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天命
海盜活動逐漸被打擊,原有的劫掠行徑逐漸行不通。馬來亞現在全國都在搞土地優惠政策,馬來王室和各地首領迫切地想要增加財政收入。 而財政收入的絕大部分都是依靠稅收,土地都沒法住人,無法吸引和聚集人口,誰能來給他們繳稅呢?但土酋首領也號召不動馬來土著,只能寄希望于外來者開發。 徐謹禮和當時的蘇丹和英國顧問談及此事,對方覺得四百人太少,不愿意給他太大的地和福利支持。 徐謹禮想了想,打算再次讓合作的船商去清國招工,招滿一千人。 太平天國運動被反復鎮壓,眼看著快要走到末期,逃難的人越來越多,徐謹禮準備將逃難的人帶到馬來亞。 能救一個就一個,能救十個就十個,能救一百個就一百個,有多少算多少,只要他們愿意來,徐謹禮能想辦法讓他們在這片土地上活下去。 而立之年已過,他也不清楚自己還能這樣干多久,趁他還有時間,去做點有價值的事。 商談之后,雙方簽訂了一份《墾約》,巫文和英文兩個版本。共二十條,《墾約》約定: 一、愿招男女墾農一千名,小童三百名入吉隆,參與墾荒種植,需在五月三十日內到齊。 二、政府負責貸款與趙昱呈所招農工,成人每名二十仙,小童每名五仙。此款三分之一在新加坡上岸時發放,余款到達吉隆時付清。 三、趙昱呈須在五年內負責償清貸款,并定自次年起,成人還五仙,小童還一仙。 四、所招農工的船費,概由政府負擔,每名五仙。 五、政府準在吉隆、巴生河附近給予墾農耕地,每一成人兩英畝,以二十年為期,期內免稅。 六、二十年期滿,可向政府領地契,每英畝納稅五仙,唯其地概須耕種。凡移民耕地倘為政府所征用,政府須按當時地價收買,以補償移民的損失。 七、政府負責修筑墾區內和附近適宜的大路、碼頭和小道。 八、墾農的責任是種植,不可荒棄;其生產及輸出售賣絕對自由,政府決不加以限制,趙昱呈須予監察。 九、政府準許墾區購置鳥槍,保護農作物免受損害。 ……………… 徐謹禮和政府擬定這份合約的時候,考慮到部分農人已經結婚生子,所以讓政府準許他們將家屬一并帶過來。 在這之前,政府并不愿意女人和小孩移民。他們只注重勞力價值,所以下南洋的女人和孩童寥寥無幾,能帶著女人和小孩過來的,多少都有點特殊關系。 這是吉隆政府首次和外國人簽訂這樣的條約,徐謹禮拿著合約回去的時候,工人們正在搭房子。 除了這批礦工,徐謹禮還額外雇了工人來,專門建房子,等到房子建成,剩下的人差不多也招好了漂洋而來。 他們的地都是荒地,更別說居住條件,只能先湊活,好歹有個住所。 招了六百四十人,實到五百七十人,剩下的在半路已經將命送去。 徐謹禮看見那少去的數字,和水苓協商后,將名單從船商那要了過來,等他后面空下來去買塊地,給那些人立個墳,寫明來歷和身份。 他不是第一次這么做,船商早就替他把東西準備好,讓水手一并給他。 人到的那天,水苓帶著人設置了慰問點。到了的人,身體不舒服的先去臨時就醫點,餓了的渴了的就來吃點東西,身體狀態沒問題想歇歇的就去棚子下先坐會兒喝喝茶。 人剛到一片土地上必然是相當陌生的,更何況這批過來的墾農可能連自己的屬地都沒出去過,第一次出門就飄洋過海來了馬來亞,心中肯定有很多不安和緊張。 她帶著一群人,一團和氣地和大家打招呼,十幾個人一組安排人給大家簡單講了講這個國家的氣候特點,他們所在的地方什么樣、叫什么,每個人能分到多少土地,住在哪里。 把他們心中最緊要的問題和顧慮先解決。 漸漸的,就有人已經笑出來,也有人已經躍躍欲試想去看看地。 徐謹禮出面告訴大家先不急,先休息一天,收拾收拾各自的房屋,把家安置好,然后再談種地的事。 第二天,他帶著幾個醫師來,自己也上陣,給所有人輪流把脈,把生病的人先篩選出來。 對于初來乍到水土不服的人,他已經有經驗,徐謹禮以前就和水苓談過這件事,他在前面診脈開單子,水苓帶著人挨個抓藥配藥。 路上已經走了一撥人,現在人已經到了他這,他得對這些人負責,不能再白白送了命。 徐謹禮做事極具規劃性,已經提前和其他開過種植園的園主打好關系,找了二十多個有經驗的種植農人過來給先一批種地的人講過要點。 他將每個區域分好組,以舊帶新,先將種植物方法和特點,讓人手把手教。 在他們埋入種子和樹苗后,徐謹禮帶人一個個看過去,把有問題的再挨個講清楚該怎么做。 水苓看他在地里和墾農講種植方法,撐著下巴看了好久。 以前她就覺得不可思議,徐謹禮怎么能做到不管做什么事自己都那么了解,腦子里究竟能放多少東西,還格外有耐心,晚上回去一根接一根的蠟燭果然不是白燒的。 水苓今天帶人給所有人準備飲食,在他們種地的第一天就讓大家先嘗嘗看看,他們未來要種出來的部分特產是什么東西,能怎么吃,讓他們清楚自己不是在白費功夫。 吃飯的時候,的確有不少人對馬來亞特產的食物感到新奇。也有人吃著吃著哭出來,說著家人在半路去世,連骨灰都沒有,只有自己坐在這吃上了飯。 安撫情緒這件事,水苓已經事先交代過,她也清楚會碰到這樣的情況。每桌都坐著那么一兩個老大哥老大姐,告訴他們園主會給他們的家屬安置好墓碑,到時候統一組織人去挖海邊土代作骨灰放進去,不至于沒個歸處…… 等基本問題解決,還剩半年,別的不談,先得解決吃飽飯的問題,所以水稻得第一個種。 這件事交給最有經驗的那批人,剩下的就挨個根據第一次種植情況分組,劃到不同的區域,由老人帶著。 搞種植,水土問題、氣候問題、蟲害問題等等都是難以預料和解決的,水苓看著徐謹禮一年下去,皮膚都深了一個度。 趕上收割期那陣,整個墾區都是歡天喜地的,只有水苓看見徐謹禮皺了眉頭。 “怎么啦?哪里有難處?” 徐謹禮拿著他統計出的數字:“太少了,不夠吃?!?/br> 水苓聽見不夠吃三個字,慌了起來,現在這個時候賣米的已經將貨改定的都訂了出去,要買已經來不及:“產量不是很好嗎?怎么會不夠?” 他們種的那一批,產量是還可以,但是要說很好還差得遠。加上之前蘇丹就有要求,要他們運一批給政府作為檢收,這么一來就更少了,確實不夠。 不管什么意外,著急慌張都是沒用的,捋清問題著手處理才是徐謹禮的第一反應。 “接下來要辛苦你也要跑跑,我們得去附近的幾個城市盡可能把米買夠,快要過年了,不能讓大家連飯都吃不飽?!?/br> 年關將近,米商該賣的早就把米賣完,還有的大商家有存貨,但是價格很貴。水苓帶人去的陳記糧號是雪蘭莪最大的米商,肯定還有存糧,但是價格實在是貴,而且愿意出售的糧也不多。 水苓接連去磨了兩天,看店的幾個伙計看她格外誠懇都不忍心再拒絕,其中一個管稱的小伙計說:“要不你再等等,等到下午,我們大老板回來,和他聊聊看,看看他愿不愿意?” 水苓連連點頭感謝,給所有人買了點心,給那位掌稱的買了兩份。 她在店里約莫等到了申時,伙計給她使了使眼色,他們大老板進門了。 水苓拿出格外和氣的笑容,轉身時愣住了,對面看見她也愣住了:“嫂子?” 這家糧號的大老板,正是當年在一條船上共同前往馬來亞的陳興。 陳興說巧啊巧,從懷里拿出那個玉觀音,笑說:“當年要不是你和趙兄給我們的這塊玉觀音,我們兄妹剛來馬來亞身無分文,都不知該如何周轉?!?/br> 水苓微笑著答:“出來打拼還是靠自己,也是你們有能力,這玉才能派上應有的用場?!?/br> 陳興讓人趕緊去泡茶,帶著水苓坐下聊了會兒,隨后說:“嫂子今天來所為何事?” 水苓把他們搞種植,糧食不夠的事說了一番,話還沒說完,陳興就讓人趕緊按照水苓說的量去備糧。 隨后陳興把那塊玉觀音遞給她:“我和meimei一直想找機會當面謝謝嫂子和趙兄,如今難關已過,這塊玉該物歸原主了?!?/br> 水苓搖搖頭推回去:“既然是已經送出去的物件,哪有還要回來的道理,你幫了我大忙,我已經很感激,改天和他說一聲,請你和meimei一起吃個飯?!?/br> 搞定這件事,水苓當天回去都是飄著的,到家之后先找人:“老公,買夠啦!” 徐謹禮正在清點他和手下人總共買到的斤兩,水苓這一批批運進門,他愣了會兒,隨后笑說:“夫人好本事?!?/br> 水苓聽見臉一紅,隨后告訴他,她遇見陳興的事,徐謹禮聽完之后也點頭:“改日請他們兄妹吃個飯?!?/br> 糧食的問題解決了,心踏實下來。 徐謹禮晚上算賬的時候,水苓在他身邊幫著審核,發現徐謹禮開這個種植園一直是虧本的,都是用他做生意的錢來填補種植園的稅款。 她第一次見徐謹禮做生意會虧本,倒不是計較錢的事,她只是擔心這會影響他的心態。 一直無往不利的人,面對突然起來的波折,心里肯定不會好受。 徐謹禮看見她的表情,猜到她在想什么:“我知道做這件事會虧本,而且會持續虧損至少三年?!?/br> “三年?”水苓看著賬本的數字,大概算了算,對他們來說,這筆虧損也是一項不小的支出了。 “嗯……不管是之前那樣做承銷的生意,還是后來開礦,都只是讓他們賺點錢。要想讓他們在馬來亞安身立命,還是得有地,其次是有房,然后能靠自己活下去?!?/br> “我賺的已經夠多了,人饑已饑,人溺已溺,能幫一個是一個吧?!?/br> 水苓笑著倚在他懷里:“老公?!?/br> “嗯?”徐謹禮抱著她捏著她的手,“怎么了?” 憑水苓對他的了解,她湊著問:“以后是不是還要開醫館和私塾???” 徐謹禮笑笑:“嗯,讓小水老師去給那群小崽子上課?!?/br> 水苓笑容凝固了,她都沒聽過清國有女老師這事:“???” 徐謹禮干脆把人抱在腿上“怎么了?整個墾區,懂得比你多的人也沒幾個,當個老師綽綽有余?!?/br> “可是我……”水苓雖然喜歡小孩,但是她對于教書這件事還真沒什么信心。 徐謹禮吻她的臉頰:“只讓你教一門,教太多我也舍不得。孩子們要是鬧騰起來,太費時間,不好管?!?/br> 讓她做這件事,也是徐謹禮計劃之中的事。他們沒有孩子,他要為未來做打算,至少要向后看十年、二十年。 水苓作為墾區第一個老師,還是女老師,溫柔細心,教得又好,大受歡迎,尤其是小女孩,下課總圍著她轉。 墾區的盈利時間比徐謹禮估算得早很多,第二年年末情況就好了不少,因為他們和陳興陳穎達成了合作,一部分產出有了固定的輸出渠道。 陳興陳穎是知恩圖報的人,收購的價格明顯給了他們很大的面子,徐謹禮也禮尚往來,憑著之前在馬來亞各地和新加坡承銷的本事,將陳記糧號推廣到了其他城市和新加坡他那些熟悉的商賈處。 凡是吃飯的地方,都要用糧,況且陳興陳穎不止賣糧食,憑著原本的名氣將種植園其他的產出都一銷殆盡,更加拓寬了原有的商業渠道。 徐謹禮搞種植園頗受多路好友幫助,在年中的時候特地邀請大家去家中吃飯。 他難得去擇了吉日,也是時候該給水苓一場婚禮了,他和她都為此等了很多年。 各路朋友都以為是簡單吃個飯,沒想到人到了直接坐在了喜事現場, 程三姐氣得跺腳,說著她準備了好多年的賀禮沒用上,哪有結婚給別人紅包的,水苓和她生分了吧啦吧啦,她女兒在一旁狠狠點頭。 水苓穿著喜服被她和她女兒如出一轍的樣子笑得打顫:“沒有沒有,不想你們來吃個飯還多費心,喜事嘛,開心就好?!?/br> 婚禮辦完后,徐謹禮和水苓陸陸續續收到了各路友人的賀禮,三姐給她的賀禮有好幾件,都是相當用心準備的。 徐謹禮看水苓拿著一個小金鎖,知道那是給小孩戴的東西。 三姐為人豪爽,說這是給未來寶寶的禮物,她還要當干媽。 他們不打算要孩子的事是倆人的約定,也不會將這事往外說。三姐不知情,祝福是好意。 徐謹禮發現水苓有時會一個人拿著小金鎖仔細瞧,知道她為此黯然神傷。 晚上,快要睡時,徐謹禮問她要不要一起去領養一個小孩,被水苓搖頭拒絕。 她轉身抱著徐謹禮:“……我有您就夠啦,每天給孩子們上課,有得cao心呢?!?/br> 徐謹禮將她抱得緊緊的,難得也沒再說什么。 太平日子過了兩年,吉隆人多起來,治安問題又開始凸顯。 徐謹禮聽聞葉阿來取代了劉壬成為下一任甲必丹,開始興建監獄,整治犯罪事件,特地資助了一筆經費,用來促進治安管理。 不過也有人依舊無視甲必丹的管理,在吉隆興風作浪。 徐謹禮帶人去陳記糧號交易的時候,聽見店里的伙計說這條街有倆人橫行霸道,仗著人多,無惡不作。 他皺了眉:“是哪兩個人?我與葉甲相熟,可以將此事告知,讓他懲處?!?/br> “聽說一個叫何金,一個叫王牯。那何金還是個獨臂,卻兇殘得很?!?/br> 徐謹禮垂眸笑了一下,天道好輪回,竟然又讓他碰上了。 他借名邀甲必丹及其他地方頭目至巴生,特意將葉阿來也請來。 何金和王牯以為趙昱呈是打算請他們吃飯和解過去,倆人都氣焰囂張地來,大搖大擺地入座。 徐謹禮知道他們幫派那一套,流里流氣,喝茶的時候眼都不抬。 來人上菜時,倆人還笑著喝茶就被連插數刀,當即血流遍地,還沒來得及叫喚兩聲就直接身子垂在了桌子上。 葉阿來和趙昱呈一桌,正是要吃飯的時候倆人就這么毫無預料地被殺了,饒是他打過仗也被這直接又兇殘的手段震驚到。 徐謹禮笑了笑讓人來換桌布和餐具,把不干凈的東西用袋子裝好扔進巴生河,不要影響了大家吃飯的胃口。 全桌寂靜,無人吱聲,直到菜上齊了,桌上閱歷淺的還有人跑出去嘔吐。 葉阿來認識趙昱呈這么多年,一直以為他人如其名,是個俊逸風流的書生,畢竟臉長成這樣的真的不多見。 直到他面不改色地讓人在宴會上直接弄死那兩個混混頭子,而后滿不在意地提醒大家喝酒吃菜,仿佛什么都沒發生,才對他大有改觀。 墾區開了的第六年,雪蘭莪發生了第二次內戰,離吉隆很近,張昌多次挑釁葉阿來。 葉阿來一開始不想摻和,后考慮到地理位置、錫米稅收運輸、王室關系、黨派不容等諸多因素,帶兵代表海山黨和義興黨的張昌開戰。 第二次內戰的戰場可能就在吉隆、萬撓、暗邦和瓜拉雪蘭莪等地。 要打仗,墾區不得已先行關閉,徐謹禮提前遣墾農先前往古晉避難。 很多人不愿意走,勞作了這么多年的地和房子都在這,哪里舍得下。徐謹禮好說歹說,讓大家先避難要緊,戰事嚴峻,之前內戰死了大幾千人,不是小打小鬧。 絕大部分人被他勸走,尤其拖家帶口來南洋的,通常是全家一起離開。有些單身的選擇加入葉阿來的隊伍,還有的固執堅守,徐謹禮盡力勸了也就罷了。 吉隆這片土地上,有著他手下一千多人的心血,徐謹禮準備留下參與內戰,幫葉阿來盡量爭取勝利。 水苓晚上得知此事堅決不同意:“打仗這么危險的事,咱們就是做生意的,和他們有黨派的有什么好摻和,不行!您得和我一起走!” “要是這一仗葉阿來輸了,張昌上位,受影響的不僅只有黨派和稅收。張昌的為人我曾經目睹過,此人不能坐上這樣的位置,不然民生苦矣?!?/br> 水苓氣著:“我不想聽這些,我寧愿過得苦一些,也不要您去冒這個風險,不行就是不行?!?/br> 徐謹禮抱著她細細地吻:“我們會贏,不會輸。有情況我會走,不會這么傻把自己賠進去?!?/br> “您別親了,這招對我沒有用,”水苓歪開頭,“刀劍無眼,何況他們還有槍,哪是說走就能走得掉的,不行?!?/br> 徐謹禮被她那句“別親了對我沒用”說得愣怔一瞬,隨后趴在她后背低笑出來。 水苓真的生氣的時候很不好說話,看見他還笑,更生氣了,像只渾身豎起羽毛的小雀:“笑什么??!” 徐謹禮搖著頭光笑,沒說什么。 莫名其妙地笑著,害得水苓都跟著繃不住,難以維持臉色。 徐謹禮慢慢和她商量:“一年,如果一年內戰還沒結束,我立刻回古晉找你,行不行?這里有一千多人的生計在……不能不贏,你也知道,搞種植最耗不起的就是時間?!?/br> 水苓把臉一頭扎進被子里:“……您走吧,您走了我回去古晉就去找十個八個小伙子,不和您過了?!?/br> 此時徐謹禮已經四十,前幾天還被水苓說兩鬢有了白發,可聽不得一點小伙子三個字。 他扯開被褥,將水苓的臉掰過來:“哪來的十個八個小伙子?看上誰了?我剛好先拿他們練練手,省得到時候施展不開?!?/br> 水苓還是背對著他,氣鼓鼓地抱著被子不說話。 她正氣著,一只大手掀開她的上衣,在里面游走。 和他同床共枕這么多年,這副身軀早就被他摸透了,有時只是找到敏感點摸一摸,水苓很快就濕了。 徐謹禮邊摸邊吻,舔她的耳垂、后頸、雙乳、腰窩。 水苓很快就抖得不行,抓著他的衣服小聲說他討厭。 越說越被吻得厲害,下身的動作來得愈急愈重,徐謹禮問她哪個小伙子能這么了解她,知道cao她這里她就會輕易出水,纏著他不放。 她被頂弄得說不出別的話來,咬著唇呻吟。 水苓從始至終都不覺得徐謹禮是真的吃醋,他就是借著吃醋的理由要上她,故意做得那么過分,說些比動作還下流的問話。 但做了兩輪之后,水苓也拿不準他到底吃沒吃醋了,不同往日的溫柔,她被那般激烈又兇猛的性事弄得趴在床上直喘。 她受不了了,已經開始求饒叫他爸爸,一般這么叫他,徐謹禮會心軟不少,寵大于兇。 但這回他捏住水苓地下頜,再次后入她,撐在她身上問:“不告訴爸爸嗎?替你物色物色你的那些新男人……” 他插得好兇,水苓真的要瘋了,他就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 他明明知道什么都沒有!就是找這個借口要cao她。 她學乖了,馬上服軟:“沒有沒……嗯……沒……只愛爸爸?!?/br> 徐謹禮笑著吻她的后背,并沒有要停的意思:“嗯……好孩子?!?/br> 水苓心想果然,他就是裝的。 沒有在發熱時就被他做得暈過去的情況不多見,徐謹禮顧及她的身體,不會做得太過。 水苓這回被他撫摸著、舔咬著、頂弄著要暈過去之前想,以后再也不要和他說這些,誰知道他都四十了還那么能做…… 最后還是沒拗過徐謹禮,氣著送他去了葉阿來那。 水苓當時就蹙著眉撒氣:“一年不回來,我就!” 徐謹禮覺得她這樣太少見,可愛得過分,笑著問:“就怎樣?” 她抓著他的衣襟小小聲怨懟:“我就不要您了,和離去找小伙子過!” “嘶——”徐謹禮舔著切齒,看著她說完就跑。 知道他進了葉阿來那,不能再即時追著她,水苓第一次占了上風,又氣又痛快地離開。 一開始都以為這場內戰也和之前一樣,頂多只打幾個月,結果萬撓之戰后,古毛之役就直接打到了第二年。 每多一天,水苓就多一分不安,一年之期已到,她眼巴巴地在古晉的新住所中等他回來。 徐謹禮確實回來了,是被人強行送回來的,他負了傷,上身纏著的布還流著血被帶進了家門。 徐謹禮是帶著目的回來的,葉阿來人不夠,同盟部隊又靠不住,有背叛之意,他得想辦法給他擴充兵源。 結果剛被送回來沒多久就發了燒,水苓看著他身前的傷口,又心疼又著急,在一旁照顧。 醒過來之后沒多久,徐謹禮看水苓臉色不好,沒提他回來干什么的事。 等休養了幾天,傷口已不再流血,看她神情緩和不少,和林英茂他們一起吃飯時,他談及他那邊能不能想辦法招募士兵,給葉阿來做后援。 水苓正吹冷骨湯,聽見他又說這些,把湯往桌上一放,湯匙往里一扔:“趙昱呈!” 林英茂和程三姐眼見著趙哥筷子都沒提得起來,反應了幾秒,和氣地轉頭:“不生氣不生氣,不說了,吃飯,這就吃飯?!?/br> 林英茂給程三姐一個眼神:他說往東我不敢往西? 程三姐眉飛色舞地回應他:家里都是他作主? 唯有女兒看不懂他們在交流什么,暖暖喝湯,默默看著叔叔和干媽。 徐謹禮沒有回到戰場,水苓說什么都不讓他再回去,便就留在古晉做些支援工作。 那時候形勢危機,吉隆都失守,后面還是打贏了,葉阿來將吉隆收復,歸屬于海山黨的天下。 三年內戰把吉隆打得滿目瘡痍,幾乎成為一片廢墟。 打仗是一件相當燒錢的事,葉阿來從富庶變得一身負債,徐謹禮也因為參與戰事,不斷投入,花了不少積蓄。 這一年礦場也因為淹水,不能立刻恢復生產,外加錫價下跌,生產所得的利息不斷下降,葉阿來和徐謹禮都在礦場有投資,都相當艱難。 葉阿來不想放棄吉隆,徐謹禮也不想,他知道葉阿來缺錢,借給他一部分,后去古晉號召當年逃離戰事的墾農們回去,努力一把,重建家園。 房子和地都在吉隆,部分人在徐謹禮的勸說下回去重新開始新生活,也有人在內戰期間于古晉安居,徐謹禮不強求。 相對而言,葉阿來對于吉隆的感情要深很多,他向政府和外國人的牙直利公司借貸,背負一身債務,決心要重振吉隆。 為了重建吉隆,讓墾區盡快恢復生產發展,徐謹禮又是勞心勞神,忙個不停。 水苓知道他心里始終掛著那批被他帶來的墾農,他們什么時候能把日子過好,或許他才會安心。 她看徐謹禮太忙,也習慣像往常一樣不多打擾。 直到某天,看見他工作時咳個不停,上前想為他順順背,被徐謹禮捂著嘴搖頭推開。 “我沒事,只是咳嗽而已,你快去睡吧,時間不早了?!?/br> 這幾年錫價下跌,當年和王友海他們成立的公司也要散伙,墾區還沒恢復原先的生產頻率,他要忙的事太多,壓力也相當大,水苓都看在眼里。 今晚燭火都不知續了幾次,水苓實在忍不住,按著他桌上的紙張:“今晚先休息吧好不好?您不能再熬夜了……最近cao了太多心,頭發都白了好多?!?/br> 徐謹禮也覺得略微有些頭暈,點頭:“好,那就明天再看吧?!?/br> 水苓后來想,要是她當時多叮囑他一點,是不是曾經就不至于,不至于在徐謹禮五十歲時就看他病入膏肓。 她到處找醫師來替他看病,徐謹禮也因為生病,怕傳染給她,不愿意見她,把自己鎖在東廂房里,閉門不出。 每次醫師出來后,水苓都在門外心里緊得發疼。 一開始醫師們還能給他號脈開藥,后來都是搖著頭出來,站在她面前嘆氣。 水苓心一截截地涼,到后來直接闖進去,被家丁攔著,她沒忍住火氣:“誰敢攔我,我見我老公怎么了!誰趕我誰就給我滾出這個家!是不是除了他,我說話就沒人聽了!” “算了,你們別攔她……”床榻上的紗簾內,一只蒼白的手伸出來晃了晃,讓家丁退下去。 水苓這么久沒有好好看過徐謹禮,沒想到一場病竟然能將人折磨成這樣,何時見過他這么瘦過,還隔著簾子就能看出來,身形與以往不同。 她眼淚一下子決堤,心疼和委屈交織,拉著他不放。 徐謹禮隔著紗簾把她的手握緊,說話慢且輕:“我這一生…做了許多事,幫過很多人……也算無愧于心……卻獨愧于你?!?/br> 水苓哭到彎下腰去,搖著頭,把額頭抵在他手上,眼淚安靜地流在他的手背和手指上,濕潤的熱意像剛嘔出的鮮血。 她忍住哭聲,怕聽不清他說話,徐謹禮用食指憑著感覺替她擦眼淚:“水苓……要是我走以后,你真的和誰過得開心,就在一起吧……我不是很在意這些,不要總是一個人……” 水苓一把掀開紗簾,趴在他身上哭:“不準你這么說……不準說……” 徐謹禮摸著她的頭發,感覺眼皮愈發沉重:“乖乖……生死有命…沒事的,我先去探探路……你在上面好好過…你知道的,搞關系總要花錢……沒事多給我燒點紙錢就行……” 他想逗她笑的,但她還是在哭。 徐謹禮說到這,喉嚨生澀,呼吸更輕。 連思維都逐漸遲緩,徐謹禮想著不行,他還有最重要的話沒來得及說。 為什么張不開口,為什么這副身體已經虛弱到了這個地步,至少得等他把最重要的話說完…… 徐謹禮看向趴在他身上的女人,想再用力地眨眨眼皮,睜開眼睛。 口中卻逐漸氣若游絲,再難吐出一字,緩緩闔上了眼。 水苓聽著他的心臟停跳,嚇得一把湊過去捧著他的臉:“老公?老公你醒醒,你別嚇我,你知道我膽子小的……老公……徐謹禮你說說話??!” 無人回應。 她哭得幾乎快肝腸寸斷,太陽xue陣陣發痛,邊哭邊咳,眼淚流下幾乎快燒斷喉嚨。 “老公求你了,說說話……徐謹禮……你說說話……” 水苓緊抱著他,頭疼欲裂。 從一片幾乎窒息的痛苦中醒來。 ———————————————————————— 作者PS:再說一次,主角無原型哈,全原創。 但所有有結局的配角都是歷史實情,不是我想搞這么多配角,也不是我把他們當耗材,是他們就卒于那時那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