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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下眼睛,看著刀:“我不想讓他死?!?/br> 何必讓他這么痛快的死掉。 火光在她的臉上鍍了一層金,眉心的痣被照耀的血滴一般,鳳眼半垂,睫毛扇子一樣鋪開兩道陰影。 她帶血的目光隱藏在了這兩片陰影之中。 陸卿云點點頭,示意隨從將張闖拉拉扯扯的提起來,張闖在聽了自己不會死的話之后,也勉強能站起來了。 然而不等他吃下一粒定心丸,解時雨朝著他,又低聲開了口。 “我不要你的命,只要留下你一雙手,和你身上一點小物件?!?/br> 張闖一聽,哪怕有人扯著他,他也站不住,立刻又跪了下去。 有人拉著他下去干活,解時雨看著這四個隨從都不像是一般的護衛,倒像是亡命之徒,在隨后蒸騰起來的一片血氣和慘叫聲中相得益彰。 惡人卻害怕陸卿云,足見陸卿云有多冷酷無情。 他周身都凝聚著冰雪一般的冷漠,無邊無際,只偶爾從冷漠中放出一點溫和斯文。 陸卿云見解時雨盯著自己的隨從,隨意挪動腳步,擋住她的目光:“你要回玉蘭巷還是西街?” 解時雨歪著頭一想:“玉蘭巷?!?/br> “尤銅,”陸卿云往后一招手,“拿個解清的節節高升給解姑娘,再送她回去?!?/br> 尤銅是他那四個隨從之一,一溜煙去取了個小竹筒,塞給解時雨,猶豫了一下是夾著解時雨上房頂還是去騎馬。 不管哪一種,他都能像是小旋風,飛也似的將解時雨送回玉蘭巷去。 悄悄看一眼陸卿云,他還是老老實實的去趕了馬車。 臨走前,解時雨對陸卿云道:“大人,我能對玉蘭巷做什么嗎?” 陸卿云點了點小竹筒:“想做什么,就做什么?!?/br> 解時雨沖他一笑,轉身跟著尤銅上了馬車。 馬車里點了一盞小燈,四面八方都是陸卿云冷硬的氣息,在這一片氣息之中,解時雨這才切實的痛了起來。 鉆狗洞時的擦傷自不必說,兩條腿也是又酸又脹,沉重的很。 解時雨狠狠捏了兩把小腿,捏出自己兩泡淚花,才借著微弱的燈火打量陸卿云的馬車。 和他的人一樣,棱角分明,干干凈凈,沒有任何多余的東西。 他不需要任何東西裝飾。 解時雨捏夠了腿,也看夠了馬車,才打開了這個名叫“節節高升”的小竹筒。 小竹筒里面塞著一卷細細的絹布,抽出來打開,上面更是密密麻麻的記滿了小字,需得放到眼跟前,用燈火照著才能看清楚。 解時雨將兩個眼睛瞪的比燈還亮,粗略的一覽,然后將絹布塞回去,露出一個長久的笑臉。 這上面詳細的記載了解清上任戶部左侍郎之后收受的每一筆賄賂。 不是錢財,而是換算成了字畫、節禮、首飾,以各種方式掩人耳目的進入了解府。 有的東西,甚至就在節姑手中。 難怪這個小小的竹筒能叫做“節節高升”。 而她有了這一張禮單,也確實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解清做事很有條理,也藏的很隱秘,這些東西顯然不能對他造成實質的傷害。 但未知的敵人依舊能讓解時雨為所欲為。 馬車很快就到達目的地,尤銅輕而易舉的將解時雨運回了解府,并且將她放在了錦繡園。 火已經被撲滅,空氣里彌漫著一股煙火氣味,人聲吵吵嚷嚷,亂哄哄的。 解時雨如同鬼魅一般溜進了西廂,低聲叫了一句:“小鶴?!?。 小鶴正心驚膽戰的坐在屋子里守著掛了鎖的匣子,聽見突如其來的聲音,再看解時雨虛無縹緲似的冒了出來,差點一蹦三尺高。 “姑娘!” 這是人還是鬼啊。 她聽聞外面失了火,節姑還在火場里沒救出來,整個解府的人都跟失心瘋了一樣往那里跑,而她想著解時雨必定跟節姑睡在一處,也是心急如焚。 可是解時雨臨走前讓她守著東西,她不能也不敢亂跑,就一直這么摸黑等著。 “小聲點,點燈,”解時雨安排她,“把我的衣服取一套簡便的來?!?/br> 小鶴被她的語氣所感染,也跟著鎮靜下來,匆忙點亮燈火,見解時雨身上穿的是一套粗布衣裳,尺寸也不合身,趕緊去取衣裳。 “姑娘,您這是怎么了,外面怎么起了那么大的火?” 解時雨一邊脫衣服,一邊道:“他們要害我,沒害成,說了你也不明白,你好好聽我安排就是了?!?/br> 小鶴手一抖,憤憤的罵了一句:“姓解的都不是好東西?!?/br> 她又補了一句:“姑娘您除外?!?/br> 解時雨笑道:“都是利益罷了?!?/br> 玉蘭巷的壞,只針對她,因為她是無關緊要的,但是對其他人,玉蘭巷肯定是一團和氣的好人。 所以這些年她暗暗的窺視著一切,越來越清醒。 因為這世上的感情一旦和利益糾葛在一起,興許連親爹娘都是靠不住的。 換好衣裳,她再次仔細端詳自己,是個剛睡醒的樣子,就連眼睛都還帶著點腫,不會露出什么破綻。 “走,我們也該出去看看熱鬧了?!?/br> 小鶴提起一盞燈籠,在前面引路。 廊下的鸚鵡正將腦袋插在翅膀里睡覺,被響動驚醒,嚇的翅膀使勁撲棱,然后從籠子里扔出來一塊小石頭砸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