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他半啟眼瞼，沖著茯芍安撫勾唇，“不要緊，這里是妖的地界?！?/br>
    茯芍問：“妖的地界有多大？”

    這很難空口和她說明，陌奚從儲物器里翻出一卷圖紙遞了過去。

    這是一份輿圖，茯芍將其展開，整個天下由此展露在她眼前。

    她看著輿圖，聽陌奚說著，“大體來說，南有安嶺、淮溢、玖偣、芙梃四國；北有廣陽、西景、汀菱、樟勍、泗奕。除這九國之外，其他零零散散的小城不足掛齒，隨時都會易主變更?！?/br>
    茯芍看見地圖上有多種標記，她所處的韶山在西南一隅，未被收入到南方妖族的勢力里。

    蛇城在韶山東方偏北，屬淮溢。

    南方淮溢、玖偣的標志是一樣的，是一個墨綠色的小彎鉤。

    芙梃上面也有個小彎鉤，卻是金色的，茯芍問陌奚，“jiejie，為什么這個顏色不同？”

    芙梃位處西南，是最接近韶山的妖族聚集點，離茯芍最近。

    陌奚掃了眼，說，“那是蟒蚺的地盤?！?/br>
    “蟒蚺……他們不算蛇族嗎？”

    陌奚道，“它們體型倍數大于常蛇，且都無毒，漸漸便自立了門戶?！?/br>
    茯芍眨了眨眼，沒想到蟒蛇和蛇居然還有些小隔閡。

    她犯了愁，“我父親的祖母是蟒，我是蛇，但也繼承了蟒的血脈，該投奔哪方呢？”

    陌奚笑吟吟地反問：“芍兒想去哪邊呢？”

    茯芍吐了吐蛇信，收集到了一絲微涼的寒氣。

    溫柔的大jiejie又出現那種隱秘的危險感了。

    她說：“我先跟著jiejie一起。jiejie去哪，我就去哪里?！?/br>
    再探出蛇信時，那絲涼意消散了。再要探尋，便只能看見陌奚溫煦的笑意。

    “那這個呢？”她又指向南方的另一郡，安嶺。

    “那是豹貓的領地?！?/br>
    茯芍有些驚訝，“南方四國，蛇類居然能占據三個么？蛇族好大呀?！?/br>
    陌奚搖頭，“不，除了芙梃的確遍布蟒蚺，東南處淮溢、玖偣并非全是蛇類，只是領主是蛇而已?！?/br>
    這份地圖上的標志，不是某物種的分部情況，只是領主的情況而已。

    “除了蛇王所在的蛇城和另外兩個郡外，淮溢、玖偣其他地方蛇類并不多，即使是蛇城，里面住的也并非全都是蛇，外族和蛇族各占一半?！?/br>
    茯芍疑惑：“既然這二國的領主是同一個人，那應該是一個國才對，為什么是兩個國？”

    “前不久的事，還沒來得及整治合并?！?/br>
    這一世他才剛取了玖偣，還沒來得及統一就進入了蛻皮期，接著便昏死在了韶山。

    按照上一世的情況，眼下的確有不少事情。

    “這是舊圖，新一冊的輿圖，這里就將改名淮溢?！?/br>
    茯芍點點頭，聽得津津有味，又指著中原大地問：“這一大塊呢？”

    “那是修士們的地盤?！闭f到修士，陌奚的語氣都淡了一分。

    “咦？”茯芍驚奇地又去看了一遍圖，“妖族和修士各占半壁嗎？那凡人、皇帝、諸侯什么的又在哪里？”

    陌奚道，“如今早已沒有所謂的朝廷了，凡人都依附著仙門生活?！?/br>
    茯芍大驚：“人類沒有王了？”

    “不能說沒有，不如說是變多了?！蹦稗傻?，“仙門統治人界，十九宗組成議事仙盟，把控著人類的方方面面；其中上三宗處于仙盟核心，有絕對的統領權?！?/br>
    他想著茯芍接觸的都是三千年以前的老黃歷，于是做了個類比，“宗族類似從前的諸侯國，只是王改名為了‘宗主’，天子化作了‘仙盟’?！?/br>
    “那人類和人類也會相互廝殺嗎？”茯芍問。

    “有時候?！蹦稗傻?，“但更多的時候，還是聯合起來攻打我們?！?/br>
    茯芍立刻同仇敵愾，“那我先不殺蛇王了?！?/br>
    外敵當前，她還是等等。

    陌奚失笑出聲。

    “不妨事?！蹦请p翠色剔透的眼中滿載笑意，他說，“每天挑戰蛇王的妖族數不勝數，芍兒憂國憂民，比蛇王強上百倍，完全可以取而代之?！?/br>
    茯芍從不覺得自己和憂國憂民有什么干系。

    她問：“我還不知道蛇王叫什么呢?！?/br>
    和上一世不同，陌奚這次沒有對茯芍隱瞞姓名。

    他壓著惡劣的興味，對茯芍說：“王的名諱，鮮少為外界知曉?！?/br>
    茯芍蹙眉，“連名字都不肯放出來，它也太小心了?！?/br>
    “天下奇士極多，名字可大可小?！蹦稗傻?，“若真出現個厲害的角色能用名字施咒，那蛇王也是忌諱的?！?/br>
    茯芍點點頭，不愧是能稱王的人物，真是心細如發，自己若要殺他，也得小心周全點。

    “那他是雌是雄？”

    “雄?！蹦稗傻那閳筚I一送一，“據說有四千年的修為?！?/br>
    茯芍訝異道，“不過如此嘛，jiejie你也可以稱王?！?/br>
    四千年并不弱，但在結界里時陌奚問她，蛇王是否和父親有過舊怨，她便以為蛇王厲害到有五六千歲了。沒想到竟和jiejie同歲。

    陌奚噙著笑，沒有接話，轉而提起先前未完的話題，“若芍兒不敵蛇王，又作何打算？”

    茯芍想了想，“蛇王應該是最強的雄蛇了吧……”

    陌奚一頓，不等他回答，就聽茯芍興沖沖地說，“我要是打不過他，就和他交尾?！?/br>
    反正她也要找雄蛇，既然要找，何不找個最強壯的呢。

    陌奚勾著笑，“芍兒，蛇王未必那么好說話。一個行刺者暗殺不成，突然約他交尾……他恐怕很難欣然應下?！?/br>
    “什么？”茯芍不滿道，“他怎么這么小心眼，難道所有挑戰他的蛇他都要殺掉不可么？”

    族群之中，年輕者想挑戰王的權威是在正常不過的行為了，怎么能因為小輩的一次挑戰就把對方殺了呢。

    要是這樣，這個族群還有未來嗎……

    陌奚彎眸，“據我所知，九成如此?！?/br>
    茯芍尾巴尖在地上拍了拍，“這個王可真不稱職！”

    如此做法，和屠盡蛇族有什么區別。

    身為王，應該鼓勵族人拼搏挑戰，怎么能把有潛力的勇士都殺了呢！

    “噓——”陌奚豎起食指，抵在唇前，“蛇王手下有嚴密的監察組織，在他的領地，每一句話都會被監聽?！?/br>
    他提醒著她要小心，眸中卻透出點點玩味，這神情不像在制止，反而像在攛掇她謀反似的。

    茯芍錯愕不已，“他還要監聽？”

    此刻，她真生出點憂國憂民了。

    “外面和韶山不同，”陌奚認真道，“芍兒，保護好自己，在外的每一刻都必須收斂氣息?！?/br>
    他盯著她，要確定她不是敷衍，而是真的把這句話聽了進去。

    茯芍點點頭，“jiejie，我會小心?！?/br>
    四千多年修為的jiejie都差點死在外邊，看來外面的世界真的很不一般，她立刻就開始斂息。

    車廂內，那融融的香氣漸漸淡了，陌奚支著頭，有些發懨，可他的修為高茯芍整整千年，因此茯芍即便斂息他也能嗅到她的香氣。

    他可以控制自己，外面的蛇可不行。

    茯芍的氣息比束帶蛇妖還要強上十倍，一旦她毫無收斂的進入蛇城，不到一刻鐘的時間，整個蛇城乃至淮溢都會失控淪陷。

    所幸她修為不淺，收斂氣息后，除他以外也沒幾個妖可以洞悉。

    “停！”

    兩人對話剛告一段落，外面傳來攔車的聲音。

    茯芍正要掀簾去看什么人攔他們，陌奚手腕一抖，一片蛇鱗令牌自他袖中飛出窗外。

    過了一會兒，那片巴掌大的蛇鱗令被恭恭敬敬地雙手遞了回來，陌奚隔空收走，玉輦便繼續向前飛去。

    茯芍注意到，那蛇鱗正是陌奚的鱗片。

    對上她好奇的目光，陌奚翻出一張新鱗給她，“生人進入蛇城，需要城內住民作保。芍兒，我把我的身份牌給你，以后淮溢、玖偣地界你都可隨意出入?！?/br>
    茯芍接了過來，那不是普通的蛇鱗，上面有打磨雕刻的痕跡，正面刻了兩個字“陌奚”。

    “為什么要城內作保？”茯芍不解，“我要是沒有遇上jiejie，就不能來蛇城了嗎？”

    明明是蛇，卻不能進入蛇城，這是何道理。

    陌奚眸色微暗，他看著那雙白皙的柔荑握著蛇鱗令，來回撫摸著他的舊鱗。

    頓了頓，他簡單地概括：“為了安全?！?/br>
    一旦有sao亂，便可連根拔起。

    “奇怪的規矩?！避蛏植欢?，她生活的地方可沒什么細作、刺客、外敵。

    從被攔車的地方又往前飛了不過一里地，外面的聲音嘈雜了起來。

    茯芍立刻被吸引了注意，不再忿忿不平。

    她收起蛇鱗，掀簾往外一探，這一看，那雙琥珀色的眼睛仿佛燃燒起來了一般。

    她興奮地低叫：“jiejiejiejie！好多妖，好多妖??！”

    第二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