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里，程仲亭在池歡旁邊坐著。

    他個子很高，腿很長，微敞著兩條腿坐在這狹窄的雙人沙發上，很是不適應。

    池歡低頭看自己的手掌，都起水泡了，火辣辣的越來越疼。

    要是跟前的人是寧筱，她估計就一聲一聲的喊疼了。但這人是程仲亭，她就不想在他面前表現得那么脆弱嬌氣。

    程仲亭雙肘搭在膝蓋上，歪頭看她。

    池歡從頭到腳都寫著對他的抵觸，固執又冷硬，像茅坑里的石頭。以前她乖軟溫順慣了，如今表現出這樣一面，和他搞敵對，忤逆他，程仲亭是相當不習慣。

    池歡覺得自己的手燙成這樣是間接被程仲亭害的，心里不順，就想說點什么來順順氣，“我知道你為什么惱羞成怒?！?/br>
    她扭頭，對上程仲亭沉黑的眸。

    她說：“結婚三年我一直對你百依百順，有時候像你養的小寵物你招招手就過去了。突然有一天這只寵物叛變了，你再怎么招手都不理你了，你心理落差大，接受不了?！?/br>
    程仲亭唇角譏諷的勾著，說她：“你繼續?！?/br>
    第31章 膽寒

    池歡：“你可以甩掉我，但我不可以主動提離婚，是這意思嗎？程仲亭，你身在高位久了，習慣了任何人仰視你，也習慣了這個世界上任何你想要的東西都可以信手得來，就算哪天不要了，別人也不可以撿了去?！?/br>
    “所以你為難沈言吾，你想通過這種手段警告我，我只能順從，不能背叛，不然我身邊的人都得跟著遭殃，是這樣嗎？”

    四目相對，雙雙眼里都有火星子。

    程仲亭臉上沒有半點池歡想要的、被說中了的狼狽，只有一貫的沉著鎮定，是久經商場磨礪出來的喜怒不形于色。氣勢上，池歡沒占到半點上風。

    密碼鎖簌簌響了兩聲。

    在寧筱進門之前，池歡說：“不過你也提醒得對，我不該高看我自己?！?/br>
    .

    寧筱回來了，拿了燙傷藥給池歡涂，程仲亭也沒有理由再待下去。

    臨走時他對池歡說：“周六上午來接你?！?/br>
    人就走了。

    車子停在樓下，龔杰在駕駛位上候著，程仲亭擰著眉抽了好幾根煙才讓他開車。

    “他來找你，就是因為中午你陪小吾姑媽去找他理論的事嗎？”

    寧筱邊涂藥邊問。池歡手掌邊沿的水泡看了都心疼。

    池歡嗯了聲，“他很不爽?！?/br>
    一想到中午去找他就撞見他和葉瑾華在一起用餐，池歡又說：“我更不爽?！?/br>
    葉瑾華那故作淡然的眼神，那姿態，擺明了想在地位上碾壓她。

    看她一臉悶悶的，涂好藥之后寧筱撫了撫她的背脊：“不要一個人生悶氣，身體已經不好了，再氣出個好歹來算誰的？”

    池歡點點頭，“我不生氣?！?/br>
    看一眼她今天穿的低腰褲子，寧筱說：“去換個長點的衣服吧，別涼著肚子?！?/br>
    池歡又點頭，“是哦?！?/br>
    凌醫生才交代了，怎么就忘了呢。

    說著笑笑，回房去換上衣了。

    看她直冒傻氣，寧筱忍不住笑起來。

    .

    .

    周五下午。

    作為名媛慈善協會的主席，馮玉露和上流社會的名媛們一同組織了一場拍賣會。

    在這場拍賣會上，她遇到了被其他名媛邀請來的葉瑾華。

    當時中間隔著不少人，馮玉露和她舉杯微笑，算是打過了招呼。

    等到拍賣會結束，葉瑾華已經等在了酒店大堂。

    名媛也分等級，馮玉露是站在塔尖的人，其他名媛自是擁護跟隨。

    好幾位富豪太太陪馮玉露走出來，馮玉露瞧見一身酒紅色禮服站在水晶燈下美麗動人的葉瑾華，招呼大家止步：“就送到這里吧，咱們改天再聚?！?/br>
    眾太太目送葉瑾華離開，她身后跟著自家司機，自是高貴優雅，高不可攀。連嫉妒都顯得格局太小。

    “阿姨?！?/br>
    見馮玉露笑盈盈地走過來，葉瑾華謙遜的微微躬身，喊人。

    她的學歷和事業讓她在馮玉露心里加分不少，再加上姿色過人，馮玉露對她有好感，不吝嗇的和她開起玩笑：“在家里，通常仲亭和仲曦都叫我馮女士?！?/br>
    葉瑾華怔了怔。

    馮玉露又笑，“開玩笑的?！?/br>
    轉身對隨從司機說道：“葉小姐大概是想請我喝杯咖啡，老趙你找個地方休息，一個小時后來接我?！?/br>
    老趙點頭稱是，鞠躬離開。

    葉瑾華能從馮玉露的一舉一動間，感受到富家太太身在高位的優越感，而這種優越感，是她丈夫給她的，是程家給她的。

    也是葉瑾華想要的。

    兩人找了間比較近的露天咖啡館。

    點了咖啡，也閑話了家常，馮玉露為省時間直接進入正題，“葉小姐今天是特意來我的拍賣會，對嗎？”

    葉瑾華笑著點頭，“看來是瞞不過阿姨的眼睛?！?/br>
    由始至終，馮玉露臉上都掛著笑意。

    葉瑾華那點目的在她眼中無處遁形。太多打過她兒子主意的女人了，還沒人能從她這兒越過線。

    馮玉露喝了口美式，放下杯子的時候，眼皮都沒抬，“老實講，我不太喜歡我那個兒媳婦?！?/br>
    葉瑾華說，“我知道?！?/br>
    馮玉露唇角一彎，抬眸看她，“但我也不想我兒子有婚變傳聞?！?/br>
    如此，葉瑾華臉上表情僵住。

    “程家不是一般豪門，幾代人上百年的基業，個人名聲一直都和家族名譽綁在一起?！?/br>
    馮玉露看著葉瑾華臉上因尷尬和狼狽而變換的顏色，饒有深意的笑了一聲：“那天在仲亭爺爺奶奶結婚紀念日上，如果是我說了什么做了什么讓葉小姐誤會，在此我跟你道歉。但是仲亭，葉小姐你不要碰?！?/br>
    葉瑾華臉上逐漸失去血色。

    馮玉露說的不要碰，包含了太多意思。

    不要招惹，不該招惹，招惹不起。她用最溫和的語氣，說著最強勢的警告。

    她看葉瑾華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間讓葉瑾華記起程仲亭看自己的眼神，冷厲、壓迫，讓人不得不臣服。

    他們母子身上，有著相同的讓人膽寒的氣勢。

    第32章 鏤空

    盡管馮玉露言語間表露的態度讓葉瑾華有些退縮，但她從來不是一個容易放棄的人。

    她從包里拿出準備好的那份病歷，輕輕推到馮玉露面前：“阿姨，您可以先看看這個?！?/br>
    葉瑾華不是個善茬，帶著目的來找馮玉露，這已經讓馮玉露對她有所防備。

    馮玉露微蹙眉看她一眼，繼而將視線轉到那份病歷上。

    白紙黑字赫然寫著“早孕”，“宮內妊娠”，“人工流產”等字樣，馮玉露太陽xue跳了兩跳，迅速拿起病歷再次看了一遍。

    末了，她擰眉問葉瑾華，“你怎么會有這種東西？”

    葉瑾華依舊端著一副淡然的表情：“阿姨，現在您要做的不是來質問我為什么會有這個，而是去追究池歡。嫁給仲亭三年，程家待她不薄，她卻連個子嗣都不想留給仲亭。這樣的人，有什么資格繼續留在仲亭身邊?！?/br>
    馮玉露怒急攻心。

    也不過就是那兩分鐘。

    嫁到程家幾十年，什么大小場面沒見過，再憤怒也能克制自己的情緒。

    家丑不可外揚。

    她將那份病歷收起來，再次厲色看向葉瑾華，“葉小姐，希望你能分清孰輕孰重，不該說的，絕不可多嘴?！?/br>
    葉瑾華微笑，“當然，駁仲亭面子的事我自然不會做?！?/br>
    頓了下，又道：“而且除了程家近親，相信沒有幾個外人知道仲亭已婚?！?/br>
    馮玉露將病歷疊好塞入坤包的手停下，抬頭瞇眼看葉瑾華。

    倏地冷笑：“葉小姐這話是什么意思？”

    “阿姨，我知道您在程家的地位?！?/br>
    馮玉露和程老太太看似不和，但她是程家老爺和老太太都承認了的程家主母，家中大小事情，她是能作主的。

    “只要阿姨您愿意，就一定有辦法?！?/br>
    葉瑾華沒把話挑得太明，馮玉露已然了解她的野心。

    到最后，也不過換來馮玉露一聲譏諷的輕笑。

    馮玉露整理好自己的裙裝優雅起身，對葉瑾華說：“葉小姐我奉勸你，不該有的野心最好不要有?！?/br>
    說完轉身離去。

    并沒有等到和老趙約好的一個小時，邊走邊給老趙打了電話，“過來接我?！?/br>
    留下葉瑾華蒼白著一張臉坐在太陽傘下，刺目的陽光明晃晃照著她惱怒又克制的情緒。她握起拳頭，在心里喊出一道聲音。

    我一定會得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