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嘿嘿一笑，“不謝啦?！?/br>
    “去給我拿個碗，我剝一碗綠豆，下午煮綠豆水喝?！彼逵裢菩♂桃幌?，說：“讓翠嫂做兩道好菜，你宋嬸嬸晌午在我們家吃飯?！?/br>
    “我舅舅已經吩咐了，rou已經買回來了?！毙♂虛P著聲說。

    宋嫻用眼風刮隋玉，隋玉虛擋一下，看也白看，反正她不會拉媒保纖。

    “你怎么來了？對了，你喝水嗎？”

    “等你想起來，我早渴死了?！彼螊箾]好氣地說，“喝了，金花喝米湯的時候我跟著喝了一碗?！?/br>
    小崽送碗過來，隋玉拖過筐抓把豆莢放腿上，說：“我來剝，不要你幫忙，你之前在做什么還做什么去?！?/br>
    “待會兒有人來買桑葉，我們在數桑葉?！毙♂陶f。

    “賣桑葉？怎么賣？”宋嫻問。

    “一個銅子十片桑葉?！?/br>
    “jian商?！彼螊拐f。

    小崽俏臉一紅，他解釋說：“只有四棵大桑樹，桑葉太少了，等我舅舅帶回來的五十三棵桑樹苗長大了，一個銅子就能買三十片桑葉?！?/br>
    “還是jian商?！彼螊构室庹f。

    “無商不jian?！彼諒澞ń橇R她。

    宋嫻揣著笑看向隋玉，小崽立馬反應過來，他氣鼓鼓地哼一聲，跑了。

    “你心情好啊，來跟我兒子斗嘴?！彼逵駬炱鹨活w嘣掉在地的綠豆，說：“過兩天再摘了，我讓綠芽兒提半筐回去?！?/br>
    “別了，你自己留著吃，她在你這兒吃一碗就行了，不用往回帶?！彼螊共灰?，“這也是你從那個和尚手里得的種子？”

    “嗯，除了這個還有一種苦茄，才摘下來吃著是苦的，切片用鹽水泡過再曬干味道還挺不錯，燉rou好吃，你晌午嘗嘗?！彼逵癫磺宄瞧贩N的問題，還是這個時候的茄子還沒馴化，春種的時候撒下的一小片種子就長出五棵茄子苗，結出來的果子的確是茄子，但味道是苦的。趙西平怕吃中毒，他都給扔了，她又撿回來洗洗切切用鹽水泡了曬干，吃是能吃了，但還是有淡淡的苦味。

    不過干茄燉rou吸油且解膩，這下在飯桌上又受歡迎了。

    “行，我晌午嘗嘗?！闭f罷，宋嫻聽到哨聲響，她抬了抬下巴，問：“小春紅她們在做什么？”

    “我買了十畝地，趁他們還在家，我讓張順他們把荒地犁出來，土里的石頭撿出來，用糞肥鋪撒一層，明年種上金花草?！彼逵裾f。

    “你這兒越弄越好了，日子越過越紅火?！彼螊垢锌?，“到時候把棉花再獻上去，你是徹底不愁了?！?/br>
    隋玉抬頭朝篾席上鋪的棉花看一眼，沒有說話。

    趙小米家的仆婦旺婆過來了，這是去了新家小米給她取的名字，嫌原先的名字拗口不好記。她過來先看隋玉一眼，走到宋嫻旁邊，用帶著口音的漢話說：“勞煩太太了，孩子給我吧?！?/br>
    “這是黃連正的二嬸?！彼逵窠o她解惑。

    宋嫻把金花遞給仆婦，交代說：“抱回去喂奶吧，她先前餓了，喝的米湯，不抵餓?！?/br>
    “哎，謝謝太太?！蓖疟е⒆尤をT來的駱駝。

    宋嫻收回目光，說：“這仆婦粗手粗腳的，不甚中用?！?/br>
    “我讓阿寧回去跟小米說一聲，不過……”隋玉想到從地里回來時，她看見地里拔草的婦人也是帶孩子下地，吃奶的孩子睡在筐里，大一點的孩子在一旁守著。

    “可能對于她來說，孩子就是這樣養的?！彼逵裾f，“在關外，她估計就是個窮苦的牧民，孩子是在馬蹄的顛簸聲里長大的?！?/br>
    蹄聲響起，旺婆騎在駱駝背上，孩子抱在手上，駱駝奔跑間她的身子晃都不晃一下，從背影上似乎能看出她曾經騎著馬趕著羊群遷徙的影子。

    第314章 兩頭開花

    晌午吃飯的時候，宋嫻發現廚院的飯堂里沒有其他人，不由問：“客舍還沒生意？我在城里聽到過駝鈴聲，商隊都住民巷那里了？”

    “這時候進城的都是小商隊，他們在城內暫居是為了銷貨，自然是優先選擇住在臨近街市的民巷?！彼逵裾f，“再有一個月，進城的商隊多了，我這里才會有生意，越臨近冬天，過來住宿的商隊越多?！?/br>
    宋嫻“噢”一聲，說：“忘了，你一說我想起來了。對了，我出關的日子定了，找卦師卜了一下，八月十六那日出城?！?/br>
    小春紅端菜進來聽到這話，她看隋玉一眼，出門立馬去找張順商量。

    隋玉瞥一眼門外急匆匆的背影，她跟宋嫻對視一笑，二人又說起其他的事。

    “姐，我跟你說個事?！彼辶疾逶?，“我們回來的時候路過大河遇見一個渾名叫‘螞蝗’的地痞，他向我討一罐虎骨酒，許諾保我們商隊渡河時不受船家威脅，我答應了，承諾回來后托商隊把虎骨酒給他捎過去?！?/br>
    “螞蝗？”隋玉覺得耳熟，得宋嫻提醒，她想起第一次去長安渡大河的時候曾假借這人的名號占過便宜。

    “吃過飯你進城一趟，去民巷轉轉，看有沒有認識的商隊，把虎骨酒托給相識的商隊帶過去?！彼逵裾f。

    隋良點頭，他站起身給隋玉挾一筷子菜，離得近了，他討好一笑，說：“還有老栓，我渡河的時候答應他再送他一罐虎骨酒，在答應他之后才有螞蝗的事。我覺得結交螞蝗比結交老船夫值當，但也沒必要得罪船夫，虎骨酒給螞蝗一罐，再給老栓分裝一小壇，你覺得如何？”

    “我覺得你做的對，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既然答應人家了，沒必要失信得罪人，免得過河的時候他們暗地里給我們使絆子?！彼逵褓澩辶嫉淖龇?，她交代說：“給螞蝗的虎骨酒先托商隊捎過去，過個大半個月，再托另一個商隊給老栓捎虎骨酒。這事是你答應的，你負責，我就不插手不過問了?！?/br>
    “好?！彼辶家豢诖饝?。

    宋嫻端碗喝口水，垂著眼暗暗琢磨。

    吃過飯，隋良就牽走他的棗紅馬進城，隋玉原本以為宋嫻會同行，卻見她坐著沒動，看樣子是打算在她這里再待半天。她暗暗松口氣，宋嫻心里有譜，不亂來就行。

    “綠豆用水泡上了嗎？”隋玉問。

    “早就泡上了?！币笃耪f。

    “再有兩個時辰，你把綠豆淘洗干凈放爐子上煮著，煮得綠豆爆皮再?；?，晚上吃過飯大伙都喝一碗敗火?！彼逵窠淮?，她頂著大太陽出去抖棉花。

    “你家趙千戶呢？他晌午不回來吃飯？”宋嫻問。

    “告假去張掖了，我打算在張掖買塊地蓋客舍，他先去請人吃飯給我打通關系?！彼逵駴]隱瞞，“今年買地，趕在入冬之前蓋起來，明年我們的商隊再路過張掖就能入住了?！?/br>
    宋嫻不意外，她之前就聽隋玉說過這個計劃，如今錢財有了，是可以著手買地了。

    “要花錢打點吧？”她問。

    隋玉點頭，“我打算買地在昭武縣，請當地的縣令吃個飯，送幾匹綢緞和兩張羊毛毯，算是打個招呼通個氣，不求他做什么，只指望以后若是有地痞上門鬧事，他能公正執法?！?/br>
    “可行?！彼螊拐f，她掃視一圈眼前的客舍，說：“你打算在張掖郡再蓋個這么大的客舍？”

    “不是，蓋四進客舍，只搶一部分生意，我們到底不是當地的人，不能一過去就擺出架勢要把人家的生意搶光，那不是給自己惹麻煩嘛?！泵藁ǚ朔^續曬，隋玉又走到墻根下坐下，說：“我跟過路的商隊大多都認識，蓋在張掖的客舍就是做熟人生意，到時候一宣揚，我能在一個商隊身上賺兩份錢。另一方面也是方便我們自己，以后商隊再路過張掖就有地方住，也能好好歇一歇。當地民房改的客舍連張好床都沒有，條件太差了，我擠過去逼一逼，讓他們跟敦煌的民巷一樣改進一下?！?/br>
    “那我等你在其他地方也蓋上客舍，最好是郡與郡之間沒人居住的地方，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還可能遇狼群遇蛇，若是有結實的房屋和現成的熱水熱飯，跟夜宿野外相比，我肯定愿意花錢住客舍?！彼螊拐f。

    “再等兩年?！彼逵襁€有其他打算。

    “要是錢財不湊手，我借給你?！?/br>
    “好，有需要我開口?！?/br>
    宋嫻看見張順在棗樹下探頭，她往客舍里走，說：“門都開著吧？我去歇個午覺?！?/br>
    “門都沒鎖，你看哪間屋鋪著篾席你就睡哪間屋?！彼逵裾f。

    宋嫻一離開，張順就過來了，他不啰嗦，開口就問：“主子，上個月買回來的布料你打算怎么辦？托宋當家的商隊幫忙賣出關？”

    “不是，就在敦煌和玉門關賣吧，雖說比不上關外的價，但也能賺一些，賣不完的跟過路的商隊換些好東西也成?！彼逵裾f，“還是你有什么主意？”

    “主子要是愿意再相信我一次，我愿意帶著布料和商隊跟宋當家的商隊一起出關，賣了布料再買關外之物回來，明年再運到長安出手?！睆堩樣行┚o張，他雙手緊握，繼續說：“我們不少人都有這個意向，主子要是擔心，我們可以把上個月分到手的錢壓在你手里?！?/br>
    后面一句話是他自作主張，不過他有把握說服其他人。

    隋玉垂眼，故作思考，她不言語，張順愈發緊張，生怕她不答應。

    “行，我再賭一次?！彼逵袼煽?，“那你們準備準備，下個月十六，你們帶走八萬錢的布料跟宋當家一起出關。至于你們手上的錢，走的時候搬進主院的偏房里，比放在倉房里要安全?！?/br>
    張順點頭應好，“我這就去跟其他人說?！?/br>
    目送他腳步輕快地走了，隋玉起身回屋睡午覺。

    隔了兩日，隋玉摘棉花回來，她喊小崽給她端碗水過來，殷婆跟著出來了。

    “今天摘的棉花不少啊，地里還有嗎？”殷婆問。

    “沒了，就這兩大筐?！彼逵衲眠^小板凳坐在樹下準備掰棉花，殷婆去拿個干凈的空筐過來，她也跟著幫忙。

    “其他人呢？沒事做的人都喊出來掰棉花，小崽，你去喊?！彼逵癜阉虬l走。

    小崽一走，殷婆就抓緊時間問：“娘子，我聽小喜提過一嘴，你允許她們各自婚嫁？是有這事嗎？”

    隋玉點頭，“我聽她說過，甘大跟柳芽兒相互中意？你來找我是想討個兒媳婦？”

    殷婆笑瞇瞇地點頭，“甘大二十五六了，是該成家了。我年紀大了，死前還想抱孫子?！?/br>
    “可以，柳芽兒也不小了，走商是個傷身的活計，若是有生娃娃的想法，是得趁年輕，我現在想再懷一個已經有點難了?！彼逵駥嵈驅嵉卣f，“他倆要是成親了，正好在家歇兩年，有孩子了，甘大再跟商隊一起出去掙錢也不晚?！?/br>
    殷婆連連點頭，“我也是這么想的?！?/br>
    “甘大和柳芽兒的意向呢？”

    “兩個人都舍不得賺錢的機會，不過我跟他們說了，趁我還活著，孩子斷奶了能留給我和夢嬤照顧，他們能跟著商隊出門。要是再耽擱幾年，我老得抱不動孩子了，柳芽兒指定脫不開身?！币笃沤淮?，“娘子，你這邊要是沒意見，趁這段日子還清閑，我就給他們置兩桌席，請你們見證一下，這就算婚事成了?！?/br>
    “行?！彼逵顸c頭，“你去跟甘大和柳芽兒說，等張掖郡的地買下來，蓋客舍的時候他們兩口子去給我盯著，客舍蓋起來，以后的食宿我交給他們負責，每人每月十錢的工錢，年底能盈利三萬錢，我再給他們五百錢?！?/br>
    殷婆喜形于色，滿口應好，她丟下棉花，迫不及待去傳達這個好消息，生怕晚一步就被旁人搶先了。

    消息一傳開，還沒到晌午，青山就按捺不住找上隋玉，想讓她給他和小春紅牽個線，隋玉拒絕了，她不做拉媒保纖的事。之后阿牛又悄悄找過來，他想娶小喜，但隋玉知道小喜的心思在張順身上，這個她更不可能答應，一應給推脫干凈。

    在之后的兩日，隋玉找上家里的幾個女仆，不管她們對于嫁人生子有什么看法或是什么打算，她不插手她們的婚事。但她告訴她們保重身體最重要，若是誰身體有異，接下來可以不跟著商隊出關，在家歇一年，不要勉強，免得以后后悔。這算是同為女人，她對她們的一點提點和善心。

    不過除了柳芽兒，沒人愿意留在家里休養，她們寧愿找大夫開藥帶在路上喝，也不愿意錯失賺錢分錢的機會。

    七月十六的晚上，殷婆出錢置辦兩桌喜宴，柳芽兒和甘大各穿身喜服在大伙面前走個過場就算禮成了。

    隔日，趙西平從張掖回來，離開時帶走的六匹緞花錦、兩張毛毯和一箱錢換回了一張地契。

    “三畝六分地，買在河邊，離大路不遠，不過隔條河就是莊稼地，商隊入住的時候，他們的駱駝要關進圈里，不能讓它們去糟蹋莊稼?！壁w西平把地契遞給隋玉，說：“這塊地地勢比旁處高，留不住水所以沒種莊稼，地價是二百六十錢一畝，比敦煌的地價貴?！?/br>
    “我們這是荒地，種的草都長不高，跟張掖那邊的地比不了?！彼逵癜训仄蹑i進箱子，說：“甘大和柳芽兒昨天成親了，再過幾天，我就讓他們收拾東西跟良哥兒一起動身去張掖，新買來的五個壯仆也帶去。我想讓老牛叔再跟著走一趟當監工，你覺得如何？”

    “老牛叔怎么說？他惜命，不肯受累，恐怕不愿意再出遠門吧？”趙西平問，“要不讓我爹和我大哥二哥過去？讓他們出面雇工？等到秋收的時候再回去?！?/br>
    隋玉想想也成，她既然決定接受婆家的小孩來她這里念書識字，提前讓婆家的人給她幫個忙出份力也是應當。

    “那你給他們捎個信?！彼逵裾f。

    “我回來的時候回家了一趟，跟他們說了，隋良路過酒泉的時候去喊一聲就行了?！壁w西平早已料到家中無人可用的情況。

    第315章 達則兼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