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婆子的笑容直接僵在了臉上，一旁原本還在羨慕她的王婆子瞪大了眼睛：“大小姐，老奴也有機會？”

    她比賴婆子在府里干得還久呢！她可是干了十六年，可如今的地位還不如賴婆子，都快二十年了才等來這么個好機會，她怎么可能不驚喜！

    錦兒這時候還在茫然，什么時候小姐說要提拔這二人了，旁邊的春芽卻道：“大小姐如今管家，她說的話還能有假？這幾日她正和我商量要選你們哪一個呢?！?/br>
    蘇幼月當然沒跟她商量過，可不妨礙她能立刻明白自家小姐的意思。

    王婆子高興了，賴婆子卻著急了：“大小姐，您先考慮奴婢呀，奴婢手底下也算管著十幾個丫頭，不比王婆子有經驗？”

    她話一說完，王婆子的笑容也凝住，瞬間變了臉：“賴婆子你說這是什么話，既然大小姐也考慮了我，那肯定也是認可我的能力，再說了，我還比你早進府一年呢，論資歷也比你深?！?/br>
    頃刻之間，兩個原本還算牢靠的盟友就變成了對手，賴婆子怎么可能為著那一點點嘮嗑的交情就放棄自己發財的機會，聞言比王婆子還急。

    “你又沒有管過人，怎么資歷比我深？王婆子，你那點本事別人不清楚，我還不清楚么？”

    見她說話這么難聽，王婆子也氣惱了，往蘇幼月身邊靠攏了一步：“我有沒有本事大小姐肯定比你清楚，倒是你，你上個月還為著一己私欲罰了兩個丫頭，要是叫你當上主管，我們伙房的人還有沒有活路？”

    蘇蓉見短短一會兒工夫兩個原本還抱團死咬著對付自己的婆子，忽然之間就翻了臉，也看傻了眼，都忘記自己還要生氣了。

    賴婆子見王婆子竟然這么不講義氣，當著主子的面告發自己，哪里還能忍，指著王婆子的臉就罵。

    “我罰她們兩個是因為她們兩個偷懶，倒是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每次經過你手的菜都要缺斤少兩，誰還不知道你是帶回家吃給你男人和兒子吃了？”

    “你！”王婆子嚇了一跳，這事賴婆子怎么能說給大小姐聽，那豈不是讓主子知道自己偷偷把府里的東西往家里帶了...賴婆子是瘋了么？主子們會把自己發賣了的！

    好啊，她為了當總管，竟然要這么害自己，那也別怪她不講義氣了！

    王婆子面紅耳赤：“你胡說！我才沒有帶東西回去，你怎么不說你每次要把主子們才能吃的人參、燕窩那些貴的多做一些自己偷吃？”

    “你才胡說八道...你...”

    賴婆子伸手就去扯王婆子的臉皮，一雙眼睛恨透了盯著王婆子，自己眼看著就要一步登天，這個老登竟然敢告自己的狀，壞自己好事！

    王婆子也不甘示弱，賴婆子要打，她也要打，兩人瞬間掐在了一起。

    第94章 不打自招

    兩個婆子一邊廝打，一邊罵罵咧咧對罵出兩人這些年干過的惡事，唾沫星子和頭發齊飛，臉色同豬肝一色。

    兩個跟著她們來的丫鬟看得目瞪口呆，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也不敢上前去攔，生怕一不小心也要跟著挨揍。

    錦兒也從未見過這種陣仗，她從小就在紫藤苑里伺候，對府里其他事幾乎是不聞不問，反正她們紫藤苑里什么都不缺，也沒人敢給她臉色看，她從來就沒見過這種敢來紫藤苑里掐架的。

    而且，原來這兩個婆子竟做了這么多膽大妄為的事，按照家規，她們是要挨幾十個板子，再被趕出府去的！

    到了她們這個年紀，因為犯了這種錯事被趕出府去，是很難再找到別的府邸愿意將她們買回去的，可以說，這兩人的舒坦日子到頭了。

    終于，蘇幼月原本嘴邊始終噙著的那抹微笑消散，驟然冷了臉色：“夠了！把她們兩個給我拉開！”

    兩個婆子還沒反應過來，早就看不下去的紫藤苑的丫鬟們沖過來將兩人拽開，可兩人已經打紅了眼，被拉開了還看八輩子仇人似的瞪著對方。

    “王婆子，你這個狗娘養的，我早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我以前真是瞎了眼了才對你好！”

    “放你娘的屁賴婆子，你啥時候對我好過，你個賤不要臉的老狗骨頭！”

    蘇蓉被這兩人的戰斗力驚得呆若木雞，早已經忘了自己一開始來的初衷。

    蘇幼月冷笑連連：“錦兒，去把管家給我請來！準備上家法！我倒是不知道，這兩人原來私下里干了這么多欺上瞞下的混賬事，虧我還想著選她們兩個中的一個做伙房總管！”

    “是，小姐?！卞\兒聽了好一會兒，早對這兩人忍無可忍了，聞言拔腿就往外跑。

    兩個婆子這才回過神來，臉色猛然一白。

    完了！全完了！

    自己這些年偷偷干的事都被抖出來了，只要主子用心一查，怎么可能查不出來？

    她們好不容易得到的升遷機會長了翅膀飛了不說，現在不被趕出府去都是老天開眼了！

    都怪這個死老婆子！

    兩人怒目切齒地瞪著對方，活像是八輩子的仇人，可這時候哪里還顧得上掐架，一個個趕緊給蘇幼月跪下。

    “大小姐，您別聽這死老狗胡說八道啊，老奴從來就沒干過那些事！”

    “大小姐，我才冤枉，都是那老油嘴誣陷我......”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都跪著往蘇幼月身邊擠，哪里還有先前來時氣勢洶洶的氣場。

    蘇幼月啪地一聲重重將茶盞擱在桌上，嚇得兩人渾身一個激靈。

    “怎么，你們兩個是覺得我年紀小好欺瞞？想爬到我這個主子頭上來騙？告訴你們，你們兩個剛才互相揭發的事，我這里早有證據，不然你們以為我怎么認得你們？”

    兩人瞠目結舌，腦子終于后知后覺反應過來，所以說，大小姐剛才就沒打算讓她們當什么伙房總管？

    那她們兩個還互相揭老底揭了個底朝天？

    “大小姐...剛才老奴都是為了罵王婆子胡亂編的，根本沒有這些事...”賴婆子悔得腸子都青了，連忙改口。

    王婆子見勢不妙，也趕緊點頭：“對對對，大小姐，其實賴婆子根本沒干那些事，都是老奴胡謅的?！?/br>
    沒想到，大小姐小小年紀，竟然如此陰險，這么誆她們兩個！

    春芽看著這兩個不要臉的，就克制不住怒火：“你們兩個老不羞的，干了這么多混賬事，竟然還有臉狡辯？”

    兩人怎么可能不狡辯，再不狡辯，連蘇府都待不了了，她們這么大年紀了，要是被發賣了沒人要，極有可能是被賣了做苦力的，到時候她們哪還有命活？

    眼看著兩人還要開口，蘇幼月卻忽然看向一直沒說話的兩個丫鬟，幽幽道：“你們兩個叫寶紅、寶藍是吧？”

    這些時日為了管家，她早就將府里的奴仆們認了個清楚，雖然還不能把每個人都調查得仔仔細細，但最起碼名字她是叫得出來的。

    兩個丫鬟早就因為蘇幼月剛才的話亂了陣腳了，沒想到，賴婆子和王婆子做的那些事，大小姐早就一清二楚了，那大小姐還有什么事是不知道的？

    一聽到蘇幼月連她們的名字都叫出來了，兩人頓時嚇得魂不附體，把自己進了府以后干的所有不規矩的事都想了一遍，生怕被蘇幼月給說出來。

    “大...大小姐！”寶藍哆嗦了一下，如履薄冰地看了一眼蘇幼月，就趕緊低下頭。

    此時此刻，她哪里還有之前嬉皮笑臉和幾個人八卦蘇幼月是災星時候的膽子，這不是災星，是要她命的閻王！

    閻王要她三更死，她還能活到五更天么？

    蘇幼月語氣慢吞吞的，每個字說得雖然慢，但好像磨人的刀子：“方才我倒是忘了問了，你們幾個是為了什么事來我這狀告三小姐？”

    寶藍嚇得快哭了，她到底要不要說，要是說了，豈不是叫大小姐知道了自己跟著其他幾人罵她？要是不說...萬一大小姐知道了，豈不是對她罰得更重？

    而且指不定大小姐已經抓到自己別的什么把柄了呢...

    “你要是如實說，我倒還能饒你這一次，但你若是還不老實，等我去從寶紅那問出什么來，你便準備收拾收拾包袱回家去吧?！?/br>
    一想到剛才賴婆子和王婆子互相撕咬的模樣，寶藍都快嚇哭了，哪里還敢有所隱瞞，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大小姐饒命，剛才都是奴婢們鬼迷心竅，在背后說大小姐壞話被三小姐聽到了，知道三小姐要來告狀，就打算死不承認，說三小姐聽錯了...”

    寶紅見狀，哪里還有隱瞞的必要，趕緊也跟著跪下：“大小姐，是寶藍說的這樣的，奴婢知道錯了，還請大小姐責罰！”

    兩人在見兩個婆子撕成那樣，當然不敢攀咬兩人，只求蘇幼月看在兩人老實交代的份上輕罰她們這次...

    賴婆子和王婆子張了張嘴，想罵二人，可都到了這會兒，哪里還罵得出口。她們今天哪里是好事將近，分明是死到臨頭！

    蘇蓉和小杏主仆倆睜大了眼睛，怎么都想不到，這些人竟然不打自招了。

    第95章 難道不是本分？

    蘇蓉和小杏本以為，今天這幾人真要死咬著不松口，兩人也沒有辦法，畢竟就算有小杏作證，她們肯定也會狡辯小杏是三小姐的人，當然會向著三小姐說話。

    可這會兒，她倆到了這都還沒說兩句話呢，這些人自己就全招了。

    蘇蓉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大姐。

    只見少女樣貌明艷出眾，一雙明媚的眼睛似乎隨時含著笑，這會兒那眼中淡淡的笑意卻像是溫柔刀，上一秒也許還在跟你微笑款款，下一秒就能拿刀捅了人的三寸。

    她竟然硬是從長姐的身上看到了大家主母的風范，尋常人等，哪敢在這樣的人面前瞎糊弄。

    蘇幼月目光在兩個跪下的丫鬟身上流轉，兩人頓時壓力倍增，背后一陣陣發涼，哆哆嗦嗦地跪都跪不穩。

    “犯了錯，卻敢反告主子，你們好大的膽子！”

    “大小姐饒命！”寶紅寶藍趕緊哭喊著求饒，先前兩人跟著兩個婆子，膽子大了起來，倒還沒意識到自己干的事有多大膽，這會兒被蘇幼月一說，差點沒嚇得魂飛魄散。

    是啊，以奴身告主子，本來就是大罪，何況她們還是誣陷主子，反咬一口......

    放在別人家，這是要被亂棍打死的！先前巧兒不也是這樣？

    蘇幼月卻看向了旁邊的蘇蓉：“你們求我沒用，蓉兒，她們誣陷的是你，你來說，怎么處置她們？”

    還在一旁看著的蘇蓉怔了一下，大姐是在問她的想法？

    兩個丫鬟趕緊又朝著她跪下：“三小姐饒命??！奴婢真的知錯了...”

    蘇蓉看著兩個丫鬟磕得額頭都腫了，忍不住覺得有幾分暢快，要說生氣，她之前是挺生氣的，可這會兒注意力早就轉移到蘇幼月身上去了。

    她聽著兩個丫鬟的求饒，無動于衷，心里想的反而是，大姐好厲害??！

    要是今天她來處理這件事，恐怕只有被這幾個刁奴欺負的份。

    而且，大姐還讓她來處置這兩個丫鬟，肯定是為了考慮她的感受，想讓她出氣。

    蘇蓉的鼻子忽然就有點發酸。

    這家里，從來都沒有人幫她出過氣。

    她這會兒只想親近蘇幼月，對這幾個惡奴的恨意反倒沒有那么深了，于是想了想說道：“這幾個人告不告我沒關系，但是她們罵了大jiejie，我不能就這么放過她們?！?/br>
    “我要她們各罰二十大板！看她們以后還敢不敢罵大jiejie！”

    其實她還想讓兩人滾出府去，不過她這會兒已經沒有先前那么生氣了，而且加上兩人老實交代，理應減輕一些懲罰，所以才改了口。

    蘇幼月微微點點頭，說道：“按照家規，這樣的丫鬟本應該被打滿五十板子，死了作罷，活著就再發賣出去，看在三小姐的面子上，這發賣就免了，但板子還是要加到四十，以儆效尤！”

    聽到要挨四十個板子，兩個丫鬟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四十板子下去，她們怕是半條命都要沒了！可二人哪里還敢求饒，能留在蘇府，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兩人趕緊又是謝蘇幼月，又是謝蘇蓉，但臉上的表情比哭還難看。

    旁邊的兩個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比菜色都難看，兩人剛才捅出了太多簍子，跟兩個丫鬟犯的錯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還是賴婆子先忍不住道：“大小姐，老奴也知道錯了，但看在老奴辛辛苦苦為咱們蘇府干了這么多年活的份上，就饒了老奴這一次吧...老太太還夸過老奴管事管得好...”

    王婆子也趕緊說：“大小姐，老奴也是，老爺上次還說過老奴安排的飯菜不錯...”

    蘇幼月看著這兩個厚臉皮的老太婆，忍不住冷笑：“府上對你們待遇好，你們就算不知道感恩，也該牢記本分，做好自己的活難道不是你們二人的本分？難道你們做活這些年府里沒有給你們發月錢？”

    賴婆子一噎，趕緊又找理由：“老奴好歹也是府里這么多年的老人，大小姐饒老奴一命，也會對自己的名聲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