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必先利其器
翟瀟以前從未遇過這種瘋狂的劇組,但她的興奮因子被激發,真的當即拍板要加入了。 行程太過突然,以往翟瀟進組前都會回家一趟跟父母說一聲,這回這么火急火燎的走,翟母老大不高興,在電話里念叨了許久,才千叮嚀萬囑咐的掛了電話。 翟瀟是所有主演中最后一個進組的,她本來以為自己需要抓緊背劇本趕進度,但進去發現大家都沒有拿到劇本。 韓國男主演每天要在烈日下慢跑三小時,為了營造頹廢陰沉的氣息,還被要求進行睡前冥想;女二的角色是配合拐賣的赤腳醫生,每天要練習嫻熟的摸血管和扎針;男二也是韓國人,飾演退休警察,要練習打靶和越野,聽說為了找到年齡大還體能耐cao的演員,費了相當一番功夫。 男主與男二都是韓國人,翟瀟溝通無能,只能和導演組了解情況,導演對此的解釋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據說這位導演對孔子頗有研究,會的為數不多的中文也都是孔子的言論。 翟瀟本以為自己也要開始cao練技能貼合角色,可沒有人跟她說方向,只叫她要多和男主待在一起,培養相同的氣場。張影打過幾次電話來詢問進度,翟瀟都不知道如何回答,就這么莫名其妙了近一個月,翟瀟終于拿到第一本劇本。鄧編跟她說她大概有80多場戲,但薄薄一本只有20多場而已。 先大概翻看了一下劇本內容,因為劇本還沒有寫完的關系,劇組采取正序拍攝,時間設置在八十年代,翟瀟飾演的胡雪喬是一名單身母親。說是單身母親,其實女兒是她丈夫留下的孩子。胡雪喬的父親早逝,一直由母親拉拔長大,她母親心善,與鄰居們關系也親厚。一日她母親在院子里曬油菜籽,鄰居家四歲的小孩偷跑出來玩,總是要到門口的路中央玩耍。那條路上出城的車多,她母親多次把小孩從路上拉回來,稍不注意又被他溜了出去,只得敲門把孩子交給他父母,叮囑要注意不能讓孩子再往外跑。 鋪好了油菜籽,胡雪喬的母親又把玉米拿出來扒苞米,忽聽得外面拖拉機的聲音,她放心不下,走到院門口一看,果然鄰居家孩子又在路邊刨土,見她出來“嘻嘻”一笑,躲著往路中間跑。眼見拖拉機就要碾過孩子,她上前拖住孩子的手把他往路邊拽,那孩子惱人的很,死活不愿跟著她,最終拖拉機碾過的是她母親的身體,那孩子卻提前感知到危險,跑去了安全地點。 胡雪喬這時也才五歲,鄰居在她的親戚面前長跪謝罪,說會把她當自己的女兒一樣看待。胡雪喬太小了,她還不懂自己因為這家人失去了母親,因為那個本來該死的孩子獻出了自己母親的生命。 命運弄人,胡雪喬最后竟然嫁給了這個人,他離了婚,有一個女兒,被媒人介紹,他們草草結了婚,他根本不記得自己曾經害過人的性命,他的父母也沒有履行自己說的贖罪。 男人婚后兩年也死了,死因系醉酒在漏電的電線桿下小解被電死,于是他留下的孩子卜禾也要胡雪喬撫養。 人販子盯上卜禾的時候,胡雪喬不是沒有察覺。她感覺的到時常游走在自己身邊男人的氣息,也知道他多次在自己帶孩子常去的路線上踩點。于是她帶孩子出門的機會多了許多,連買菜都帶著這個自己平時根本不想關心的小孩。 她故意創造機會,在熙熙攘攘的菜市場假裝買菜進了店鋪,讓孩子在店外等她,為了防止節外生枝,她最近去的菜市場都不是之前常去的地點,等她兩分鐘后出來,卜禾果然不見人影。 怕是卜禾自己貪玩去了其他地方,她佯裝又看上了店門口擺的海鮮干貨,又是討價還價一番,目光卻游弋在周圍,確定沒了卜禾的身影,才作慌亂狀:“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怎么不見了,誰看見我的孩子了?” 劇情就到這里結束,翟瀟覺得自己大腦的血管都興奮的一跳一跳。她從沒演過這種老謀深算的角色,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其實每一步都精心策劃,想要復仇的火焰掩埋在平靜的軀殼下,太豐富的人物形象了! 翟瀟迫不及待的去和男主對戲,翟瀟看他拿到的劇本比自己厚了些,顯然了解他的故事線能讓自己更熟悉劇情。 男主樸鎮順是翟瀟沒什么印象的演員,在網上查找了資料發現他其實在很多著名的電影中都有出演,只不過不是主要角色,沒太引起注意。因為語言不通,劇組配了兩個翻譯跟著他,翟瀟先跟翻譯打了招呼,請他幫忙翻譯自己的來意。 這些天他們頻繁相處,樸鎮順與她也有了幾分熟稔,他為了貼合角色,刻意讓自己的處事風格變得冷漠些,更多的時候都是翟瀟說著,他偶爾發表自己的觀點。 二人說了幾句,便開始討論劇情,樸鎮順飾演的李煥州因為父親借了高利貸,家中負債累累,自己還在跑腿打零工的時候險些被拐子捉了去賣。但他很快發現,這些拐子看似狼狽,手里都攥著實實在在的錢,這對他來說是致命的吸引力,于是一路走到今天。 比翟瀟多出來的劇本是要拍攝他之前拐賣孩子的戲份,翟瀟與他試探的對了幾場戲,因為語言不通的原因,有時候她不知道對方的臺詞說完沒有,也不知道因為國際差異,表演的節奏有哪些不同,排練的并不順利。 翟瀟犯了難,中國演員鐘愛的方式是眼神與微表情,很多時候在眼神戲上都會下很多功夫來琢磨,韓國演員喜歡用神態動作表現情緒,經常使用感嘆詞,即使是扮演內斂的人,情緒張力的方式也迥然不同,這一點很難兼容。不知道導演與副導演都是韓國人的話,是不是需要她的表演方式向他靠攏。 她以為導演會來給她指點表演方向,但實際上拿到劇本以后仍然是放養狀態,也沒有明確的劇組日志確定哪一天開拍。小陳每天跑好幾趟劇務后勤,都只能得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真不知道他們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钡詾t很沒形象的坐在床上啃黃瓜,邊和廖家清視頻。劇組要求她再瘦一些,而且要體現出女主因為獨自生活很有力量的手勁兒,還不能是肌rou。所以她不敢攝入蛋白質,只吃一些蔬菜水果,每天下午還有力量訓練。 廖家清看著她臉頰瘦的有些凹進去,明白這么短的時間瘦的這么明顯,必定是用的很傷身體的減肥法,有點心疼:“我最近和朋友去吃飯,有家店做的鮑魚雞湯特別好,等你回來帶你去好好補補?!?/br> 翟瀟聽到美食就狂流口水,嘴里啃的黃瓜也食不知味,索性撇到一邊:“別急我啊,我這什么時候拍完還不知道呢?!?/br> 廖家清舒服的在床上打了個滾,把鏡頭對向翟瀟常睡的那一邊:“你不在,我都覺得床上空落落的?!?/br> 看到床頭柜擺著幾本書,翟瀟知道他有睡前讀書的習慣,才走了幾天就擺了好幾本,驚嘆他的閱讀速度:“床頭柜上那些你都看完了?你也太快了?!?/br> 廖家清裝模作樣的嘆氣:“長夜寂寂,總要尋些事情來打發辰光?!?/br> 翟瀟也陪他演:“皇后也沒來看哥哥嗎?” “十幾日前來用過晚膳,便沒再來過,皇后怕是把我給忘了?!?/br> 他話語中鬧脾氣的成分太重,翟瀟翻個白眼:“皇后怎么會忘了你呢,滿后宮只有你一個人,可不是一枝獨秀專寵?!?/br> 廖家清換了個姿勢趴著:“皇后來只顧著寵幸我,也不關心我的心理狀態跟身體狀況?!?/br> “良心在哪里??!”翟瀟痛心疾首,“本宮對你掏心掏肺,弱水三千只取你一瓢,你居然還懷疑朕的真心?!?/br> 越演越沒邊了,廖家清用手點點屏幕上她的臉:“你最好是?!?/br> 鬧了一通,翟瀟更餓了,又把黃瓜拿過來啃:“我也不知道明天到底該干嘛,沒有安排總覺得心里沒底,感覺我睡一天不去片場也沒人會找我?!?/br> 廖家清安慰她:“可能是導演覺得你們還沒達到他想要的那個狀態呢?也許還需要你們之間互相磨合磨合?!?/br> 翟瀟不開心:“來點實際的安慰行不行,別光整沒用的?!?/br> “那你說什么算有用?” 翟瀟望天想了一會兒,語出驚人:“看看雞?” 廖家清一個打挺坐起來就往浴室走,嚇得翟瀟哇哇大叫:“開玩笑的開玩笑的純純口嗨啊啊啊啊??!不要脫褲子啊啊啊啊??!” 這么插科打諢,翟瀟覺得心境輕松許多,隔日也不再滿心雜念,只專心把劇本背熟。女二單菁還沒拿到劇本,見翟瀟自己在片場邊背詞邊走位,上前詢問:“怎么不和樸老師一起練呢?” 翟瀟還沒跟她說過話,禮貌笑笑:“我想等自己背熟一點再去跟他試試?!?/br> 單菁看她幾眼:“你好像有點焦慮?” “怎么說呢?” 單菁攤攤手:“我也是最近學的半吊子,我看你總是來回走,一句詞如果讀不順就要重頭來,劇本上有折印你也要邊背邊撫平?!?/br> 她這么一說,翟瀟才發現自己之前似乎沒有這么多的習慣,下意識地又去摸那折角。 “可能是有點心態緊張,才有刻板動作。我瞎說的,你別在意?!?/br> “不…”翟瀟喃喃道:“你說的沒錯,是專門學過嗎?” 單菁隨手一指放在一邊的醫學書:“就是練習扎針把脈什么的,順帶就看了點心理學的書,演起來能更像點吧?!?/br> 翟瀟愣愣的看她的背影,剛剛她說的話似乎有點意思,雖然劇組沒有要求,但是自己是不是也應該找一找這個角色可能需要涉獵的范圍呢?人物小傳都修了一遍又一遍,這正好是個把脈絡都走一遍的時機啊。 正思忖著,小陳氣喘吁吁的跑回來:“瀟瀟姐,那邊還是沒說什么時候開拍?!?/br> 本以為翟瀟會焦躁,沒想到她只平和的點了點頭,完全不像昨晚不安的樣子。生怕她氣懵了,小陳剛要問兩句,只聽翟瀟說:“看來我現在才懂導演的意思?!?/br> 小陳糊里糊涂:“什么意思?” 翟瀟伸了個懶腰,把劇本卷成筒狀敲敲自己的腦門:“孔夫子說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