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后來你長大了，也不愛跟我親近了，更不會張開手臂要我抱你。有好長一段時間我覺得特別沒勁，我就去找我表叔，什么話都跟他說，表叔也會開導我，帶我打球，甚至帶我喝酒?！?/br>
    “那天靜姝聯系了我幾次，我沒有回復她，后來她應該是到球場來找我了，也就是說，她聽到了我跟我表叔的對話?！?/br>
    “我并不知道她會扭曲事實去騙你，也不知道那個時候你剛得知自己的身世，所以更不會知道你在那個時候選擇一個人出國是什么原因?！?/br>
    “我和我媽去看你，你不愛理我，時間久了我就覺得，琳瑯是不是不喜歡我?！?/br>
    “那兩年我也拒絕過靜姝，一次又一次，到后來我自己都麻木了?！?/br>
    “那天我最好的朋友生日，他告訴我他要結婚了，我要祝福他，他卻讓我把祝福收起來，因為他為了家族利益終究是放棄了曾經最愛的那個人?！?/br>
    “琳瑯，除了你我沒有再多看過任何人，我也沒有辦法再去關注任何人，如果注定了我和你沒有結果，那我和誰結婚都是一樣的?！?/br>
    “所以我選擇了靜姝?！?/br>
    程時寧在說完最后一句話之后，琳瑯已經轉過身來。

    黑暗中，那雙明亮的眼睛一直看著他，“你覺得聯姻也不錯，是嗎？”

    程時寧點了下頭。

    琳瑯一顆心一點一點沉下去，所以那么些年，他從來沒有愛過，也沒有覺得幸福過。

    他和她一樣，都是在固執地孤獨著。

    也許他在某一刻對靜姝會產生一點虧欠，但人在往高處走，當手中攥緊了滔天權勢，那點虧欠也就微不足道了。

    程家會得到許家的便利，誰說許家就沒有得到程家的便利呢。

    位高者的世界琳瑯進不去，她只看到了程時寧對她溫柔的一面，卻看不見他在外面現實世故的一面。

    而程時寧給她的解釋，也到此為止。

    塊到凌晨的時候，琳瑯在程時寧懷中沉沉睡去，然后程時寧給她蓋好被子，扔掉了醫生開的藥。

    他又在半夜找李主任，“她在某些事情上有應激反應，并不能證明她之前的抑郁癥沒有痊愈是不是？”

    “我他嗎不是心理科醫生！”

    “這種情況還是可以回到醫院工作的是不是？”

    “你看看現在幾點了程少爺！”

    “我覺得她沒事兒，我把藥給她扔了?！?/br>
    “……”

    程時寧都沒理會李主任的煩躁，又問他：“只要能讓她情緒一直穩定，不再自我封閉，是不是就算痊愈？”

    “……”

    “你們醫院心理科不專業，重新給我找個醫生，明天聯系我?！?/br>
    說完就給他把電話掛了，然后又回到床上去抱琳瑯。

    后半夜雨停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冉讓李嬸做了些吃的要給琳瑯送過去。

    趙柯知道昨晚程時寧在琳瑯那兒，覺得她這個時候去不合適：“人家兩個現在剛剛開始相處，你去了撞上多尷尬？”

    周冉皺眉說他：“哪兒來那么多尷尬，一個是我女兒，一個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他們倆哪個跟我不親？”

    趙柯：“要是人家兩個都沒穿衣服，你說你這去了不是給人難堪嗎？”

    周冉：“我看你是為老不尊，琳瑯現在身體都沒好，時寧能那么禽獸？”

    “……”

    趙柯被懟得無語，周冉拿了藤編筐裝的便當繞開他出門了。

    有些路被水淹了，司機繞了好久才繞到去琳瑯家那條路上，周冉要給女兒送早餐，心里特別高興。

    她一路笑著和司機聊女兒，還打趣說，“其實你們趙總說得對，一會兒我要真撞上了還真是尷尬呢，就是不知道……”

    “砰——”

    隨著一聲猛烈撞擊，路邊那根大樹直直倒下砸在車頂上，車子被迫停在了路邊。

    車廂內長達好幾秒鐘的安靜，等司機反應過來之后，猛地往后轉身。

    當他看見周冉額頭滲血昏倒在后排，嚇得大驚失色：“太太！太太！”

    車身變形，玻璃亂飛，司機自己也滿頭是血，他在位置上動不了，雙眼充滿恐懼，抖著手開始報警：“這里是昊陽路……”

    .

    程時寧醒了有半個小時了。

    他沒有起來，側臥著一直看著琳瑯，她睡得很安穩，就是整晚都拉著他的衣服，看得出來她很沒有安全感。

    正要伸手去捏一捏她的臉蛋兒，突然琳瑯整個人狠狠抽動了一下，嘴里大喊“mama”，然后睜開了眼睛。

    “做噩夢了？”

    程時寧一邊問，一邊把她拉到懷里。

    琳瑯喘氣喘得有些急，好半晌才說：“我夢到我mama出車禍了，車子被一顆大樹壓著，她臉上都是血，很可怕……”

    第548章 熱鬧

    程時寧抱著她，在她額頭上親了好幾下，嘴里一直在安撫。

    不知道是人先動了情，還是氣氛太過黏膩，程時寧看著那雙晨起迷糊的眼睛，忍不住吻在了她的唇上。

    琳瑯沒有拒絕他，屋子里溫度漸漸地高了。

    客廳里的手機一直在響，程時寧脫琳瑯衣服脫到一半，“這么早，是不是家里找你？”

    “哦?！?/br>
    琳瑯理智歸位，滿臉通紅攥著被拉開的衣襟跳下床去找手機。

    程時寧看她狼狽的背影，臉上露出頗為暢快的笑意。

    客廳里，琳瑯的聲音突然尖銳起來：“哪家醫院……我馬上過來……”

    掛電話的時候，她手都在抖，魂不守舍地回房間找衣服穿。

    “發生什么事了？”

    程時寧意識到情況不對，趕緊問她。琳瑯手扶著衣柜門，怔了半晌，轉頭看他時眼淚已經落下來了，“我mama，車子被樹壓到了，她頭部受了重創，正在搶救?！?/br>
    事情發生得很突然，程時寧聽了也有些慌亂，條件反射拿了衣服穿，對琳瑯說：“走，馬上去醫院?！?/br>
    兩人趕到醫院時，急救室門還關著。

    趙柯坐在外面的長椅上，安靜又默然，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老了十歲。

    是他給琳瑯打電話的。

    他知道，在周冉心里，對琳瑯的在乎甚至超過對自己的親生兒子，因為琳瑯是女孩兒，因為琳瑯需要更多的愛。

    所以他在第一時間就打給琳瑯，萬一有個躲不過這一劫，琳瑯總要來送送她。

    醫生說是顱內出血，必須要馬上手術，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

    琳瑯走過去蹲在趙柯面前，臉貼著他的膝蓋，哭得止都止不住。

    趙柯手搭在琳瑯的背上，無聲落淚，他心里祈禱妻子無論如何都要挺過去，他們還有好多的事情沒有去做，也還有好多風景沒有去看過，他不舍得她中途離開。

    他甚至都不敢給年邁的岳父岳母打電話，一個人在醫院硬撐著，無論周冉是生是死，他都得陪著她。

    程時寧看著那悲痛的父女二人，眼尾紅得不像話，他沒有去把琳瑯拉起來，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做什么都沒有用，只能默默地等。

    他們三個人就那樣在搶救室外待了整整六個鐘頭。

    終于，那盞燈滅了。

    醫療團隊的人推著仍舊昏迷的周冉出來，走在最前頭的醫生摘下了口罩，他似是松了口氣：“趙先生，您太太的手術非常順利，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br>
    趙柯僵硬地臉上總算是露出一絲酸澀笑意，他重重握住醫生的手：“您辛苦了?！?/br>
    懸著的心算是落下去一大半，他問醫生：“我太太她，什么時候能夠醒過來？”

    醫生說：“一般情況下藥效之后就能醒過來，慢的話可能要幾個小時。她現在非常虛弱，隨時都有再轉成重癥的危險，你們家屬還是得有心理準備?！?/br>
    琳瑯在邊上站著，一顆心又揪緊了。

    她都忘了程時寧跟她一起來的，在醫護團隊把周冉推去加護病房的時候，一路小碎步緊緊跟著。

    為首的醫師看她這模樣忍不住笑了，對趙柯說：“你們的女兒平時一定很孝順，她太緊張她mama了?！?/br>
    趙柯點點頭：“是，我們家兒子女兒都很孝順?！?/br>
    加護病房留有護工，家屬只能進去一個人，琳瑯進去了，趙柯和程時寧只能在外頭守著。

    程時寧攬著他干爹去安靜的陽臺上，煙盒拿出來，給他遞了根煙。

    兩人站那抽著煙，一聲不吭。

    良久，程時寧安慰他：“干媽一定不會有事的，您不要太焦慮了?！?/br>
    趙柯瞇著眼，對著天空吐了口白煙，“她知道你在琳瑯那，說是要來給你們兩個送李嬸做的早餐?！?/br>
    說著就搖頭：“在家里的時候，我說你和琳瑯在一塊兒，她去了尷尬不讓她去，她固執得很，還跟我拌了幾句嘴——真是怎么樣都躲不掉?！?/br>
    程時寧再次摟住他的肩膀，男人之間只需要這樣一個簡單動作就是無聲安慰。

    陽臺上煙霧繚繞，病房里安靜得落針可聞。

    琳瑯一直守在周冉的病床前沒走開過半步，多嘴的護工過來給她囑咐幾句如何照顧病人，說得多了琳瑯嫌她吵著周冉，冷臉說她：“我是醫生，我知道如何照顧我mama?！?/br>
    護工也就不敢再吭聲了。

    護工要給周冉擦手，琳瑯不讓，自己拿了熱毛巾給周冉擦，輕手輕腳的，她覺得護工大嬸太粗魯了。

    她記得那會兒周冉是如何照顧她的。

    琳瑯小時候身體不好，每年冬天都會因為感冒住院，請了護工，周冉卻不讓護工照顧她，最多就讓幫忙取個藥、叫一下醫生護士。

    除了李嬸，周冉都不喜歡別人碰琳瑯，大多時候琳瑯的事情都是她親力親為。

    母女兩個感情為什么這么好，都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