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蛇引 第9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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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毙l戕應了,側身讓出了道路。 和茯芍別過,衛戕身后的幾名將軍忍不住扭頭回望著雌蛇的背影。 在其他蛇妖都不許露尾的內宮,茯芍的長尾格外醒目。 華貴的蛇尾蜿蜒綿長,落在地上便是一條玉溪。長尾扭擺,那細腰便也隨之搖曳。 她長了一副清雅出塵的仙貌,偏偏游尾行走間又帶著妖的嫵媚。 走遠之后,衛戕的副將笑道,“主帥,茯芍大人看您的眼神可有幽怨啊?!?/br> 這話一起,其他將軍也跟著起哄,“主帥您還在等什么,那可是頂級雌蛇,除了丹櫻,天下也就這一條了?!?/br> 衛戕掃了他們一眼,目光冷淡。 幾妖當即噤聲,不敢再言。 又過了幾步,前頭才傳來低沉的一聲:“我知道?!?/br> 眾將看向他。見烏蛇下顎緊繃,黑眸隱忍。 “現在不行?!彼f。 蛇王正在求偶,此時追求茯芍,就是要和蛇王開戰。 兩天之前,衛戕尚有戰意,但在蛇王吸收了如此眾多的妖丹后,他再無半分把握。 衛戕只能等,等到蛇王求偶成功、茯芍成為王后,他才能爭奪第二伴侶權。 至于第一伴侶——衛戕有自知之明,并不強求。 前面就是寢宮,不需衛戕提醒,幾名大妖都閉嘴肅穆了起來。 衛戕站在殿外,躬身請示:“衛戕攜西征眾將前來述職?!?/br> 半晌,殿里傳來回應:“進來?!?/br> 衛戕帶著幾妖跨入殿內,尚未立定,一只玉光杯驟然穿過鮫綃射來,徑直砸中衛戕額角。 鏘的一聲,玉片破碎。 鮮血流下,在那張冷俊的臉上爬出殷紅的紋路。傷口久不愈合,血色發紫,空中隱有壓抑的苦甜味。 眾將一怔,就見玉榻之上,蛇王指尖把玩著另一支杯。 他笑吟吟地咦了一聲,“衛戕,久居高職,可是松懈了?” 咔啦……那修長的五指一收,蛇王手中的玉光杯迸碎成齏。 頃刻間,大殿內寒冷甚冬,地面柱上有白霜蔓延。 眾將震在原地,誰也不明白蛇王為何突然惱火翻臉。 直到前方的衛戍單膝跪下,沉聲認罪:“是。謹記王訓?!?/br> 其余妖將頓時回神,跟著下跪。 膝蓋甫一落地,如觸凍土,寒冷砭骨,痛不可言。 這是頭一回,蛇王如此不顧及衛戕的顏面,當著外妖的面,公然對他降下責罰。 羞辱的是衛戕,警告的卻是所有雄妖。 想起方才遇到的雌蛇,幾妖心驚膽戰。 什么“王今日心情不錯”——何止不錯,簡直是糟得不能再糟了。 失去了黃玉蛇丹的香氣,那腥臭雜亂的氣息再度堵塞了陌奚的口鼻。他極力壓制著滿心暴戾,在看見衛戕的瞬間,還是泄露了兩分出去。 “說罷?!睂χZ良臣服的雄蛇,陌奚支著頭,沒什么耐心地淡淡開口,“說完了,就去cao練?!?/br> “是?!?/br> 這恭順又不至于畏縮的語氣,像一拳砸在了棉花上,令陌奚郁躁之氣更重一層。 衛戕不是丹櫻丹尹,殺了他,弊大于利。 體內的腥臭味叫囂個不停,陌奚瞌眸,遮住眼底的厭惡暴戾。 不管他如何暗示,茯芍眼中蛇王的“禁欲”印象就是根深蒂固、揮之不去。 這不要緊,他有的是時間和耐心。 但不論是上一世的沈枋庭還是這一世的丹尹,茯芍從未向雄性主動表露態度。 衛戕,是第一個得到她明確示好的雄性。 本能高嘯著殺意,陌奚清醒地知道,他不能為了這點事殺了衛戕,何況衛戕還算有自知之明。 聽著衛戕的匯報聲,陌奚閉著眼不發一語。 他抵著眼角的毒腺,將毒液壓下。 和被茯芍勾出的蜜液不同,此時眼尾的腺體里蓄滿了苦澀的劇毒,每一種都可以讓他身前的烏蛇當場暴斃。 這一次理智和本能的拉鋸中,陌奚沒有感受到半點征服本能的快慰,有的只是煩不勝煩的躁戾。 陌奚厭惡起了衛戕,厭惡滿腔龐雜的妖氣,厭惡那些膽敢攛掇茯芍和衛戕交尾的宮仆。 種種一切都令他不快,他想開一場血宴紓解情緒,可一想到在蛇田中照料小蛇們的蛇姬,便又只能按捺住自己。 無趣,一切都是這么無趣。 陌奚耷著眼瞼,他想要茯芍了,想被她緊緊抱住,想她依戀的親吻、用力的絞纏。 唯有茯芍氣息才能令他寧靜片息。 …… 茯芍已回到了醫師院。 跨入門檻,她在自己的座位上看見了個意外的身影。 一頭紅發的血雀正一手托腮,一手撥弄著她桌上的物件,已是恭候多時了。 聽見蛇尾聲,雄妖抬眸,那雙絳紫色的妖瞳望了過來。 他沖茯芍一笑,是丹尹那種燦爛的笑法,卻要成熟灑脫許多。 “哊?!彼蛄苏泻?,喊了句:“茯芍大人?!?/br> 茯芍游了過去,看了眼鄰座的老醫師。 老醫師老神在在地喝著茶,目不斜視盯著自己手中的茶盞,沒有要看診的意思。 由此觀之,血雀不是來看病的。 既不是來看病,茯芍再想不到他們能有什么交集。 她站在桌前詢問:“將軍有何見教?” 血雀起身,在衛戕身旁時他顯得清瘦,但當他站起,那個頭竟比茯芍高出一肩。 他傾身低頭,湊到茯芍耳后嗅聞她的氣息。 雖是天敵,但在這一禮節上,他們倒是沒有差異。 茯芍亦偏過頭,嗅聞血雀的脖頸,錄入、分析他的味道。 她聞到了一股特別的氣味,是被陽光曬得蓬松的羽毛味,又像一種腥甜的漿果,薄薄的果皮下包著一泡溫暖的鮮血。 說不上好聞還是難聞,他們的種族差距太大,茯芍不具備鳥族的審美,只能做出“聞著還算好吃”和“產卵時要遠離他”兩項判斷。 兩妖都收斂著自身氣味,因修為接近,所以多少能聞到一些。 初次交換氣味后,血雀回正了身形,露出那日游街時的笑容,恣意而坦率。 “晚秋了,”他閑散地站著,像是隨口閑聊,“有什么安排么?” 茯芍茫然地回望,不明白他在問些什么。 血雀提議,“要是沒有安排,那就和我一起,怎么樣?” 茯芍錯愕地睜大了眼睛。 她活了兩千八百年,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被一只鳥邀請。 她不敢置信道,“你知道,我這輩子吃了多少鳥么?” 血雀一愣,隨即噗嗤笑了出聲。 他笑得明艷爽朗,以至于有些放蕩,笑聲傳出了醫師院,好一會兒才堪堪收住。 “彼此彼此?!彼Σ[瞇地咧出口中利齒,“何況我猜——你吃的鳥,一定沒有我多?!?/br> “如何,考慮一下吧茯大人?!?/br> 第六十五章 茯芍自然是拒絕了血雀, 她不能接受和一只鳥交尾。 她沒有在交尾時吞吃雄性的習慣,但如果對方是一只鳥,那就不能保證了。 往深遠處想一想, 如果她生下了鳥蛋, 哪天睡迷糊了說不定會在夢里把蛋吃掉; 又或者她生下了蛇蛋, 那血雀別說照顧小蛇, 他十有八九會吃掉她的幼崽。 不管怎么想, 她和血雀都沒有可能。 血雀有些遺憾,但并沒有死纏爛打,只說如果茯芍閑來無事,隨時可以找他玩兒。 茯芍沒有和鳥“玩”的經歷,無法想象要玩些什么, 覺得蛇和鳥之間還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她坐回自己位置,總覺得還空氣里還有那種血漿果的氣味, 忍不住頻頻吐信。 一旁的老醫師悠悠開口:“茯大人, 做醫師,可要不得門戶之見吶?!?/br> 茯芍不解:“我沒有門戶之見呀?!?/br> 老醫師笑而不語, 優哉游哉地啜茶。 蛇城中躁動的氣氛隨著天氣轉冷慢慢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