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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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前些時日里因為政務太多,覺得心煩意亂,便找了個時日,關上了大門,在府內服散,緩解自己的疲憊。 只是沒想到,竟是因為這件事而耽誤了第二天的正事,晚去了半個時辰。 然后,他就被抓到了這里。 裴秀很不服氣。 你御史臺什么時候也能抓人了?你們只是能彈劾而已,抓人得讓尚書臺的刑部或者廷尉來啊,況且,只是耽誤了些時間,又沒有錯過要事,何以如此呢? 郭芝卻是盯著面前的裴秀,冷笑著說道:“您所說的大事,乃是跟著陶丘一謀反的大事吧?” “聽聞您是對廟堂處置陶丘一的事情不滿,故而怠慢政務,如此看來,您莫非就是陶丘一不曾落網的同黨?!” 裴秀人都驚了。 “血口噴人??!” “我跟陶丘一向來不曾有過來往,我怎么會是他的同黨?!” 郭芝卻不理會他的解釋,開口說道: “那你為何要故意怠慢呢?” “我們已經有了你聯絡陶丘一的證據!” “你勿要抵賴!” 郭芝隨即拿出了自己的證據,他將書信展示給了面前的裴秀。 “在嘉平六年二月,陶丘一曾上奏要遏制并州的馬商,不許販馬往淮,當時,伱上表贊同了還敢說你不是陶丘一的同黨??!” 裴秀臉色通紅。 “你不如干脆說我名字里帶著一字,乃是陶丘一的同黨就是了!” 郭芝笑著放下了書信,“你認罪就好,反正你是脫不了干系了?!?/br> “何公有令,牢獄內堆積的罪人太多,不必等秋后,詢問清楚罪行后就可以處決?!?/br> “無論你認不認,十日之后,都要被拉出去處決,還有你的族人” “來人啊,給裴公再準備些散,讓他臨走之前,好好的享受一番!” 郭芝下了令,隨即轉身離開了此處。 裴秀一臉的茫然。 而在接下來的時日里,裴秀的待遇急轉直下,已經開始跟那些即將要被處決的人關押在了一起,每日都有貪贓枉法的人被帶出去處死。 裴秀原先還能保持冷靜,認為自己身為陛下的心腹,廟堂重臣,何曾應該不敢對自己下手,可是看著身邊的人不斷的減少,又有官員提醒自己的時日,他也終于有些扛不住了。 他的心里也有了些懼怕。 這幾個瘋子難道是要真的拿自己去斬首示威嗎?! 裴秀高呼自己要寫信給外頭的人,卻被這些關押他的人給無情拒絕。 此刻,御史臺內,也有人在為裴秀的事情而奔走。 “荀公啊,您救救我的兄長吧!他絕非是陶丘一的同黨??!” 裴楷跪在了荀勖的面前,臉上滿是絕望。 荀勖的有備府是在御史臺名下的,嚴格來說,裴楷也是御史臺的官員。 得知自家兄長被關押起來,裴楷很是急切的想要將人給救出來。 奈何,裴楷雖然有個當刺史的父親,但是在這廟堂里,還是人微言輕,他找來找去,最后將目標放在了自家的主官荀勖的身上。 此刻,荀勖面前堆滿了各類的書信,頗為忙碌。 看到裴楷這般模樣,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這幾日魂不守舍的,原來是為了這件事啊?!?/br> 裴楷心里有些不悅,你就是不幫,也不該這般幸災樂禍的發笑吧? 荀勖大手一揮,“你兄長是死不了的,安心cao辦你手里的事情吧?!?/br> “但是這件事勿要對外說,若是往外說了半句,那你兄長可就必死無疑了?!?/br> 看到裴楷還是很迷茫,荀勖也不解釋,“過幾日,你得陪著我前往一趟并州,你現在的年紀,還不足以明白廟堂的大事?!?/br> “你需要學習的東西很多,想要成為治理天下的大臣,不是相貌出眾就可以做到的,往后要多留心政務,不要瞎cao心?!?/br> 荀勖很不客氣的訓斥了幾句,就將裴楷給趕了出去。 這些時日里,荀勖格外的低調,一直都很本分的做自己的事情,也就沒有招惹上任何的麻煩。 裴秀的遭遇,荀勖很早就猜到了,陛下都下令官員們不得酗酒服散了,你身為禮部尚書,帶頭服散,不搞你搞誰??? 但是也不至于因為這個就殺了他。 就看這廝能不能長個記性吧。 第156章 引以為戒 “裴秀!出來!” 甲士很是粗暴的將裴秀從牢獄內拖拽出來,往外走。 這一刻,蓬頭垢面的裴秀終于有些失神。 他心里有些懼怕,卻又沒表現出來,只是緩緩閉上了雙眼。 我命休矣。 裴秀被帶出來,甲士們帶著他走了許久,繞了個圈,終于帶進了何曾平日里辦公的地方。 當裴秀被推進去的時候,坐在上位的人并不是何曾,而是皇帝曹髦。 看到曹髦出現在這里,裴秀眼前一亮,急忙行禮拜見。 曹髦看著沒有了往日那名士作風的裴秀,臉色卻并不是很好看。 “裴卿,尚書臺上表說你謀反,這是怎么回事???” 裴秀正要訓斥御史臺群臣,猛地反應過來,改口說道:“臣服散,怠慢了政務,故而被誤以為有嫌疑?!?/br> “服散啊?!?/br> 曹髦瞥了他一眼,“朕先前似乎是頒發了新律,不許官員們酗酒服散吧?” 裴秀低下頭,“是這樣的?!?/br> “那你身為禮部尚書,就是這般來貫徹廟堂新律的嗎?!” “臣知罪!往后,臣絕對不會再觸碰這些東西??!” 曹髦嚴肅的說道:“倘若你覺得疲憊,可以與朕明說,朕允許你休息,可為什么要服散呢?廟堂的官員,一舉一動,都是要被天下官吏所效仿的” 聽到這句話,裴秀不自覺的看了一眼站在皇帝身邊的何曾。 若是要效仿,那效仿他是不是更危險? 當然,裴秀沒敢當面問出這句話。 曹髦又將他嚴厲的訓斥了一番,方才讓他進去洗浴,換掉身上的衣裳。 當裴秀再次出來的時候,整個人煥然一新。 曹髦示意他坐在自己的身邊。 曹髦當然沒想過要殺掉裴秀,他只是想要幫著裴秀戒掉散而已。 歷史上的裴秀是死在了服散之事上,這既是為了社稷也是為了他自己。 本來曹髦還想要多恐嚇裴秀幾下,不過,畢竟是自家的心腹,曹髦也不想做的太過,讓他長個記性就好,倘若以后他還這么干,那就不會輕易放過了。 裴秀回想著自己這幾天的待遇,心里感慨萬千。 曹髦這才說道:“民間的yin祀,已經到了不能不治的地步?!?/br> “玄學興起,士人多迷信鬼神,朕聽聞,地方上甚至有官員用易經的占卜來確定政務??!” “荒唐??!” “你既領禮部,就要做好這些事情,若是你辦不成,朕就要讓何公幫著伱來cao辦了!” 裴秀悚然。 劉秀之后,玄學思想就開始興盛,在魏晉時期達到了極點。 魏晉的迷信離譜到了什么地步呢? 說阮咸的兒子阮瞻不相信世間有鬼神,常常與周圍的人辯論,有一天,一個人找到了他,最開始聊的挺好,后來說到鬼神,兩人就吵起來了,客人被阮瞻說的啞口無言,一怒之下,就起身質問:你說世間沒有鬼,古代的圣賢都知道有,就你不知道?若是沒鬼,我是什么呢? 隨即,他就顯出了原形,極為可怕,阮瞻大懼,很快就病死了。 這件事是記錄在晉書上的晉書還不只是記載了這么一次,還記載了鬼神索命之類的事情。 當晉書的編撰者看到這些言之確鑿的晉代文獻的時候,不知是懷著什么樣的想法給編撰完成的。 這很讓人懷疑,這些史料是不是魏晉史官在服散后的成果作品。 其實兩漢時期的迷信色彩,更多的是在對于上天的敬畏,是一種自然和先祖崇拜,而司馬懿父子幾個人努力的破除了這種封建迷信的思想之后,魏晉的迷信色彩就從對上天的敬畏變成了對鬼神的敬畏和確信。 這種迷信與清談,無為等思想混雜在一起,造就了一個荒誕且可笑的時代。 曹髦很希望裴秀能通過禮部來整一整天下的風氣,不能總是通過殺戮來改變這些,裴秀這禮部也得起到一個積極的作用啊。 裴秀此刻看著一旁躍躍欲試的何曾,急忙說道:“陛下不必擔心,這件事,臣定然辦妥!” 裴秀自然是很害怕的。 何曾幫自己辦事,那是辦事嗎?到時候自己攔不住他,讓他一頓亂殺,傳出去就是勾結何曾一同作亂,那是要遺臭萬年的。 曹髦盯著裴秀,這廝其實很有才能,但是需要略微逼他一下。 他相信這件事交到裴秀的手里,是一定能見到成效的。 很快,裴秀就離開了御史臺,可事情也不算這么結束,他被罰了一年的俸祿,并且喜提了一個假字,假尚書,就是類似暫時尚書,隨時有被更換的可能,換句通俗的話,留職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