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蛇引 第9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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衾雪的刺殺計劃定在了三日之后,蛇王不想他影響到初二的慶功宴。 這命令很特別,對于蛇王、乃至所有沙場而歸的大妖而言,亂子,才是助興的宴會表演。 但既然是王令,衛戕姑且前去察看了下衾雪的動向。 狐妖太過常見,宮中新入幾只狐貍,就如海中新生幾條游魚,根本不可能察覺。 因衾雪容貌特殊、修為較高,可以一眼鎖定,但其他玖偣殘敵則無法確定,唯有等到他們下手時,才能一網打盡。 衛戕隱匿了身形,找去校場,暗中注視衾雪,觀察他和誰走得較近。 這本該是監察組的工作,但丹尹不知為何被蛇王留在了玖偣邊境。 要監察衾雪這樣超過三千年的頂級大妖,只能由另一位頂級大妖來做。 血雀沒有這個耐心,擔子便落在了衛戕身上。 衛戕觀察了兩日。 確定了刺殺日期后,衾雪等狐妖愈發謹慎,私下再沒有見過面,那頭三千五百年修為的白狐仿佛是真的只來參軍的,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 衾雪這邊一無所獲,但在宮里待了兩日,衛戕卻有了其他發現。 第二天的晚上,他在從校場回來的路上和兩個宮娥迎面而過。 本該視他無物的宮娥忽然停下,對著他行禮欠身。 衛戕一頓,接著便聽她們口中呼道,“茯芍大人?!?/br> 有蛇尾游動的聲音自衛戕身后拐角出現,他詫異回眸,王宮之中誰敢放尾游行、挑戰王權? 很快,衛戕便見到了那放肆的蛇。 一條矜貴仙逸的玉尾出現在了他眼下。 緊致圓潤的蛇尾上排列著緊密的蛇鱗,每一塊都如精細磋磨的玉石,在月下折出玼光。 這一頭修為僅次于他的頂級雌蛇,超過了丹櫻。 她朝他的方向游來,長尾逶迤,步態婀娜,當他們之間的距離不剩三武時,衛戕倏地嗅到了一股驚人的奇香。 這香氣美妙絕倫,聞之勝飲秘藥。 她已然斂息,衛戕所能嗅到的氣味十分有限,可就是這隱隱綽綽的半縷,便令他全身的血液躁動起來。 他后退了半步,為這恐怖的香氣,也為蛇姬的傾城之容。 雌蛇喜歡強壯龐大的雄蛇,雄蛇亦何嘗不愛豐腴粗碩的雌蛇。 蛇妖之間,總是體型越大越美。 眼前的雌蛇可算是衛戕所見之中最長碩的一條。 她的氣息、鱗色和體型都完美得無可挑剔。 曖昧的秋風掃過,衛戕斂眸,壓制住求偶期的本能歡欣。 王命在身,他不能暴露蹤跡。 雙方的實力差距并不大,茯芍看見了衛戕,或者說,她嗅到了一團模糊的氣息,這是實力高于她的妖在故意藏匿身形。 她只能辨別出,這是蛇的氣息。 淮溢之中,修為高于她的蛇妖只有大將軍衛戕,她路過他,疑惑地扭頭看了那團黑氣一眼。 黑氣在她看過來的瞬間便后退開去。 茯芍意會,他不想被妖察覺。 本該在軍中的上將軍為何突然出現在宮中,還這樣掩人耳目…… 茯芍覺得奇怪,前面的宮娥在喚她,她暫且將這問題放去一邊,先回應了小宮娥們。 見蛇姬越過自己,和兩個宮娥走遠,衛戕舒了口氣。 他擰眉望著地上游動的蛇尾,疑惑兩個宮娥的反應。 淮溢唯一的一條頂級雌蛇便是丹櫻,衛戕和丹櫻沒什么交集,但都在蛇王麾下做事,日子久了,總也了解一些。 平心而論,丹櫻的脾氣不算太壞——至少在千年大妖的行列中,她是個正常的妖,說話做事都不瘋癲,還算是有規律可循,性格比她弟弟要好上一些。 即便如此,宮中的妖仆們依舊談丹櫻變色。 不止丹櫻,強者總是讓弱者避之不及。 這條雌蛇是誰,為何宮娥們見了她不但不害怕,反而還停下來泰然自若地向她問好? 這不合常理。 衛戕陷入沉思,天色將亮,他正欲回去準備今日正午的那場刺殺,不料這一會兒思索的工夫,意外等來了接連兩日都沒有露出馬腳的白狐。 衾雪自衛戕面前穿廊而過,沒有察覺到他。 他的身體緊繃,有明顯異狀。 衛戕立即提步,悄無聲息地緊隨其后。 他跟著衾雪去到了醫師院。 已到下差的時候,茯芍正猶豫是臨時去一趟蛇宮,還是明夜請脈時再向蛇王匯報自己看見的衛戕。 她以己度人,自己在蛇宮里斂息行走、遮掩痕跡時,是為了竊玉;那衛戕又是為了什么…… 不像什么好事,但也可能是蛇王授意他的任務。 這個時間不是她該見蛇王的時間,自己特地跑過去說這事,萬一對方只是在執行王令,那她豈不是鬧了笑話,還會讓蛇王覺得她大驚小怪、搬弄是非。 茯芍糾結了一會兒,最終偏向于明夜請脈時再提。 要是王嫌她多管閑事,大不了以后她不說就是。 “芍jiejie,我都收拾好了?!崩倚诱砗昧藮|西,將墻上掛著的墨青披肩取下,給茯芍披上。 “好,”茯芍抬頭,讓她系好了系帶,“我們回去吧?!?/br> 她剛一邁步,還未踏出主屋的門檻,就看見步入醫師院的衾雪。 老患者了,茯芍下意識張口,“怎么,哪里又傷了?” 衾雪頓足,停在了院中。 “不,沒有……”在中意的雌性心里留下了孱弱的印象,他面上發燒,但這一次沒有再逃離。 “我來,是有話想對你說?!?/br> 茯芍偏頭看著他。 晨曦自他們東方射出一抹光束,那頭白發在月下柔美如綢,在日光下則愈添輝光。 對崇白的人類而言,衾雪稱得上清貴無雙。 他抬眸看著茯芍,沒有施展媚術,那雙狐眼自帶妖冶風雅。 茯芍身后的酪杏咯噔了一下,她不是離群索居、不諳世事的茯芍,立刻明白了這頭白狐是什么意思。 私心而論,酪杏希望茯芍的伴侶也是蛇,不想她和外族糾纏在一起。 但她沒有資格替茯芍決定,只能期艾地望著茯芍的背影,祈禱她不要答應。 衾雪醞釀良久,終是在茯芍困惑的視線下開口了。 “你曾說過,比起容貌,更看重實力?!?/br> 茯芍點頭,“對?!?/br> “那你……”衾雪咬唇,那雙狐眼流露出難以言喻的風情,煙視媚行,又帶著渴欲、期冀,“你會愿意和淮溢最強的雄妖結為伴侶么?” 茯芍一愣。 淮溢最強的雄妖,不就是蛇王么? 她正要答話,倏地余光一瞥,看向了醫師院門外。 有一股難以捉摸的氣息。 若非蛇王,就是方才遇到的衛戕將軍。 茯芍下意識排除了蛇王。 衛戕……她皺眉,他為什么要跟過來?來了又不進門,只藏在門外偷聽。 她愈發覺得衛戕可疑。 衾雪羞怯地道出了自己的心意,正忐忑地等著對方回應,卻發現雌蛇的目光越過了自己,全然一副走神的模樣。 他頓時被涼水澆了個透心。 帶著一點慍色,衾雪重重喚了聲:“茯芍!” 茯芍這才回神看向他。 “啊……”她想起了衾雪剛問的話,答道,“那當然愿意?!?/br> 蛇王也好,新起之秀也罷,她樂意和強壯的蛇交尾。 生不生蛋另說。 院外的衛戕聽到這一段,不由得皺眉。 院內的衾雪則眉眼舒展,露出了一點笑意。 他頷首,道,“好?!?/br> 說罷便轉身離開。 好?茯芍不解,這次又是好什么? 他怎么總是沒頭沒尾地說“好”? 妖已走遠,無從問起。茯芍莫名其妙地離宮回家。 回去的途中,酪杏一臉欲言又止,等她做了飯、茯芍吃飽喝足了,酪杏實在忍不住問:“芍jiejie,你這就答應他了?” “誰?答應什么?”茯芍疑惑。 “那頭白狐呀?!崩倚幼谒磉?,給她捏肩膀,“你今天不是答應他,只要他成為淮溢的最強者,就做他的伴侶了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