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畢竟剁的是第二只鴨子,有了經驗,知道在關節處順著去砍,以及大小均勻,最后的鴨脖剁完, 宋書靈抬眸看來,目光隱有期待。 阮榛:“哇?!?/br> 他想了想, 豎起個大拇指:“真有氣質?!?/br> 為著這句話,宋書靈又按照之前的方法,炒了盤子啤酒鴨。 屋里別的傭人都退去了,就剩他和阮榛坐在餐桌上,旁邊加只打盹的鳥兒,以及默默游動的熱帶魚,這幅場面怎么說呢,阮榛慢吞吞地嚼著鴨rou,臉上沒什么表情。 “味道怎么樣?” “挺好的?!?/br> 宋書靈淡定地點點頭:“嗯,那你多吃點?!?/br> 雖然他感覺這餐飯有點寒磣,就個加了糖的西紅柿炒雞蛋和啤酒鴨,但阮榛說夠了,倆人,也吃不了太多。 宋書靈方才作罷。 一頓飯吃完,阮榛乖巧地端起碗筷去廚房收拾,沒傭人幫忙,也沒用洗碗機,打開水龍頭進行著沖洗,宋書靈站在旁邊,接過,再用干凈的紗巾擦拭水漬。 都沒說話。 太詭異的安靜。 別說,配合得還蠻有默契。 阮榛洗完手轉身,而宋書靈也不著痕跡地后退一步,給兩人之間隔出個社交的距離來。 “那個,我休息得差不多了,準備回去?!?/br> 他的兩只手背在身后,指尖摁著水池的邊緣:“謝謝你的照顧?!?/br> 宋書靈看了他兩秒。 然后才平靜地點頭:“嗯,接下來的事,我處理就好?!?/br> 阮榛睫毛抖了兩下。 這句話很隱晦,但其中的含義非常明顯,也就是宋書靈不再只是“插手”那幾個混賬少爺的事了,而是要親自出馬,來進行收拾。 宋書靈聲線平穩:“你快開學了吧,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嗎?” 他們心知肚明,宋春風撕毀了阮榛的錄取通知書,并偽造簽名,給他辦理了休學。 “還好,”阮榛思索了下,“會有一些復雜點的手續,但都能處理?!?/br> 學校的距離也不遠,因為考慮著爺爺和黃狗,所以他讀的是省內的一所高校,就在本市,而讀研,也是去了專業排名更高的隔壁院校。 偌大的廚房內,流淌著淡淡的拘謹。 宋書靈沉默著,沒有回應。 他還能說什么呢? 大哥欺負人家的時候,他不在場,幾個侄子胡作非為的時候,他打算的還是用阮榛的手來牽制,親情太過淡漠,在阮榛面前,他高高在上又隔岸觀火,如今想要低頭一探究竟,才發覺中間的隔閡。 到最后,也只是笑了笑。 “行,祝好?!?/br> “謝謝?!?/br> - 宋書靈度過了一個漫長的夏天。 著手開始處理,才發覺宋家的爛賬,已經多到了這種地步。 仿佛被蟲蛀了的老朽書籍,一本本堆積,發霉,又長時間不見日光,終于岌岌可危地搖晃,隨時都有可能分崩離析,或是被一場大火席卷,消失殆盡。 宋琴文的離世,就是顆迸濺的火星子。 而阮榛的出現,則是悄然的風。 呼啦啦地燃起。 補救一般,他事事親為,從最基礎的賬單開始查,四個已成年的侄子,究竟做過多少天怒人怨的事,哪怕是六年前的車禍都要給翻出來,連著半個多月,宋書靈忙得腳不沾地,幾乎每天都只睡四五個小時。 終于徹底查清。 結果很簡單,一言以蔽之,都特么得蹲號子。 他拒絕了所有的求情和暗示,以至于還在病床躺著的宋夏雨都掙扎著下跪,說三叔我再也不敢了,以后不會這樣了—— 可之前品嘗權勢帶來的甜頭時,為何不說呢? 沉迷其中,步步沉淪。 從上到下全部爛透了。 暑期里,帶著學生做課題的姨母林素蘭特意飛了回來,在書房見到了宋書靈。 燈光昏暗,煙灰缸里攢著的全是煙頭,索幸抽風系統孜孜不倦的工作,書房內才不至于縈繞嗆人的煙味。 但她還是皺了眉頭。 老太太已滿頭銀發,在腦后盤著個小發髻,一身素雅的寬松旗袍和亞麻披肩,往那一坐,端的就是學術人的嚴謹范兒。 宋書靈站在面前,低頭聽她訓話。 自小,林素蘭就教導他做事要規矩,體面,竭盡全力,出門也要梳頭擦臉,給面孔弄得漂亮,腰背不許彎。 雖然宋書靈幼年失恃,又是自己親自撫養長大,但她并沒有按照一個傳統觀念里的“溫厚長輩”來行事,那間有幾十年歷史的洋房別墅內,她寫教案,小小的宋書靈就在對面讀書,燃的香燒得很慢,偶爾,也只是很偶爾的情況下,她會抬起眼眸,說,你可以去找朋友們玩。 “不了,我想陪著您?!?/br> 宋書靈總是這樣回答她。 她認為,自己給這個孩子教得很好。 直到青春期的叛逆姍姍來遲,宋書靈的叛逆,不是說和她對著干,也不是說去沾染壞毛病,而是走上和她意料之外的道路。 林素蘭早就為其安排好了一切。 進入學術界,遠離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腐朽宋家,畢業后待在研究院,或者成為一名溫文爾雅的教授,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