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至于趙律白, 他弱冠封王,現又戰功彪炳, 帝便賜其親王爵位,賞黃金千兩, 待娶親完婚之后再赴往封地淮南。 早朝散去,柳柒與趙律白一道走出宮門,見他悶悶不樂,便問道:“殿下如今授有親王爵位, 因何如此喪氣?” 趙律白嘆息:“我沒想到暫時能留在京中的理由竟然是為了完婚?!?/br> 柳柒笑道:“殿下已經及冠, 自當成家立室?!?/br> “不過是弱冠之年, 著什么急?”趙律白仍有些不振, “我真想求陛下收回成命, 娶妃之事日后再議?!?/br> “殿下若是開了這個口, 恐怕明兒天一亮就要被趕去淮南了?!绷庹f道, “殿下如今戰功傍身,朝中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您,若是不慎落下一星半點的把柄,定會將事情鬧大。自古以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況殿下乃皇室宗親,一切當順應圣上的旨意,若是不遵,便是抗旨。君為臣綱,父為子綱,殿下豈有不明白之理?” 話說至此,他無奈一笑,“莫非殿下要和臣一樣,拿戰功抵罪?” “可我現下真不想迎娶王妃,就算要娶,我也……”趙律白愈發愁眉不展,“若有可能,我只想和心愛之人相守?!?/br> 柳柒唯恐他再說些什么不該說的話,當即道:“臣今日要去金恩寺禮佛,便先失陪了?!?/br> 趙律白欲言又止,半晌后點頭道:“嗯,你去罷?!?/br> 柳柒回到府上更換了常服,并長發半挽,止用一根月白色發帶綁束著,清爽利落,又不乏斯文儒雅。 臨出門時,韓瑾秋遞來了請柬,邀他今日酉時過府一敘。 他與韓瑾秋之間的來往悉皆源于昆山玉碎蠱,對方今日發來邀約,多半也是為蠱毒之事,柳柒當即著人回了去,言其必定如約而至。 馬車轆轆駛出城門,頂著晌午的日頭往金恩寺行去。 如今他的肚子愈來愈大,行車時若有顛簸就會分外不適,柳逢只得勒馬控速,沿山路悠悠而行,直至未時方才來到寺里。 柳柒用過齋飯之后便去觀音殿進香,繼而前往慧心禪院拜見慈濟大師。 立秋之后,蓮蓬豐碩,了然亭外的荷塘里結滿了蓊翠的蓮蓬,偶有游魚嬉戲,驚得蓮葉與蓬頭微微震顫。 柳柒踩著鵝卵石鋪就的小徑一路來到了然亭,目光打量池中蓮蓬之際,也被亭中那道玄色的身影所吸引。 那人背對他而坐,正專心致志地點茶,緇衣廣袖由攀膊束縛著,露出兩截精壯虬實的手臂。 不用窺其面容柳柒便知此人是誰,心下疑惑之際,還是邁步走了過去。 慈濟見他到來,含笑行禮:“阿彌陀佛,柳居士別來無恙?!?/br> 柳柒亦合掌回禮:“大師安好?!?/br> 點茶之人聞聲回頭,眼角笑意甚濃:“大人來了?!?/br> 柳柒垂眸看了他一眼,轉而撩袍在石桌另一側坐定:“我記得云相從不信佛道鬼神,今日怎有閑情來此?” 云時卿將點好的茶遞了過去:“山上涼快,特來避暑,云某不會擾了大人的清凈吧?” 柳柒接過茶放置一旁,沒有接他的話。 不多時,小沙彌送來一張锃亮的古琴,慈濟將其置于膝上,枯槁的雙手緩緩撥弄琴弦,撫出一支悠然清明的琴曲,并著桌臺上的裊裊檀香,其間禪意不言而喻。 云時卿從不禮佛,也不聽琴參禪,只覺得這琴音無趣極了,遠不如云生結海樓的侍人彈奏的有趣。 雖如此腹誹著,但他還是裝模作樣地在聆聽,偶爾嘬一口香茗,倒也能緩撫乏悶。 反觀柳柒,他身子筆挺地端坐在桌前,神色凜然、目光如炬,儼然是參禪悟道的正經模樣。 云時卿心思微動,又端起茶杯細咂了幾口。 正這時,他悄無聲息地伸出腿,用靴尖碰了碰柳柒的小腿肚。 那張平靜無波的臉上頓時漾出些許漣漪,柳柒不露聲色地挪開腳,輕抬鳳目,冷冷瞪了他一眼。 佛門圣地,云時卿自不會胡來,止逗 他一逗便收斂了,繼續聽琴品茶,參禪悟道。 琴曲畢,老和尚又同柳柒說了許多拗口的禪語佛經,云時卿半個字也未聽進去,視線直勾勾地落在蓮池內,池中粼粼波光,空氣里隱若有幾分荷葉的清香與蓮子的甘甜。 一雙蜻蜓追逐嬉鬧,在蓮葉間穿梭不休,偶爾以尾輕觸水面,濺起一點清波。 待他二人講完佛,云時卿忍不住說道:“眼下正是食蓮子的時節,這池中蓮蓬如此肥碩,不采來吃當真是暴殄天物?!?/br> 慈濟道:“生死輪回,自有定數,有始焉能無終?” 簡而言之,這和尚吝嗇池中蓮蓬,不允他采來食用。 云時卿嘆息道:“罷了罷了,就讓它自生自滅、生死輪回便是?!?/br> 柳柒心里記掛著赴韓瑾秋之約,酉時一刻就拜別了慈濟返回城內。 下午的日光甚是炙熱,唯有林間山風方能緩解暑氣。 聽了許久的禪,柳柒疲乏困倦,甫一上車便昏昏欲睡,正待合眼,忽覺馬車停了下來,他問柳逢:“為何不走了?” 柳逢還未應聲,車簾就被人挑開了,云時卿握著幾枝蓮蓬鉆入車廂,在他身旁悠然落座。 “那和尚也忒小氣了,你給金恩寺捐了不少香油錢,他竟連蓮蓬都舍不得贈一枝?!痹茣r卿一邊數落一邊剝開蓮蓬,取其rou白嫩籽喂到柳柒嘴里,“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