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亦聽完思考著，仿佛在努力辨別這些話的真假。

    袁杉拿出自己的手機跟她演示：“機器本質上就跟手機一樣，天氣太冷，會開不了機?！?/br>
    時亦覺得她說的有道理，便立馬將空調溫度調到最高，整條被子裹在小悠機身上，隨即自己的身子也壓了上去：“媛寶開不了機，是因為凍壞了，我給媛寶暖著，暖一暖就能開機了，媛寶趕緊開機，照顧時寶，給時寶做好吃的?！?/br>
    無論多少次，袁杉看到這個樣子的她，都會忍不住掉眼淚。

    有時候她甚至在想，當時時亦車禍住院，如果那臺機器不出現，她的日子是不是會比現在好一點，至少不會瘋，不會連自己的生活都不能自理。

    她那么要強的一個人，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袁杉將時亦哄到小悠懷里，重新給一人一機蓋上被子，再將空調的風調到適宜的溫度。

    時亦好幾天吃不下去東西，都只是靠營養液養著，這么來回一折騰，她撐不住睡了過去，消瘦的身子蜷成一團，窩小悠懷里，深一口淺一口地呼吸。

    袁杉在旁邊守了一會，過來一臺緊急手術，她跟護工叮囑幾句就匆匆離開了。

    時亦睡的很乖，沒哭沒鬧，她做了一個夢，夢里那片云又出現了。

    “時亦，時亦？”那個熟悉的聲音喊著她的名字。

    時亦抬頭，這一次，她終于看清了對方的眼睛，一雙明亮且清透的狗狗眼，黑白分明，無一絲雜色，睫毛很長，很漂亮。

    那雙眼睛看著她，問：“時亦，你想她嗎？”

    時亦愣了下，眼淚刷一下掉下來，哽咽著說：“想?！?/br>
    下一秒，狗狗眼的主人居然伸出手指，幫她擦眼淚。

    時亦沒有第一時間躲開，聽到對方問她：“你現在擁有了親人，朋友，同事，有那么多人愛著你，你愿意拋下她們，跟我去找她嗎？”

    時亦沒作任何猶豫，連連點頭，重復：“愿意，我愿意，我想媛寶，帶我去找她……”

    狗狗眼問：“那你的meimei怎么辦？還有你的朋友們？”

    時亦搖頭，哭著說：“我不知道，我想媛寶，我想見到她?！?/br>
    狗狗眼沉默幾秒，像是在思考，又像是早已做好了決斷，隨后，她看著時亦說：“那我給你一刻鐘的時間，你跟她們告別，然后我帶你走，可以嗎？”

    時亦連連點頭，那片云消失了，夢醒了，她躺在冷冰冰的機器懷里。

    看護她的護工沒熬住，睡過去了，時亦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2043年11月26日凌晨三點，不知不覺入冬。

    她指尖劃開屏幕，找到郵箱，給項落落、袁杉、夏青梔每人寫了一封郵件，設了定時。

    然后拿出跟落落的三人合照反復看，手指隔著屏幕摸她的臉頰，看著她的眉眼，笑著流淚，心里默念著：對不起落寶，要把你送給袁杉跟夏青梔jiejie了，jiejie太想媛寶了，真的太想太想了……

    一刻鐘快到的時候，她滑出相冊，手機鎖屏放到床邊上，自覺鉆進被窩，抱著它，幾乎將自己的身體嵌進它的身體里。

    入睡前，她含著淚，說了一聲“再見”，便再也沒有醒來。

    *

    項落落熬完通宵，差不多凌晨四點鐘的時候，趴在工位上不小心睡著了，短短幾分鐘不到的睡眠，她夢到那臺機器抱著時亦跟她說話。

    “落寶？”

    項落落夢里驚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質問，就看到對方騰出來一只手摸她腦袋：“落寶長大了！”

    她下意識歪了一下頭，兇巴巴道：“別碰我，你這個騙子！”

    那機器將硅膠指收了回去，溫柔地看著她，跟她道歉：“落寶對不起，我要把jiejie帶走了，她太痛苦了，撐不下去，我把她帶走，帶到我們的世界養著，好嗎？”

    項落落立馬回絕：“不好，你不能帶走她，我不讓你帶走她，你也不準走，先前那筆帳，我還沒跟你算！”

    對方又伸手，摸她腦袋，柔聲哄：“你看jiejie人都瘦沒了，落寶也不忍心讓她過這么煎熬的日子對不對？我把jiejie帶走，好好養著，養得白白胖胖的，落寶不要擔心?！?/br>
    “不要！”項落落狠狠地甩了下腦袋。

    之后，抱著時亦的那臺機器不見了，辦公室周圍是空蕩蕩的工位，只有她電腦屏幕的光還微微亮著。

    回想起剛才那個夢，項落落拿出手機，給袁杉打電話，對方手機關機。

    她合上電腦，跑著去了地下車庫。

    那邊袁杉剛從手術室出來，發現好幾個未接，給項落落回撥過去，說自己剛剛在手術室，問她什么事，項落落將夢里的不安壓了一下，說：“沒事，我過來看看時亦?！?/br>
    二人掛了電話，袁杉到時亦病房，護工已經醒了，守在床邊，見她來趕緊匯報：“袁主任，病人睡的很安穩，沒哭沒鬧也沒踢被子?！?/br>
    袁杉點頭應了一聲，讓她先回去，自己守著。

    護工離開后，她怕時亦一個姿勢睡久了壓身子，準備抱她換個方向，結果被子一掀，時亦身子冷冰冰的。

    她在她肩膀上掰了一把，整個人硬邦邦的，環著她機身的手指扣的很死，根本掰不動。

    袁杉伸手，去試探她的呼吸，已經涼透了。

    她愣了幾秒，拿出手機給夏青梔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