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蟬
歸根到底還是他們的速度太慢了,這才讓他們這么快就跟上來。 現在糾結速度已經沒有意義,槍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放下的,而且還得想辦法兼顧水苓的體力。 徐謹禮蹲下對著水苓張開手:“過來,我抱著你跑,這樣快一點,等到了相對安全的地方,我們再停,不然咱們太慢了?!?/br> 以他們現在的狀況趕路,已經是一項負擔,再讓他背著,水苓真的怕他會累死在半路。 “快點?!毙熘敹Y用氣音催促她。 他至少還能跑個幾公里,他在離開小木屋的時候已經看好了路線朝向,運氣好的話,不久就是下山的路,運氣不好就能遇到野人,或者走上絕路。 再怎么樣,就算暫時躲在荒山野外,也比現在落到他們手里強,一旦被抓住就是個死。 水苓被徐謹禮摟著背,和他頸貼著頸,被他帶著走,等走了有一段變成高速跑動。 風從她的發絲刮到耳廓,她能聽見徐謹禮跑動時急喘的聲音,像是湍流一樣涌進她的耳朵,瞬間將她的世界淹沒。 林葉婆娑,陽光偶爾從樹葉的間隙閃過她的眼睛,這一刻水苓腦子什么別的都沒想,只記得一點,她在和哥哥逃命,逃向不知名的深處。 徐謹禮不知道奔走了多久,往前看到一個土坡,再向前能聽見水流聲。 他帶著水苓快速下坡,以最快的速度將每把槍里剩余的子彈騰出來,拿一些放到褲子口袋里,剩下的脫下襯衫包好背著,隨后留下一支他用過確認沒有問題的卡賓槍,把其他的槍扔進了河中心。 槍械夠重,河也夠深,槍很快就沉下去,看不見蹤影。但凡不是個傻子,都不會無緣無故跑到雨林的河里去,他不用擔心這些東西被他們撈上來。 做這些事,雖然有效減輕了負重,但也花費了不少時間。 正當他打算帶著水苓繼續逃命的時候,聽見了土坡上面傳來腳步聲。 徐謹禮當即把水苓拉到坡地的視線盲區,暗示她噤聲。 上面的人在來回踱步,腳步聲忽遠忽近,似乎在猶豫要不要下來,這聲音離得極近,這次水苓也能聽見,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喘。 水苓被徐謹禮護在懷里,貼著他因為跑動而汗濕的背心,抱著他的腰,眼睛緊閉。 不知道為什么,上面的人不打算下來,也不想走的樣子。 水苓謹慎地在徐謹禮腰那挪開頭,看見了正在上岸的大東西,渾身有厚厚像甲片一樣的鱗,像蜥蜴,但是比蜥蜴要大不知道多少倍,感覺那張大嘴張開都能一口把她吞下去,綠油油的眼睛一直睜著,短短的爪子還在向上爬。 她嚇得心里發毛,抬頭看了一眼徐謹禮,他用手摸了摸水苓的后頸,大概是在安撫她。 但他也很緊張,徐謹禮一直側過頭向后看,那東西還在往這爬,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下來。 她感覺到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徐謹禮用極輕的聲音說:“我在這,別怕?!?/br> 話雖是這么說,但徐謹禮自己也無暇分身,鱷魚和綁匪同時在場,無論先殺哪一個,剩下的那個都可能會咬上來。 鱷魚可能還更難搞一些,這東西的視力是人的好幾倍,并且因為身軀巨大,爬行速度可以達到每小時十幾公里,真要被它看上,活路很小,尤其是水苓這樣的小女孩。 令他沒想到的是,砰的一聲槍響,坡上的人對鱷魚開了槍。 這個人留在這不走,原來是為了戲弄鱷魚。 突如其來的槍聲惹怒了鱷魚,它仰頭對著坡上的人惱怒地張口。 徐謹禮抱緊水苓,輕聲提醒她:“一定別動?!?/br> 水苓閉上眼睛埋在他的胸膛里,靜聽連續的幾聲槍響,岸上傳來交談的聲音。 “干什么呢?”有人過來問。 約莫是開槍的人在嬉笑:“沒什么,碰見個怪東西,試試槍?!?/br> “要死了你,被頭知道不得罵死你?!?/br> “怕什么,就說以為是人,結果看錯了唄?!?/br> 倆人說著漸行漸遠,水苓感覺徐謹禮緊繃的身軀放松下來,松了一口氣:“沒事了?!?/br> 水苓被徐謹禮放開后看到了被槍殺的怪東西,它駭人的綠色的眼睛已經闔上,笨重的身軀癱在河邊。 徐謹禮看向那條鱷魚,似乎在思索什么,水苓等了一會兒,看他伸出手:“刀給我?!?/br> 運氣如果不好,他們晚上之前還走不出去,得先吃點東西,徐謹禮打算剖點鱷魚腹部的軟rou。 帶著有血腥味的東西在叢林里向前跑不是個好主意,血腥味不會引來人,卻會引來各種各樣嗅覺靈敏的野獸,他們只有一個選擇,生食。 徐謹禮切了一大塊,帶著水苓離開這片水域,找個僻靜地方自己片了一點試了試,入口很腥,腥到要吐的程度。 他忍著吃了些,切了很薄的一片給水苓:“能吃下嗎?肚子沒東西撐不了多久?!?/br> 她拿起那片rou,閉著眼睛往嘴里一扔,徐謹禮趁她還沒吐,接連片了幾下rou,喂了水苓一小塊。 咽下去不久嘴里的腥味就讓人想嘔,水苓大口呼吸,急促地將口中余留的腥氣呼出去。 東西吃完,徐謹禮拉著她重新上路,趁天還沒黑拼命趕路。 這個小木屋離村落不算遠,綁匪不會選擇深入雨林中太遠的地方,對他們來說也很危險。 越向外走,路徑也就越清晰,就在他們以為總算要撥云見日的時候,徐謹禮看見有兩個人守在出口那,身后背著的東西雖然裹住了,但輕易就能看出來那是槍。 徐謹禮拉著水苓慢慢向后退,小步子往旁邊挪,打算繞遠一點再出去。 別的地方下山沒有好路走,還很陡,草叢密布,徐謹禮用槍撥開草叢,防止有蛇在里面一不小心踩上去。他走在前面,讓水苓踩在他走過的地方,倆人就這么一步步下了山。 下了山也不好辦,他身上帶著槍和子彈,被村民看見肯定會覺得他是什么不懷好意的人。檳榔嶼他不算熟悉,更別說這里的鄉下。 “哥哥,我知道這是哪,你要去我家那咱開車走嗎?”水苓問道。 徐謹禮想了想,搖頭:“……不行,萬一他們找不到我們,就在你家那等著我們,回去就著了道了?!?/br> 徐謹禮把槍里的子彈都卸掉,放進襯衫里一起扎緊:“你把這些拿著,在這等等我,我去問問有沒有人能收留我們一晚?!?/br> 水苓看他一路累得夠嗆,主動說:“我能去,他們都認識我mama?!?/br> 徐謹禮停住腳步,回頭看著水苓:“都?” 水苓點頭:“嗯,我們家在這里認識的人不少?!?/br> 她看徐謹禮停下腳步皺著眉頭,慢步走過來:“哥哥,你怎么了???” 徐謹禮在預想一種最壞的情況,如果綁匪給這邊一帶的人一點小好處,讓原本就認識水苓的村民在這看見他們就去報信,那他們就完了。 被一群綁匪追殺倒也罷了,被全村人都盯著,那他們就別想走出這片地。 “水苓,哪些人家你不認識?帶我去?!?/br> “我們不認識的都是馬來人?!?/br> “沒事,我會馬來語,你帶我去?!?/br> 水苓自從經歷過綁架的事,對徐謹禮百分百的信任,他說什么,她就做什么,她帶著徐謹禮去到一家馬來村民門口。 徐謹禮敲了敲門,進門和人家打招呼,簡單告訴人家他和meimei進山,發現了槍支和彈藥,想要上繳政府,想讓他們帶他們去那里把槍交了。 這里所有人他都信不過,在這種情況下,他只有先去找警察。 馬來亞的警察都是馬來人,其他種族沒有成為公職人員的機會。況且南戴芳的手還不至于伸那么長,有那么大的本事。 等到了警察局,他再說明真實情況,最壞也就是家里還要給警局一點錢,總比留在村子里好。 這個馬來人不是城里那種視華人為敵人的激進馬來人,還是比較淳樸和善的。他用牛車帶著他們去了警局,徐謹禮身上值錢的東西早就被掏光,他也沒有什么能回報的,只能口頭承諾,要是安全到家,肯定會讓人回來給他酬謝。 那人笑笑,估計也沒當真,又坐著牛車回去了。 徐謹禮到了警察局里把槍支交了上去,說明了他們的身份、被綁架的全部過程、以及山上還有遺留匪徒的情況。 警察聽到他的身份來歷不淺,現在沒有少胳膊少腿,全都安全歸來,松了一口氣。 這種有頭有臉的大人物,跺跺腳華商界都要抖叁抖的人家的孩子,萬一在他們這地界里了事,他們的麻煩就大了。 現在有驚無險,徐謹禮所說的一切也都條理清晰,警長問清楚之后就打算派個人把他們送走。 那邊正在商量著誰送他們回去比較合適,徐謹禮聽門外傳來了一個尖細的女聲:“我的寶貝女兒啊,mama找得你好苦啊……” 徐謹禮神色有些僵硬地轉過頭,看見南戴芳正在抱著水苓哭號。 那女人看了他一眼,與抱著哭泣的憔悴神態不同,徐謹禮看見南戴芳對著他嘴角上彎了一下,那詭異的笑容很快就在他眼前消隱,讓人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