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就抬腿翻身，眼看著又要躺平，縮回被窩里去。

    “你還要繼續睡？”

    婁總有點破防。

    現在確實也半夜三更，外面天不亮還下雨，但都知道世界要末日了，怎么還能心安理得得繼續睡覺？推己及人，他自問正常人做不出這等離譜的事來。

    “你不信？”

    他幾乎篤定這位柳家少爺剛剛只是敷衍自己，其實對自己說的世界末日壓根沒信，半點也沒往心里去。

    “信啊?！?/br>
    明暨挨到軟被窩，尤其是被窩還留有余溫，縮進去完全不想出來。

    他打定主意不想起，露出腦袋朝著婁敬策的方向伸伸脖子，暖和的被窩模糊他的意識，軟化他的語音。

    “世界末日嘛，喪尸要來了，是不是？之后會有很多人類基因進化成喪尸，對著活物就咬是不是？被咬的會變成它們的同類對吧……嗯嗯……我都知道?！?/br>
    眼看著明暨就要睡去，婁總卻從這些囈語中抓住關鍵。

    “基因進化？你說是基因進化？”

    上輩子末日十年，對于人為什么異化成為喪尸的關鍵原因還是未能被解開的謎題。不乏科學家天才人物對此進行病毒病理相關研究分析，可最終得出的結論卻不樂觀，這種變化似乎是來自人體更深處、最基層，不是現世之人能夠得出答案。

    可，這個柳家少爺說出了“基因進化”。

    婁敬策在剎那間思考過許多，柳家的家族產業并沒有涉及到醫療行業，族中似乎也沒有子弟所學所從事工作與醫學或生物學相關。

    那這個失去父母的柳家少爺怎么會提到基因進化？

    在婁敬策的目光緊盯中，已經睡去一半的明暨不知是聽到他的提問，又或者只是覺得有人說話很煩，縮在被窩里蠕動幾下，傳來若有若無的“嗯”。

    無法分辨是回答，還是只是哼哼一聲。

    婁敬策大步上前，直接使用“叫孩子起床大法”大招，一把掀開被子。

    明暨再次被吵醒，悶悶不樂把掀開的被子攏到身邊。

    他算是明白了，不跟這位婁總說個清楚明白，他是沒法繼續睡覺了。

    明暨打個哈欠，望著頭頂的燈光，在婁敬策懷疑他睜著眼睛睡著之前，“額”了一聲。

    “這么說吧。你知道星球之外是存在其他星球的吧?！?/br>
    半天憋出一句廢話，婁敬策臉色越發不好。

    “有的星球進化等級高，有的低，現在這顆藍星就正處于進化的瓶頸。星球達到瓶頸，說明文明也已經進入瓶頸期。本來是個機遇，只要等到突破瓶頸就能升級?！彼f的神神叨叨的，婁敬策看著不好說信不信。

    “但是、”明暨微微挺起背脊，直對上婁敬策的眼睛，“但是這個星球不是水到渠成步入進化，而是被迫。簡單來說就是，如果不搏一搏，沒幾百年就要……”

    他猛地雙手一拍，“啪！”的一聲在夜半的房間里，格外令人心驚。

    “毀滅，淪為死星?！?/br>
    婁敬策似乎在他說到一半的時候，就屏住呼吸，現在長長輸出氣來，薄唇抿下，又要開口。

    明暨知道他想要問什么，回答也簡單：“因為硬件不夠了啊?！?/br>
    如果說星球文明是軟實力，那星球資源就是硬實力。軟實力是上限，不斷提高能夠加速升級，但硬實力是基石，消耗一空就全盤完蛋。

    明暨看他蹙眉，開始斟酌語句，試圖找到一個更便于理解的方式來解釋。

    “婁總打過游戲沒有？那種有能量條的?！?/br>
    “星球文明相當于是藍條，星球資源相當于是紅條，兩者加起來是綠色的經驗條。本來應該是藍條和紅條不斷變長，并駕齊驅也好，你追我趕也行，最后填滿綠色經驗條，突破瓶頸，星球升級?！?/br>
    “但是現在藍星的情況是，藍條停滯甚至回縮，紅條供應不上也回縮，填滿綠色經驗條遙遙無期不說，紅條掉著掉著沒剩多少。歸零就徹底完蛋。這種情況下，就只能重置啊?！?/br>
    “重置”兩個字重重砸在婁敬策的心上，不玩游戲的也能明白它的意思。

    “紅條供不上藍條該怎么辦？”青年的聲音似乎被屋外的夜風冷雨吹去溫度，冷刺刺的宛若寒刀直刺心口，“那就只能砍掉藍條，反正藍條是慢慢發展來的，等時間久一點，紅條慢慢補起來，藍條再起來，就能升級了啊?！?/br>
    “但是……”又是但是。

    “但是，除非藍條歸零重新開始，否則文明可不是那么容易截斷的?？扇f一紅條補不起來呢？萬一紅條補起來后，藍條不發展了呢？”

    “那就換個藍條吧，換成一種前期發展遲緩，后期發展迅猛，對資源消耗需求低，又剛好是現在的智慧生物人類基因進化的方向之一?！?/br>
    “喪尸啊?！泵黥呓視灾i底，對自己的解說進行總結，“世界末日，就是藍星的資源因為文明發展消耗過度，不足以支持星球升級，星球為自救做出的物種進化行為?！遍L慮后顧，難以懸崖勒馬，只得自斷臂膀，以期來日。

    婁敬策木著臉，萬般滋味在心頭。很難說，是為這人口中的真相驚愕多一點，還是為上輩子的無望得以解釋而沉默，或者是怨恨前人古今作為的惡果，報應到如今的人類身上……或者還殘存一絲對此解釋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