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翊頓了頓，“恕我直言，今天我在這里看到的這幾套升級方案，沒有一個能讓我真正滿意的。全是對原有體系的修修補補，換湯不換藥而已。升級在哪了？亮點在哪里？”

    會議室里一片鴉雀無聲。

    這時，一位胸前掛著工牌的年輕女生敲了敲門，“云工，alan找你?！?/br>
    何塞好像得救般松了口氣，“好了好了，你先去吧，大家正好也休息下，討論這么久都累了。我也去喝杯咖啡?！闭f完，搶先一步出了門。

    云翊走出會議室，alan正在一邊等他。

    “你怎么來了？”

    “打你電話沒人接，想到你可能在這里，就過來看看?！?/br>
    “嗯，在吵架呢?！痹岂葱牟辉谘傻卣f，“你要走了？”

    “對，一會兒的飛機，來跟你說一聲，我就直接去機場了?！?/br>
    “好?！痹岂聪肓讼?，“你這次去幾天？”

    “三四天吧，看什么時候談完事情就回來?！?/br>
    “就去上海？”

    “嗯，商飛總部嘛，關鍵人物都在那了?！?/br>
    云翊伸了個懶腰，“啊，我也好想去?？上颐摬婚_身?！?/br>
    “你去干嘛，這次只是初步接觸，全是客套應酬，不會有技術層面的探討?！?/br>
    明瀾看了一圈四周，雖然是用中文，但還是壓低聲音說，“我都能想到，到時候你看著吧，我大概率得化身導游兼翻譯，陪著這幫大爺夜游大上海了?！?/br>
    “那也不錯啊?！痹岂磻醒笱蟮恼f，“總比我在這舌戰群雄的好。不，沒有雄，只有一幫……”后面兩個字，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行了，你也別抱怨了。新來的這個何塞他畢竟不是及技術出身，你讓讓他，能忍就忍啊?！?/br>
    “不是技術出身來當什么技術官？來搞笑呢？”

    “都跟你說了他也就是來過渡一下，你跟一個沒幾年就要退休的人較什么真。行了我走了，對了，eric一直說想找你吃飯，估計是想勸你跟他走。你要有意思的話，等我回來，我來安排?！?/br>
    “我沒意思?！痹岂窗欀?，“你走吧，我接著吵架去了?！?/br>
    明瀾不放心地看著他，“你別弄太晚啊，差不多行了?！?/br>
    云翊冷笑一聲，“這幫人你還不知道？五點一到準時關燈關門，五點零一分你能找到一個活人算我輸。尤其是這個何塞，我想在實驗室多待一分鐘都跟要他命似的。好像用了他家的電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這里的保安，要負責鎖門的?！?/br>
    明瀾也笑了，“這不就是典型的歐洲人么？保守，躺平，不想創新，只求穩妥。這幾年你還見得少么?！?/br>
    “我算是看出來了，這里就是個大型的養老院。不，整個歐洲都是。我竟然會在這里浪費我的才華，哎?！?/br>
    不出他的預料，會議開到4點45分，何塞就開始催大家下班了。只見他夢游般恍惚了一整個下午的表情突然變得興致高昂，逐一請同事周末到他家聚餐，說是剛換了一套新的燒烤設備，趁這個周末天氣好，正好一起聚一聚。

    “云，你也來啊?！?/br>
    “謝謝，我就不去了。我還想抓緊時間再做出幾套模擬數據出來。而且……”云翊咬了下唇，忿忿地說，“方案都被你否決了，我還不得盡快整一套新的出來?！?/br>
    何塞拍拍他的肩，笑得一臉慈祥：“我可沒否決你啊，我個人很欣賞你。只是，昨天高層的會你也參加了，你知道的，今年公司給我們定的戰略目標就是維護原有機型，小幅度的調整和優化就可以了，并沒有打算真正的升級或者開發新機型。所以，你的宏偉藍圖，只能等到以后再慢慢實現了?！?/br>
    這一點云翊怎么可能不知道。

    其實自從幾年前，350和380系列的產品研發真正結束之后，空客就已經逐步暫停開發新的機型了。加上這幾年疫情的影響，世界各國的航空公司破產的破產合并的合并，能存活下來都已經很不容易。市場需求大幅縮水是預料中的事，光從訂單減少的量來看，就可見一斑。

    云翊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默然地望著窗外一望無際的田野和蔚藍如洗的天空。一架飛機飛過，留下彎彎曲曲的白色航跡，又在風里一點點模糊。

    云翊回到家，隨便吃了點面包，打算重新投入工作。他走進書房，看到書桌上堆滿的圖紙和筆記，突然就有點沮喪。為了這個方案，他連續好幾周熬夜奮戰，抱著十足的信心和期待，可最終還是被一句“與公司戰略不符”就給否決了。

    他忽然很想找那個人說說話，吐槽一下，或者只是漫無目的的閑聊，調個情，撒個嬌，聽他哄一哄自己。

    他打開手機，點開他的頭像，這才看到他幾個小時前的留言。

    他會心一笑，回撥過去，卻一直無人接聽。

    一直到自動掛斷，云翊才想起來，他倆不僅隔著整個亞歐大陸，還隔著七個小時的時差呢。

    好吧，應該是睡了。他有點失落地關掉了屏幕，坐回書桌前。

    第53章 酒吧偶遇

    第二天早上，賀時嶼醒來看到云翊的未接來電，正想回撥過去，想起來他那邊是深夜，應該已經睡了，于是改發短信。先問候了兩句，然后照例把今天要飛的幾個航班號和起落時間發過去，讓他好好睡，說落地后聯系。

    今天賀時嶼和俞夏同一個機組，兩人一起出門。車開到公司樓下的時候，賀時嶼接到飛行部助理王紹的電話，讓他到公司后先去辦公室找他，說有事要和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