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柳尚儀已明白他話中之意,看了一眼沐月人,雖心有不甘,也只能妥協: “沐姑娘之事,想來是一場誤會,不關也罷。只是依公公之見,火災之事,我們該如何處理???” “要說這火災啊——” 趙琮抬頭望天,緩緩回憶起來: “咱家記得永樂十八年,紫禁城剛建成沒多久的時候,也著過一場大火。這等大事,要處理不好呢,多少宦官宮女都要被斬首扒皮的。我們都瑟瑟發抖,唯恐被推出去頂罪。幸好啊,永樂爺仁慈,查明了是雷火擊中造成大火,他下了一道罪己詔,將底下人的罪都免了?!?/br> 柳尚儀一點就通,頷首道:“是呀,天災這種事,原本就是難以預料?,F已入秋,天干物燥,今夜風又大,想是那檐下的燈籠被吹破,火燭燃了供桌的香油,便燒起了大火?!?/br> “可不是?我們這院子年久失修,木頭老化,最易著火。咱家正要向上稟報撥些銀兩重修,可巧碰上這檔子事,有勞尚儀旁證了?!?/br> 柳尚儀好好布的一個局,被他反客為主不說,還讓他借機撈一把油水,偏偏卻不能點破,只能順著他做。 老狐貍! 她心中暗罵一句,面上笑道: “自然,大家同在宮中做事,互幫互助禮尚往來,才能和氣生財?!?/br> “好,那就按這個說辭,我們各自回去復命吧?!?/br> “告辭?!?/br> 柳尚儀行過禮后,帶人離開。 待尚儀局的人遠去之后,趙琮又和藹的看向青蘿三人: “三位姑娘受驚了,一場誤會,都解決了。只是咱家要提醒你們一句,以后進宮,這樣的誤會你們只會遇到更多,想要走的遠,就要明白,有些事該止則止,否則,便會給自己引來更大的事?!?/br> 沐月人似懂非懂,綠竹沉默不語,青蘿很快反應過來,接話道: “明白,冤家宜解不宜結嘛,我們也不是小氣的人,今夜這事過去了,以后再不提的?!?/br> “不錯?!壁w琮拊掌而笑,“姑娘有悟性,不枉咱家來這一遭。好啦,夜深風涼,快安排她們洗漱歇息去吧?!?/br> “是?!?/br> 兩名小宦上前帶她們三人離開,月人卻不愿走: “我還有重要的東西在里面呢?!?/br> 小宦勸:“姑娘放心,奴婢自會尋來給姑娘送去?!?/br> 月人拉住青蘿和綠竹,道:“那我還要跟她們住一起?!?/br> 小宦看向艾望遠,見艾望遠點了點頭,便應了聲好。 月人這才跟著他們離開,去往青蘿綠竹的房間。 趙琮看著三人離去方向,猜到所住房間,眉頭微皺,向艾望遠道: “你來?!?/br> ****** 房內。 趙琮窩在椅中,一手輕支著額頭。 艾望遠親自端了盆洗腳水,放到趙琮面前,輕柔地為他脫去鞋襪,小心捧著他的腳放進水中,開始細心的揉搓。 “以前總聽人講柳尚儀雕心雁爪,出了名的狠辣,今夜總算領教了她的厲害,要不是干爹及時趕到,兒子就著了她的道了!” “哼?!壁w琮眼皮一抬,“說吧,收了什么好處???” 艾望遠一怔,立馬堆起了笑,從懷里掏出玉佩,放到趙琮旁邊的桌子上。 “兒子收好處,都是為了孝敬干爹?!?/br> 趙琮瞥了一眼那玉佩,不屑一顧。 “得,我不缺你這點孝敬,只求你出了事,人頭落地的時候,別牽連我?!?/br> 艾望遠立即慌了:“干爹這是何話?兒子惶恐?!?/br> “好,我也不跟你繞彎子?!壁w琮直起身子,語重心長:“我只問你一句:干咱們這差事的,做到最好,能做到哪個份上?” 艾望遠想了想,答道:“自然是您這樣,或者興安公公那樣,進了司禮監,總管內廷事務,職涉外廷朝政,為萬歲分憂,就是兒子做夢也不敢想的福分了?!?/br> 司禮監乃是明朝宦官二十四衙門的首席衙門,與內閣部院對應,干預人事參與政治,甚至可代帝批紅,而興安公公則是司禮監四品掌印大太監,穩坐內廷第一把交椅,有內相之稱,可謂權勢最高的宦官。 “是嘍?!壁w琮點頭,“咱們這樣的,做到頂天,也是奴婢??墒撬齻?,但凡有一個起來的,就是主子!你說是奴要主死易,還是主要奴死易呀?” 艾望遠正色:“自然是主要奴死易?!?/br> “你既知道,怎地還給人安排那樣一個住處?” “今夜她們臉上沾了灰塵,因此干爹有所不知,那沐月人姿色出眾,是這一干良家女里最拔尖的,定能博得萬歲歡心,兒子當然對她多有優待??墒悄窃嗵}和葉綠竹,瞧著不像能中選的樣子,且摳門得緊,兒子自然就發配她們到偏僻之處了?!?/br> 趙琮聽罷,搖頭嘆道:“虧你的名字叫望遠,怎么看事情如此短視!” 艾望遠不解,想了想道:“還請干爹明示?!?/br> “你干爹我洪武三十一年,十四歲進宮,屢經風浪?!?/br> 趙琮抬起洗好的雙腳,艾望遠趕緊拿布給他擦腳,只聽他悠悠道: “建文帝靖難之后,我在。永樂帝時,漢王與太子爺爭位,我還在。宣德帝時,孫皇后與胡皇后相爭,我仍在。王振得寵時權勢熏天,太上皇是咱家伺候著,土木堡出事后,當今萬歲登基,還是咱家伺候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