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首望來，沖她笑了一下:

    “小青蘿，別和自己過不去?！?/br>
    話落，風起。

    梅林、石亭、他，皆隨風飄散，無影無蹤。

    夢醒，起身。

    她窩在床上，抱著雙膝回味著他的話，良久，自己點了點頭:

    “對，別和自己過不去。想開點，他千好萬好都沒用，只死得早這一條，就讓人受不了?！?/br>
    *****

    “三分天下，鼎足而居?！?/br>
    司禮監內，趙琮望著燃著檀香的三足鼎銅爐，悠悠笑道：

    “各有倚仗各有所長，勢均力敵旗鼓相當。咱家風風雨雨幾十年，還是第一次在后宮里，看到這種局面呢，有意思?！?/br>
    身后的艾望遠哭喪著臉：“干爹，您當初讓兒子燒冷灶，現在這冷灶倒是燒起來了，可誰成想這一個灶上竟燒出了兩口鍋！好家伙，那是一個比一個熱呀，熱得兒子就像那熱鍋上的螞蟻，快被燙死了！”

    趙琮哈哈一笑，道：“你小子，一押押對倆，旁人羨慕還來不及呢?！?/br>
    艾望遠頓足：“哎呦，干爹，您可別拿兒子尋開心了。您是不知道呀，我這前腳才幫元青蘿上了位，后腳就被宸妃娘娘叫去，明著是夸獎我，可話里話外誰聽不出來，一字一句全是威脅呀?！?/br>
    “那皇貴妃怎么說？”

    “皇貴妃倒是一聲沒吭，就對我笑了一下，她這不笑還好，一笑兒子心里就更沒底了，弄得兒子現在是心驚膽顫，惶惶不安！干爹，您快給兒子支個招吧，不然兒子嚇都要嚇死了！”

    趙琮道：“針沒有兩頭尖，甘蔗沒有兩頭甜。她們兩邊，你只能選一邊站?！?/br>
    “那兒子站誰好呢？”艾望遠一臉發愁，“皇貴妃娘娘和宸妃娘娘這邊，一個是萬歲最寵愛的妃子，還有過救命之恩；一個握著后宮實權，還生了萬歲現下最喜歡的兒子，也不知將來會不會取代太子?；屎竽锬锖驮嗵}這邊呢，一個是萬歲的發妻，感情最深厚；另一個......唉，景泰帝和他的一眾妃子都到了地底下，只留了這一個最喜歡的，后邊便是有再多國色天香的年輕美人進宮，也沒人能替下她，在萬歲這里，可以說是獨一份，晉為妃位，那是遲早的事！真是各有千秋，難以抉擇呀?！?/br>
    “嗯?！壁w琮欣慰頷首，“你總算悟出了這層，有些長進，干爹可以晉你的職了?！?/br>
    艾望遠先是一喜，后又嘆氣：

    “您給兒子晉再高的職，兒子沒命保，也是白搭呀?！?/br>
    “兔崽子?！壁w琮笑嗔，“好，干爹就給你指條明路?！?/br>
    “欸！”艾望遠立即眉開眼笑，“干爹您講?！?/br>
    “干爹問你，這兩邊，哪個善哪個惡呀？”

    “要說善么，自然是皇后娘娘最善，其次就是元青蘿，讓兒子幫忙辦事時，從沒威脅過?；寿F妃么，她的手段之強勢，整個后宮都知道，誰也不敢惹。至于宸妃娘娘呢，別看臉上帶著笑，說話輕輕柔柔的，不定什么時候就背后給你來一刀。比起來，自然是后邊這兩位惡?！?/br>
    “嗯......”趙琮沉吟片刻，道：“那你就選皇貴妃和宸妃娘娘吧?！?/br>
    “??？”艾望遠一怔，“干爹......是讓兒子選惡的？”

    趙琮點了點頭：“不錯?！?/br>
    “為何？”

    “得罪了好人，只要改過自新，他們通常不會置你于死地，還愿意給你個機會?？扇舻米锪藟娜?，那他們什么事都干得出來，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為了自己安全，當然是選惡人?！?/br>
    艾望遠面現失落：“難道心地善良就只能被辜負？這世道對好人也太不公平了?！?/br>
    趙琮長長一嘆：“不錯，這世道對好人就是這么不公平。但你要記住一件事，即便站在壞人這邊，只要影響不到自身安危，遇到好人落難的時候，一定要暗中出手，保住人家的性命，別讓人死?！?/br>
    “這又是為何？”

    “因為——”趙琮目光如炬，“當你落難的時候，只有好人才會出手相助，壞人？呵，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指望他們幫你？做夢吧。給好人留條活路，就是給自己留條后路，懂么？”

    *****

    萬安宮內，周貴妃猛的一拍桌子:

    “憑啥我是曹cao？啊，她們就是忠的，我就是jian的？”

    周辰安翻了個白眼:

    “我不過是拿三國跟你打個比方，你急什么？你手里最大的牌就是太子，打好這張牌，將來就能挾天子以令諸侯，能聽懂嗎？”

    “聽得懂，不愛聽！”周貴妃老大不愿意:“當我沒看過戲呢？曹cao，大白臉兒，丑死了，我這脾氣，就算當不了劉備，怎么也當個關羽，張飛，趙云！”

    “我瞧你啊，像呂布?！?/br>
    “誒，這個也行，你是覺著我跟呂布一樣勇猛，天下無敵，對吧？”

    “我是覺著你們一樣有勇無謀?！?/br>
    “我看你找揍！”周貴妃一巴掌呼過來，周辰安連忙招架:

    “說正事，說正事——”

    周貴妃收了招:“說正事兒行，少跟那兒變著法兒的損我?！?/br>
    周辰安整了整衣冠，道:

    “皇后圖的是穩固后位，元青蘿圖的是生個孩子保命，咱們呢，圖的是太子能平平安安的繼承大統，宸妃那里，自然圖的是讓她兒子取代太子之位?！?/br>
    “嗯?！敝苜F妃剛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一處:“那葉綠竹呢？她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