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那時候，她就已經察覺到風伯變了嗎？

    秦流西從虛空走入凡塵，身邊是來來去去的百姓，他們嘴里都是對水神的敬畏尊崇，檀香的煙霧讓她迷了眼，可她仍是透過重重煙霧看向神廟內貼了金箔的神像。

    是風伯，又不是風伯，他溫潤，他高高在上，睥睨天下，宛如神祗。

    煙霧在他的臉上覆著，顯得有些虛幻，彷佛透過重重人海向她看來，露出笑容來。

    然而，神不在此方。

    秦流西心中生出一股戾氣，周圍的百姓仿佛察覺到什么，都驚恐避開，警惕地看著她。

    她看著那尊神像良久，從齒縫擠出一句：“終有一日，我會斬神?！?/br>
    第1223章 不能斬神我瀆神！

    秦流西的心情十分不好，那氣壓低沉的，跟天要壓下來似的，封修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然而看著不少百姓往水神廟那邊去祭拜，他忍不住開口道：“風伯水神，是不是叛變了？如今這些百姓的氣運都在往他那邊去，他是在強行抽??？”

    秦流西冷著臉說道：“說強行，也不盡然，那是信民自己的信仰，是無意識地獻奉。那神像，有點邪氣，至于風伯，他如今已然不在神廟?！?/br>
    “他不在，那這些信仰氣運怎么還會不斷地被吸入神廟內?！?/br>
    “因為他們立了神像，神就在他們心中?！鼻亓魑髡f道：“神明之所以能存在，是因為有人信奉，它即便不在現場，也能接收到信仰?！?/br>
    “你說的有邪氣，它是真成邪神了？”

    秦流西搖頭：“不好說，當初風伯能成半神，也有依靠那根佛骨的力量之故，你說他是邪還是正？”

    封修默了半晌，道：“從前他或許是正的，但現在，光憑這些氣運和生機的抽取，他就已經不是最初的水神風伯了?！?/br>
    秦流西眼神有些悲涼，道：“他本是靠著信仰和那力量才出來的半個神明，且不過百年，神力自然不會太強，那佛骨的力量，若控制不住，會被它反控?！?/br>
    她看向食指，道：“在我擁有佛骨的時候，亦會生出暴戾反動之意?！?/br>
    “同化?！狈庑拚f了一個詞。

    風伯無法壓制那力量，就會被反過來控制，最終同化，成為它的奴隸。

    這就好像抽大煙一樣，人無法控制大煙帶來的誘惑，最終就會被它控制。

    “在虛無之地遇到邰卿時，她已經提醒過我，估計那會兒她就已經發現風伯有些不對勁，壓制不住佛骨。后來再有顏岐山一事，他表現得極為冷漠，我便知他有些壓不住了，他只怕自己干過什么都不太清楚?！?/br>
    就跟一人分析兩角一樣，另一個他出現干了什么，他不知道，或許知道，卻無可奈何。

    一體雙魂便是這樣，弱的那一方會被徹底壓制。

    “后面我同樣試探過他，那會兒兕羅的一縷神識已經在他身上了，否則他不會意圖引我斬神?！鼻亓魑骰叵肫鹚惋L伯說過的話，那險惡用意。

    那會兒，他讓她斬神。

    斬神，說得容易，但不是那么簡單的，尤其斬的是正神，那因果那反噬極大，她那會兒若是斬神，哪怕能把風伯除了，可兕羅只有一點神識在，傷害不大，最多只有一點反噬。

    而她，殺神明，估計不死也會大殘，如果她因此凋零，那大戰對上兕羅，正道一方只怕當真毫無勝算了。

    她不怕斬神而反噬，怕的從來是正道一方羽翼未豐而隕落。

    現在也是一樣。

    封修蹙眉，道：“那現在風伯是被完全同化了？”

    “我希望他始終留有一點神智?！鼻亓魑魑艘豢跉?，微微閉眼，早在一開始，她曾打在他神魂上的一點烙印，始終沒有動過，不知他怎么隱著而沒有被發現。

    風伯，風伯你只能是助我一起打怪的風伯！

    封修看著絡繹不絕地去拜祭水神的百姓，喃喃地道：“正神信仰，這可不比從前他捧起來的邪道弄邪神時可要正經有用多了？”

    “不僅如此?！?/br>
    封修扭頭看向她。

    秦流西道：“你想風伯怎么只是個半神？成為神明的時日短，依靠著那根佛骨擁有龐大的力量，才能救人攢下功德，然后才有了信仰。但半神，也是神明，你要是兕羅，會如何利用？”

    封修的毛都豎起來了。

    怎么利用，自然是取代他，成為他。

    “你是說，他要用風伯的神格？”

    是了，用了風伯的神格，再在成神大陣時祭天，不但遭的天譴都會輕些，渡天劫還更容易些，因為他本已是神明了。

    封修的臉色難看得很，那人的腦子是怎么長的，這盤算，難道是在九幽太寂寞無聊了，所以才會盤出這么一盤大棋？

    “我是他，也會用，畢竟這是通天的最快最順的一條直徑?！鼻亓魑髅寄坷涑?。

    封修倒抽了一口涼氣，指著那些百姓，道：“那他們還要祭拜進香，豈不是給他送養分？他，他也太能算了吧？”

    秦流西嗤笑：“那可是存活了幾千年，還能逃出來的老妖怪，我絲毫沒懷疑在他那個年代，他離登天成神只差一步。你再想想，他的佛骨，這么久了還有力量，可見他們那個年代，靈氣多足，而佛道二門，又出來多少能飛升的厲害人物?！?/br>
    說句不好聽的，要是他還是當年的他，要不是如今靈氣匱乏，他再不是修得佛身的佛子，又被囚了幾千年，還有天道壓制，這世間根本沒他們什么事。

    縱是如此，秦流西也從來不敢小看他，因為爛船尚且有三根釘，何況那不是多爛的船。

    封修小心地覷著她，說了一句頗沒志氣的話：“如此看來，敵我實力懸殊，咋辦？”

    “涼拌?！鼻亓魑鞔鬼骸叭绻麩o能為力的話，那就順其自然吧！”

    封修立即道：“沒事，俗話說，邪不能勝正，我們肯定會是勝利的一方，你可是上天派來的救世主呢?！?/br>
    秦流西眉梢一挑：“如果他說的是真的，你猜我怎么就要輪回十世救世？”

    封修的笑容僵在了嘴邊。

    秦流西沒再說這話題，道：“我要閉關煉陣盤，剩余的陣眼，能廢你就廢，不能就先放著，保存實力?！?/br>
    “那這里？就這么看著？”

    “怎么可能！”秦流西哼的一聲：“眼下不能斬神，但沒說不可瀆神？”

    封修斜睨著她，說說，怎么個瀆神法？

    直到月黑風高，天上飄著雪花，綠湖邊上無人能走時，封修就知道她要干的什么好事了。

    她弄了不少紙人，然后搗了倒夜香的地盤，把一桶桶的黃濁污穢之物給潑在神廟的神像上，以及整個神廟，還有神廟的整一片地。

    臭氣轟天。

    這還沒夠，做好這些，她開始引雷，劈在神廟上，那些黃濁帶出的沼氣，轟的幾聲巨響，炸得整個余杭都能聽見。

    看著稀碎破爛的神廟，秦流西滿意了，拍拍手掌就跑路，現在斬不了你，惡心惡心你咋滴？

    封修：“……”

    她果然想旁人不敢想。

    第1224章 人皇，歸位

    余杭的水神廟遭天譴這個消息傳遍了，不少人看到現場那慘烈都吐了，紛紛奔走相告，還不等他們要為水神干點什么，就有一個消息悄然傳開，神廟之所以遭天譴，是因為水神德不配位。

    而主事者秦流西干完這一票就跑了。

    兕羅看著底下那片污穢狼藉，感受到氣運停滯，氣笑了，道：“不愧是能干出滅世大事的人，真混不吝，她可真聰明啊?！?/br>
    神不能斬，但能瀆，雖然也會遭報應，但那懲罰，對她來說，真的不值一提。

    然而但是，她怎么就能想出這么齷齪猥瑣的混賬事？

    引雷劈就劈吧，偏還用污穢之物潑一身再劈，太惡心神了。

    兕羅忍不住掐了幾個凈穢訣，淡定如他，也是真的感到身上有臭味。

    站在他身后的人，聽到這話一言不發，宛如一個透明人。

    兕羅仿佛習慣了，也沒在意，來而不往非禮也，她瀆神，那他只好搶人了，神要升天，總要找些人來擋一下那些不友好的，螞蟻多了也是麻煩。

    秦流西先薅了封修的寶庫，也沒和誰說，徑直去了昆侖山遺址那邊，一邊修煉，一邊完善她要錘煉的困神陣。

    至于她前世來歷，她甚至沒去跟誰求證，因為沒意義。

    在秦流西入昆侖閉關不出時，天山的梵空也在佛前拜了幾下，然后入了天池的寶塔，而玉佛寺的敬辭大師微微嘆息，幾乎與身后的白塔融為一體，經文從嘴里吟出，化為梵經金光沒入白塔之下，壓著那蠢蠢欲動的罪惡之骨。

    九根佛骨，已回歸八根，這是最后一根。

    它，動不得。

    ……

    康武帝在他在位的第三十二年最后一夜駕崩，雖然在新舊交替時也有些小動亂，但因為早有準備，并沒有引起極大的sao亂，算是平穩的渡過了交替。

    其中大皇子和母族周家被以謀害先帝的罪名斬首抄家，而趙王因為意圖兵變謀反而被斬首，其家眷貶為庶人，在先帝停靈七七四十九天后，大行皇帝的靈柩被送往皇陵安葬。

    國喪過后，群臣以國一日不可無君之由，奏請太子登基。

    在群臣兩次上奏后，瑞太子齊騫于三月登基，改元康平，意為太平安寧。

    齊騫登基后，尊沐皇后為太后，追封嫡妻為懿敏皇后，封長子為皇太子，并封沐太后之父為承恩公。

    是的，一登基，康平帝就先立下了皇太子，除此外，他以為先帝守重孝以及為懿敏皇后守孝為由，言明五年之內不選秀，杜絕了權貴百官想要以此成為皇親國戚的心思。

    如今皇太子有五歲之齡，五年之后，也十歲了，那會兒便是一定要選秀，再有皇子出生，也不會太大的威脅了。

    為此，齊騫還欽點吏部尚書俞邈為皇太子的老師。

    五年不選秀，早就瞪著后位妃位的人自然不甘，紛紛上奏說后宮空虛實在有違祖訓，理應廣納賢秀，為皇家開枝散葉。

    齊騫以太子已立且還有一個小郡王為由擋了回去，也就是說皇家并非后繼無人，除此，他也還有兩個妃子，后宮也不空虛。

    而眼下新朝初立，之前幾年災害連連，國庫空虛，如今又經了先帝大帝，新帝登基，國庫更是窮得叮當響，選秀的話誰出銀子？

    先帝的妃嬪有子女的出宮跟著子女共享天倫，沒有的全部移到行宮榮養，這些都要銀子，再充后宮，這養人的銀子是不是他們自己出？

    倒是戶部的崔錢串子不怕死的私下跟上司出了個餿主意，納妃其實也不是不可以，哪家能出個上百萬兩的，就能得個路子入宮。

    這只差沒說讓齊騫賣了。

    他也沒法子啊，一如新帝說的，國庫窮得叮當響，天災過后的重建，哪不要銀子？

    那幾個妃位撈錢也也不錯啊，這誰給的多，位置高點，沒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