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蛇引 第17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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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到結界之外,她回頭看了眼身后。 結界閉合,拳頭大小的破口已被剩余的血咒修補,恢復了原狀。 她終于出來了! 離開了這見鬼的結界,外面的石壁根本困不住土屬性的茯芍。 稍動法力,密室的石門便崩塌破開。 新鮮的空氣迎面撲來,她欣喜地從中游出。 離開被關了多日的密室,茯芍還未提速,便怔怔停了下來。 九道傳送陣法攔在了她面前,她根本不知道要如何破解! 茯芍急得尾尖拍地,果如她所想,沈枋庭在密室外設了多重保密。 美人計失敗,她沒能騙取沈枋庭的信任,根本不知破解之法。 九張繁復的陣法疊在一起,符咒貼著符咒、一層接著一層,轉得茯芍頭暈眼花,不知從何處下手。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腹部。 好,孩子尚且穩定,沒有任何不適。 茯芍抬眸,后退幾丈,望著第一層陣法,眸中露出了堅定。 龐大的幻蛇俯沖而下,攜著陰戾的妖氣,撞向前傾的沈枋庭。 長劍揮掃成圓,一圈赤金劍氣圍繞沈枋庭身周亮起。 金光熠熠的陰陽雙魚陣在他腳下擴開,雙魚輪轉,外圈五行八卦與雙魚逆轉倒行。 幻蛇沖入陣中,碧與金交織相纏,形成渾濁而刺眼的光芒。 酪杏衣擺翻起,輕風之前,陌奚已躍出戰艦,隨本體幻影之后襲向沈枋庭。 他右手叩向沈枋庭心口,翠瞳暗沉冰冷,沈枋庭弓步橫劍,鏘然一聲,尖銳的長甲落在劍上。 如鏡的寶劍照應出雙方的眸色,一樣的狠戾,一樣的滿是殺意,分不出誰是邪妖,誰是修士。 近距離之下,陌奚更清楚地看見了沈枋庭右手上的玉戒。 他忍無可忍地沉聲,喉中是純粹的毒恨:“你把她藏在了哪里!” 沈枋庭咬牙,撐著劍上的重力,后腳微微退了幾許。 “冥頑不化!”他喝道,“茯芍是我的妻子,你就是殺了我、血洗人界又能如何?她一樣不會在乎你!” 沈枋庭說得鏗鏘,可卻是字字泣血。 他能騙陌奚,卻不能欺騙自己。 心臟刺痛,劍上的壓力卻陡然一松。 那惡毒的話語亦令陌奚痛苦分神。 沈枋庭精神一振,抓住機會,霍然掃劍上挑,將陌奚揮退。 他自己亦后撤二里,不等他調整喘息,那巨大的碧蛇突破了劍陣,朝他張口噴吐毒霧,蛇尾也橫掃而來,卷向他的腰際。 沈枋庭劍指夾符,黃色的符箓上是黑紅色的血紋。 他拋出符咒,在蛇口大張之時,一劍刺穿符咒,捅入蛇口之中。 嘶——幻蛇怒鳴,之后的陌奚亦是十指顫抖地覆上雙頰。 不、不……不會的!芍兒喜歡他這張臉,多少次夸贊他美麗。 他們已經有了孩子,是茯芍最看重的孩子!就算回憶起了過去,她也不會如此絕情,不肯再多看他一眼—— 可事實就是如此,在恢復記憶后,茯芍決然地離開了蛇宮。 沒有入侵者的痕跡,她是主動離開的,連聲道別都吝于留下。 她愛的是沈枋庭。 她可以為了他忍辱負重地留在琮瀧門、可以為了他出生入死,更是為了他毫不猶豫地獻祭自己生命。 沈枋庭、沈枋庭、沈枋庭!上一世、這一世,她心里的只是沈枋庭。 上半身幻回了人形,茯芍捂著額頭嘶嘶吐信。 她撞得頭骨生疼,也才撞破四張法陣。 剩下五張陣法如堅山一般擋在前面,高不可攀。 茯芍撫上了腹部,短時間內,她是無論如何都硬闖不過去了。 這樣不行,須得換個法子。 她抬手,指尖觸上了法陣,試圖尋找破陣秘鑰。 剛一連接陣法,洶涌冰冷的法力便叫囂著卷席而來,砭骨的痛意自指尖蔓延,茯芍登時退開,切斷了和陣法的聯系。 她捂著剛剛觸碰過法陣的手,沉重地望著五張陣法。 這上面的力量竟如此兇煞,別說深入解密,就是碰一碰都讓她心有余悸。 沈枋庭、師兄……茯芍蹙眉,記憶中那個正直、仁義的大師兄不知去了哪里,如今就連他留下的傳送陣都這樣邪煞暴戾。 越是了解現在的沈枋庭,茯芍便越是心驚。 若自己這次未能逃出,在這里和回來的沈枋庭撞面,后果不堪設想! 她可不想和白素貞一樣,一輩子關在塔里! 茯芍大幅擺動蛇信,用盡全副感官,焦急地尋找其他出路。 沈枋庭從蘇醒起便布置了這方秘境,他本就是周密之人,整整一年的準備,此間陣法環環相扣,層層加密,毫無錯漏可言。 茯芍尋了一圈,沒有破口、沒有薄弱之處,也沒有任何利用的機關、工具。 焦頭爛額之際,有些許熟悉的氣味傳達到了她的蛇信。 她頓了頓,細細品嘗著—— 是土靈的味道。 她捕捉到了陣法之外的土靈。 點點微弱的靈光懸浮飄動著。 宛如北斗,茯芍站在瑤光處,感應到了遠處的天樞天璇。 她與它們相距甚遠,可有一絲微弱的星線連接了彼此。 茯芍愕然。 隔了整整五張加密的傳送陣,她竟能感受到外界的土靈氣,繼承黃螭之力后,她對土屬性的掌控好像加強了許多。 抓住這絲纖細的星線,茯芍豁然開朗—— 有土靈,就說明外面有土、有石、有玉。 只要連接足夠的土靈,她便能用土遁或是化玉之術躲進土石當中,借物轉移、遁逃出去! 只是要穿過足足五張大陣、聯系上外面的土靈,成功率微乎其微,換作從前的茯芍根本不可能實現。 而今雖繼承了黃螭之力,但要一次穿過五道陣法,茯芍心里并無把握。 心跳一滯,陡然間,她察覺埋在心臟和內丹里的蛇毒變得熾熱—— 這熱度近乎guntang,再不能被認作錯覺。 即便是陌奚蛻千年蛇皮時,茯芍體內的蛇毒都沒有過波動,現在卻燙得茯芍氣血上涌、呼吸滯塞。 她按住心口,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慌張隨著發燙的蛇毒在心脈里蔓延。 陌奚……他出了什么事么? 符咒化火,被沈枋庭一劍捅入幻蛇喉中。 符咒入蛇,化為烈火朱雀。 伴隨著一聲玉碎高嗥,朱雀展翅,領著熊熊烈火在幻蛇體內沖撞撕啄。 天穹之上,暗綠與明紅兩股法力鏖戰顫抖。 朱雀長喙尖利、身形如梭,如引了紅線的繡花針在幻蛇體內刺入又鉆出,焚燒著它的臟器、啄穿了它的皮rou。 沈枋庭眼見那幻蛇嘶吼慘叫,被體內的熾火朱雀攪得痛不欲生,這一劍已然將它中傷,可霍然之間,疼痛鳴嘯的幻蛇突然停止了掙扎。 空氣中涌起了濃郁的水汽,點點水滴化作濃霧,遮蔽了半座城池。 那霧非白非灰,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灰綠色。 濃霧遮蔽了幻蛇,亦遮蔽了和它交戰的朱雀。 在看不見的霧后,朱雀的嗥嘯漸漸微弱,直至消失。 “不好?!毙l戕立刻揚聲,號令妖兵,“立刻撤離!” 咔啦—— 最后一刀,人類的防護結界在丹尹的爪刀下坼裂破碎。 少年蛇瞳亢奮地豎起,像是鉆入了樹洞的蛇,看見了里面脆弱無妨的雛鳥,正欲飽餐一頓。 但在嗅到空中灰綠色的水霧后,丹尹臉上的狂熱rou眼可見消退。 他不甘心地看了眼近在咫尺的人類,最終還是放棄到手的血rou,折身跟著衛戕返還。 還沒有見到芍jiejie,他可不打算死在王毒里。 屏障之后的修士剛做好了迎戰丹尹的準備,就見他驟然離去。 他們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然而下一瞬,天地被灰綠色涂抹覆蓋,眼前一切都隱匿在那濃厚的霧氣中,什么也看不見,只有茫茫一片。 霧氣起的瞬間,沈枋庭立刻屏氣。 長劍法光亮起,三張金符護于身前,為他覆上三重護身罩,一曰防力,二曰防煞,三曰防邪。 金符影散,有了這三重防御后,沈枋庭猶未敢松懈,依舊斂息屏氣。 幻蛇匿入濃霧之中,失去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