻過她無數地方的薄唇。 林業綏任由女子作弄,當如春筍的指尖還想要再往下去摸喉嚨時,他張開嘴,懲戒的一咬。 咬得很輕,甚至還有些酥麻的癢,謝寶因也就沒有抽離,然后問:“你是不是安排了人在道觀里面?!?/br> 林業綏咬了一下,很快松開,抬眼含笑看她:“幼??匆妿讉€?!?/br> 謝寶因收回手,沉思半晌:“五個?!?/br> 那些甲士豪奴都是從隋郡送回建鄴來的,兇悍而且心細,敵軍都難以察覺,林業綏眼中露出贊賞:“如何發現的?” “念經時,他們念錯了一個字?!敝x寶因記得自己隨著男子離開道觀的時候,那些道士正在做晚課,唱道經,字雖然好認,但是放在道韻中要用另一種,她失聲笑起來,“那字有兩個音,在經文里該讀平聲?!?/br> 林業綏忽然緘默。 謝寶因秀眉微擰,膝蓋瞬間失去力,重新跪坐下去:“怎么了?” 林業綏已經闔上雙目,吐息的時候,似乎是在忍耐著什么,整夜整日都沒有睡,在隋郡落下的毛病又重新襲來。 女子問的那一瞬間,他睜開眼睛,毫不掩飾的示弱,就好像是故意在乞憐,要引人來憐愛自己:“有些頭疼?!?/br> 謝寶因低眉嘆息,也松了一口氣,兩只手去握過男子的大掌,學著他從前給自己按的手法,認真的在按壓著。 擔心女子這么跪坐會難受,林業綏小心攬起她的腰身,把人抱在懷里,讓她坐在自己腿上。 靜夜沉沉,浮光靄靄,云雨冷浸溶溶月。 炭火被灰覆蓋。 臥榻上的兩個人也在安眠。 次日,一道詔令未經門下省,直接由中書省發出,告誡百官。 鄭戎虐殺妻主,謀害親子,蒙騙先帝,僥幸偷生二十載,享了不該享的,天地先祖都難容,自殺也難以贖罪,勒令不準其立墳,不準做法會,只允準報喪,而不能掛孝,并且還要把他在安福公主死后所納所娶所生的妻妾及兒女一律于七月初七處死,所得錢財歸于國家。 鄭家趕緊撤下白幡,遣散喪樂,也沒有人敢去奔喪。 回不去家的盧氏整天都在居室里面哭, 至于朱玉,一根白綾已經先殉了安福公主。 那名孫主薄也因豢養外室,在被脛杖后,要求立即便動身離開建鄴,天高路遠,路上就因為傷口惡化死去。 七月初一,宗□□接天子詔令,把鄭戎的名字從皇室族譜中徹底抹去。 七月初七,禮部為安福公主辦祭禮,天臺、玄都兩觀大辦超度法會,悠悠二十載,香魂終安。 七月廿十,御史中丞彈劾太子。 【作者有話說】 中秋快樂~ [1]不可救藥:出自《詩經.大雅.板》:“多將熇熇,不可救藥?!?/br> [2]靜夜沉沉,浮光靄靄,云雨冷浸溶溶月:改自宋代丘處機的《無俗念·靈虛宮梨花詞》。 [3]“周鄭交質”是春秋初期的一個歷史事件,也是周王室正式走下神壇的一個轉折點,在這之前諸侯國都覺得周王室高高在上,不可侵犯,但是在鄭莊公藐視周平王之后,大家發現周王室也不過如此,然后其他諸侯國紛紛效仿,周王室便也失去了原有的地位。鄭莊公就是大家比較熟悉的“鄭伯克段于鄢”中被母親嫌棄的那位。 第58章 江淮郡王 立秋雖然已經快要半個月, 但是驟雨還是時行時止,昨天夜半下了整宿的雨,到日出時分才停止。 推開窗牗, 只看見空水氤氳, 庭院里掛著亮垂垂欲落的雨珠,屋舍里外都漫溢出淡淡的苦藥味。 透過打開透氣的窗子,也能夠看見居室里面的光景。 這幾天因為風寒嚴重,家主告假在家。 童官進到西邊屋舍的庭院里,發現女君不在, 只有家主在,他腳下加快, 在屋檐下面喊了一聲“家主”。 男子清脆圓潤的聲音傳出:“進來?!?/br> 童官得到家主準允,抬腳進去,男子散發寬衣,箕踞在坐席上, 面前幾案上還擺著裝有藥湯的漆碗,幾案旁邊是炭火,還放置一盆水。 相比前幾日, 已經減去了幾分病態。 他喉間輕咳出聲:“有什么事?!?/br> 童貫把手里面那一沓印有官印的文書呈上:“家主, 這是裴少卿剛命人送來的文書?!?/br> 林業綏用余光掃了眼,將雙手置于炭火之上:“現在是什么時候?!?/br> 把文書放在幾案上后, 童官后退幾步,跪坐在不遠處:“已經臨近日正, 應該是隅中時分了吧?!?/br> 隅中, 朝會也應該結束了。 手掌烤熱后, 林業綏只撿起其中一封文書展開來看, 冷冷淡淡的看了幾眼, 慢條斯理的疊回原樣,扔進了炭盆中。 火舌躥起,所帶的火星子,引他一陣咳嗽。 六日前的朝會上,御史中丞當場彈劾太子既然已經自愿成為安福公主的嗣子,絕對不能再穩坐東宮之位,同時還翻出太子昔日提劍殺人之事,但是天子置之不理,御史中丞就連續五日都上書彈劾。 今天再開朝會,他還是咬住太子不肯放。 很少在臣工面前表露出自己不悅的天子,斂起和顏悅色,當場冷聲斥道:“太子說他不是朕的兒子,他就不是了?” 僅憑哀獻皇后當日的一句話,不經天子知曉和同意,也沒有宗正.寺的過繼文書,皇室族譜上面也沒有做過任何的更改,就連當日在含光殿中,曾經親耳聽過天子說的鄭戎也早就已經死了。 現在憑的就僅僅是太子的一句話,但是天子才是君,是父,太子只是臣、是子,臣子怎么能夠越過君父去,只要天子不認,太子說的一切都可以作廢不算。 素來嘴里不饒人的御史中丞就那么站在含光殿里,被天子一句話就堵到說不出話來,他彈劾這件事,就是在說天子需要聽從太子的話...犯了大不敬。 要是他就此作罷,天子就還是寬仁慈愛的陛下,要是他不依不饒,天子依法治國,按照十惡罪處置,誰又敢置喙。 裴敬搏剛從含元殿出來,就把朝會發生的事情繪聲繪色的寫下,混在文書里,一起送來長樂巷,文末還給了句批語:御史中丞骨頭雖硬,卻也惜命,遠不及吾族弟。 林業綏看后,笑而不語。 硬?不過是趨炎附勢之人而已,要不然三族子弟,御史臺怎么就無人敢彈劾一句,他既然設下這個局,就絕不讓旁人來左右局勢。 藤紙燃盡后,看見灰燼浮起,童官趕緊爬起來,用瓢舀水往炭盆里灑去。 沒有多久,屋舍外面突然進來一個侍女,好像是有話要稟,誰知家主先出聲:“你們大奶奶哪去了?” 侍女答道:“江淮郡王身邊的女官前來拜謁,女君前去接待,走前命我跟家主說一聲?!?/br> 林業綏望著火炭,不言。 博陵林氏與其素來沒有任何交情。 西堂之上,已經有老婦跽坐在南面的坐席上。 謝寶因緩步上堂,不動聲色的看過去。 江淮郡王李湜之是武帝玄孫李安的長子,當年宗室大亂,發生八王之亂,是他先祖幫助同父異母的弟弟獻帝順利即位,并且盡心輔佐,導致積勞成疾,咳血而亡。 感念兄長恩情的獻帝便把其子封為江淮郡王,把最富庶的江淮吳郡賜給他做封地,郡內賦稅堵歸于江淮郡王,郡內子民都要受江淮郡王管轄。 除此之外,爵位永遠都不奪去,后來獻帝的兒子即位,認為宗室擁有封地容易引起動亂,所以下令宗室不再擁有自己的封地,只享食邑,只有江淮郡王卻依舊能夠以吳郡作為自己的實在封地,并居住在那里。 但是無詔,終生也不得離開吳郡,不然以謀反罪論,今年元日應詔來到建鄴,得到了天子憐惜,所以一直留到現在,已經快到八月中旬,江南郡王上書天子,自言想家了。 天子聽聞,又是心疼,又賜下許多東西。 因為李湜之父母都已經逝去,隨后祖父祖母也接連歸天,他七歲就繼承爵位,十年間,被這位女官帶大。 聽說女官年輕時是家中獨女,讀遍詩書,不愿意嫁人生子,所以進入王邸成為女官,教導撫育李湜之,讓這位郡王也善文會詩,溫柔敦厚,待人寬容大度。 收好思緒,謝寶因上前,行肅拜禮:“怠慢女官了?!?/br> 看見身為世家夫人的女子給自己行禮,女官也趕緊起身,低頭推辭,行揖禮:“我只是王邸的奴仆,不敢受夫人的禮?!?/br> “女官代表郡王前來,理應受?!敝x寶因上前扶起,溫婉笑道,“不知道郡王命女官來此有何事,最近我家郎君感染風寒,不能見客,要是有事相商,我一定相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