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他低下頭來,又恢復為平時里的謙卑模樣,綠竹的聲音在這時傳至耳邊: “你干爹是誰?” 他想也不想,便答道: “王振?!?/br> 第38章 癔癥 綠竹停下抹藥的動作。 青蘿只覺這個名字耳熟,猛地想起綠竹曾經提過此人,便問: “王振?那個太上皇最寵信的宦官王振?力勸太上皇出征瓦剌,死于亂軍之中的王振?” “對?!?/br> 她聽見曹吉祥答。 青蘿看向綠竹,果見綠竹捏帕的手微微發抖,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但曹吉祥沒有注意,兀自扼腕嘆息: “出征瓦剌,是干爹最大的失策,當時我也有勸他:兵部反對群臣諫阻,此事是否需要再議。但他抱了僥幸取勝的心,一心想青史留名,結果釀成大錯,我也落入今日這般田地......不過勝敗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辱是男兒。倘若有朝一日,我能得了機會逢云化龍,振翅高飛,像我干爹那樣權傾朝野,定不會忘了你們——” 啪! 手中藥膏跌落,灑了一地,綠竹冷聲打斷曹吉祥的話: “不必?!?/br> 曹吉祥一怔,抬頭去看,正對上她那張冷如冰霜的俏臉。 她站起身來,緩緩后退兩步,與他拉開距離: “我與王振不共戴天,似他那等權勢,也非我所喜。我們姐妹不求你飛黃騰達大權獨攬,只望你莫要步他后塵,福禍正邪,生死貴賤,全在一念之間?!?/br> 他一向小心謹慎,從不對人袒露心聲,今日情之所至,向她敞開心扉,不想卻得到這樣一個回應。 此刻,她明明就站在他面前,但他卻清楚感覺到,那眼神中的疏離冷淡,將他們隔得很遠很遠。 “你、你生氣了?”他忐忑。 綠竹沒有答他,只道:“不早了,我們先回去了,你好自為之?!?/br> 說完,她轉身離去,青蘿快步跟上。 曹吉祥望著她的背影遠去,心中猶如打翻了五味瓶,百般滋味涌在心頭,復雜難言。 轉過彎來,青蘿感慨:“看不出這小宦官平日里不吭不哈,暗地里這么有野心?!?/br> 歸自沙丘后,因專定策功。 國由中府令,帝在望夷宮。 想起這首詩,綠竹微微冷笑:“原來如此?!?/br> 青蘿聽她語氣,再觀臉色,道:“你以后是要疏遠他了?” “他是王振余黨,我自無法再親近。關鍵是——瞧他講話,他并不甘做一只羊,而是想變一頭狼?!?/br> 綠竹答完,又想起那老道士的話,抬首望向天空,目中滿是疑惑: “只是我的福與禍,又在哪里呢?” ***** 南宮。 這一日,綠竹像往常那樣,提著果盒而來。 還未近宮門,便聽見里面傳來悶悶的撞擊聲。 咚——咚—— 好像是誰在撞門。 綠竹心生疑惑,再瞧門前那些侍衛,竟對這聲音充耳不聞。 她也不便開口詢問,依例過了侍衛那關,到了墻洞前,拽了拽響鈴的線繩。 鈴聲一響,里面的撞擊聲攸地停下,片刻之后,啪——墻板被打開。 綠竹將果盒遞進去,哪知剛伸過去,腕間忽然被一只手緊緊抓住不放。 咣啷——果盒摔落,里面的水果滾了一地。 “干什么?” 綠竹一驚,她清晰的感覺到,那是一只男人的手,厚實而有力。 果然,墻洞里面傳來一個男聲:“娘,你來接我了,娘?!?/br> 南宮還能有哪個男人?對面的人聲音渾厚,絲毫不像宦官,定是太上皇朱祁鎮無疑了。 果然,她聽見里面又傳來宮女勸阻的聲音: “太上皇,太上皇您放手,咱回屋吧?!?/br> “你認錯人了?!?/br> 她試著掙脫,但對方死死抓著不放,只一味的喊: “娘,快接我走呀!我要離開這兒!” 綠竹被他抓的焦躁,急于抽身,一聲喝斥: “放開!” 這一聲大喝或許有幾分太后的威儀,唬住了對面的朱祁鎮,不禁怔了一下,趁他這一怔的功夫,綠竹連忙用力推開了他。 朱祁鎮受力不住,身子向旁一跌,腦袋磕在柱子上,登時暈了過去。 綠竹脫身,心底一松,回過神來,只覺腕間火辣辣的疼,低頭一看,原來是被他硬生生抓出三道紅痕來,可見他心中的執念之深。 回首去看,透過墻洞,綠竹見到了這位曾經的帝王。 這位因一己之令,改變了她全家人命運的帝王。 那是一個三十歲的男子,斜倒在地上,發絲凌亂,遮住了半邊臉,身上的粗麻衣裳沾滿了泥土,整個人頹靡潦倒,落魄狼狽。 好似一截被折斷的枯枝,回不到樹梢,難以維系生機,卻又不甘心枯敗而死,那執念便從內里一點點化作火星子,噼里啪啦燃燒起來,終于鬧出響動,可依舊無甚作用,反耗干自己,碾落成泥。 “夫君!”一名婦人趔趔趄趄的撲到他身上。 旁邊的宮女沖外面侍衛急喊:“太上皇犯癔癥,現在昏過去了,快找醫官呀!” 侍衛立在那里,一臉冷漠:“非萬歲有旨,太上皇不得傳召他人入見?!?/br> 那婦人聽見,慌里慌張轉過身來,朝他們苦苦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