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綠竹聞聲抬頭,撐著便要下床行禮。 “奴婢見過萬歲?!?/br> 青蘿看著他,倒有些恍如隔世,如在夢中:他是那個喜歡說笑的皇帝,還是要處死她們的皇帝? 待綠竹的聲音傳來,她方回過神來,也趕緊從床上爬起,要一起行禮,只是這身子一動,便免不了牽動傷口,綠竹還能兀自忍受,她卻是疼得呲牙咧嘴。 朱祁鈺見狀,朝她們按了下手。 “罷了,朕免你們的禮,好好在床上趴著吧?!?/br> “謝萬歲!” 綠竹謝了一聲,但她不愿趴著,只面朝朱祁鈺,端端正正跪坐在床上。 青蘿如釋重負,見他還帶點人情味,頓時有了些底氣,她不愿像綠竹那般跪坐,心知朱祁鈺此來是為試探,這一關能不能能過,全看今晚,須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與他周旋。 既要打起精神,那就得舒舒服服的。 她重新爬回被窩,舒舒服服的趴在那里,臉上故意做出可憐兮兮的姿態,不時的輕嘶一聲,以示自己疼痛。 都到這步田地了,管他恩寵能多長久,先抓住眼前這點,保住兩人的命才要緊! 朱祁鈺在對面揀了張椅子坐下,淡淡道: “才挨了二十板子,就呼天搶地的?!?/br> “才二十板?”青蘿揚高聲音,“敢情您是沒挨過?!?/br> “嗯?”朱祁鈺聲音一沉,“放肆!” “奴婢這不也是頭一回挨嘛?!鼻嗵}聲音立即縮了回去,“從小到大都沒挨過這么多板子,不光身疼,心更疼呢?!?/br> “哦?心為什么疼呀?”朱祁鈺問。 青蘿暗中觀察著他的神色,見他面上沒有怒意,便抽抽搭搭道: “太后為此罰了我們一年俸祿,能不心疼嗎?好在萬歲之前賞了金葉子,不然往后的日子可怎么過呀?!?/br> 朱祁鈺眼神一動,輕輕哼了一聲。 青蘿想了想,眨巴著一雙大眼睛,又道: “還有萬歲賞的馬吊牌,奴婢用著甚好,次次都贏呢?!?/br> 朱祁鈺睨了她一眼,容色緩和許多,青蘿再接再厲: “這馬吊牌還有另一個好,我身上要哪兒疼時,就和別人玩一局,一贏牌,不管什么疼,就都忘啦?!?/br> 朱祁鈺又輕哼一聲:“還有精力耍嘴皮子,朕看你好得很?!?/br> 青蘿忙道:“一點兒都不好,奴婢屁股都被打爛了?!?/br> 朱祁鈺道:“哦?朕不信?!?/br> “不信你看——” 青蘿此話剛一出口,立即覺得不妥,登時羞的滿臉通紅,趕緊低下頭去,思索再跟他說些什么,好讓他心軟時,卻聽見腳步聲向自己而來,一抬首,朱祁鈺已到了跟前。 “行啊,讓朕瞧瞧,他們下手究竟狠不狠?!?/br> 他伸手撩開棉被,只見白色的中褲上沾著血跡,紅彤彤一片。 青蘿到底是個女孩子,臀部受傷,哪里好意思真讓一個成年男子看,朱祁鈺剛掀開被子,她立馬抬手拽下,緊緊捂住自己屁股,紅著臉不說話。 朱祁鈺本是要分辨打得是實板還是虛板,此刻瞧她這小女兒的羞怯神態,心中頓時軟了。 青蘿賭氣道:“奴婢就該死在那板下,倒也免得萬歲麻煩!” “又放肆?!敝炱钼暤吐暤?。 青蘿想到今日種種,萬般委屈涌上心頭,清澈的淚珠滾滾而落,只是低泣不語。 朱祁鈺輕輕一嘆,聲音總算變得溫和: “好好待著吧,沒你的事了?!?/br> 說完,他深不可測的目光落在綠竹身上。 “南宮——是你一人去的?” “是?!本G竹平靜的應,“人是奴婢一個人救的,與青蘿無關?!?/br> “那就好?!敝炱钼朁c點頭,“說說吧,誰指使你做的?” “無人指使,奴婢只是做不到見死不救?!本G竹答。 朱祁鈺直視著她的眼睛,靜靜的不說話。 綠竹也不再說話。 氣氛陡然變冷,靜寂的可怕。 第42章 化危 一片寂靜中,青蘿試探著開口:“她這個人就是這樣,平日里就教導我與人為善,要助人為樂——” 朱祁鈺犀利的眼神掃向她: “朕看你的板子還是挨得輕,都這樣了,還有空插話,真是不知死活!” 與他目光相接的瞬間,那藏在嚴厲下的關切被她敏銳地捕捉到,不退反進,大著膽子伸出手來,輕輕抓住他的手腕,一雙清靈靈的眼睛滿是哀求: “萬歲,饒綠竹這一次吧,就當給我和月人jiejie留個情面,好不好?” 他低眸,目光落在那抓在自己腕間的纖手上。 上一次她主動與他肢體觸碰,還是情急之下,為了給月人爭取進欽安殿的機會。 這一次,是為綠竹。 “只要你放過她,青蘿愿給你當牛做馬,隨你蒸隨你煮?!鼻嗵}見他不說話,急出哭腔來。 朱祁鈺又好笑又好氣:“隨我蒸隨我煮?你當自己是毗盧伽尊者轉世的唐僧,吃了你能長生不老嗎?沒的占了朕的鍋,浪費朕的柴!” 青蘿見他不松口,抓在他腕間的手也緩緩松開,低下頭去,豆大的淚珠簌簌而落,陣雨般吧噠吧噠滴在床單上,頃刻便浸濕一大片。 這小模樣到底是勾起了朱祁鈺的憐惜,嘆了口氣,輕輕拍了下她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