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有膘，不怕冷?！焙掏嫘?。

    不僅是客商長胖了，隋玉也長胖了，臉又圓了回來，這段日子rou食不斷，她養得氣血豐盈，家庭和美，日子和順，她一天到晚都是好氣色。

    第239章 幾家歡喜幾家愁

    “沈大當家，你幫我看看這幾個字寫的對不對?！彼逵褡叩揭粋€中年客商身邊坐下，她遞出手中的木片。

    客商接過木片，指著其中一個字說：“多了兩撇，去掉就對了。今天這板字寫得還行，能看了?！?/br>
    隋玉訕訕一笑，木片窄而糙，而寫字的木炭炭痕又重，兩者疊加在一起，字跡成團再正常不過了，她練了好久，寫出的字才勉強能看。

    春末的時候答應秦文山的事隋玉沒忘，一入冬她就著手為撰寫他的個人志做準備，竹簡她已經買來了，但因為一部分字不會寫，她遲遲沒有動筆。上個月為胡商謄寫故事的時候，沈大當家路過，指出她幾個字寫錯了，她頓時大喜，之后遇到拿不準的字就厚著臉皮找人討教。

    至于沈大當家，他是家世敗落才淪為經商養家，年少時學過幾年的字，后來由仕淪為商，就再也沒拿過毛筆。

    “你寫這些東西，得了多少潤筆費？”沈大當家問。

    隋玉搖頭，“秦當家幫過我的忙，我承諾給他寫一卷個人志?！?/br>
    沈大當家聞言知意，商人有錢了就圖名，隋玉拋的這個誘餌的確誘惑人，她以撰寫個人志為餌，出門在外，不怕沒有商隊幫她行便利。

    “那你以后有的忙了?！彼p笑一聲。

    隋玉也笑，她在木片背面又寫下兩個字，遞過木片問：“‘蟬’和‘蟾’是這么寫的嗎？”

    “我晌午想吃你之前做的鍋包rou?！鄙虼螽敿姨釛l件。

    隋玉應下，見他接過炭筆在桌上寫下兩個字的正確寫法，她一筆一劃謄抄下來才放心。古體字太難寫了，筆畫又多，她現在像個小學生，每日早中晚都要撥出小半時辰練字，不然記不住。

    今天攢下的難題解決了，隋玉輕吁一口氣，又冒雪去灶房隔壁的倉房練字。

    隋良和阿水都在，趙西平不知道什么時候也過來了，正拿著木片看得認真。

    “姐，你看，這是我寫的字?！彼辶歼f出一塊比臉還大的木板。

    隋玉沒接，說：“你跟阿水相互檢查?！?/br>
    “又去找沈大當家認字了？”趙西平放下木片。

    “嗯，他要吃鍋包rou，咱家里還有飴糖嗎？”隋玉問。

    趙西平看向坐在羊毛毯上的小兒，小崽反應過來，搖頭說：“沒了，我吃完了?！?/br>
    “我再去買?！蹦腥巳∠聣ι蠏斓亩敷?，問：“除了飴糖，還要買什么？”

    “毛筆，我也去算了?！彼逵穹畔履酒?，囑咐幾個小孩都不準動，她往出走，說：“我想去看看毛筆和硯臺，炭條硬，毛筆軟，一直用炭條寫字也不行，我想練練毛筆字?！?/br>
    趙西平一個人的時候無所謂下不下雪，帶著她，他就不想冒雪進城，說等雪停了再出發。

    夫妻二人去牲畜圈看駱駝，公駱駝都騸了，今年母駱駝都沒能揣崽子，但因喂養的好，個個肥得像是要生了，厚實的駝毛也油光水滑的，大冷天還嚼食雪坨子，壓根不怕冷。

    李木頭跟李武在小屋聽到聲，二人開門出來。

    “你倆沒去茶舍??？這個小屋冷不冷？”隋玉走過去。

    “門關著，不怎么冷，冷了就出來鏟鏟雪，干點活就不冷了?！崩钅绢^接話，他敞開門散散屋里的味，說：“主家，外面在下雪，要不進來坐一會兒？”

    隋玉站在門外稍稍看一眼，桌上扣著碗，一個骰子散落在外面，邊上還堆著兩堆干棗。她收回視線，只要不是賭錢，她就不過多管束。

    “雪小了，我們走吧?！彼逵裾f，“你牽駱駝出來?！?/br>
    二人騎著駱駝走了，李武跟李木頭進屋關上門，兩人因為同姓李，交情還不錯，走得比較近，李武經常來找李木頭說說話，搖一下骰子。

    “玉掌柜在外面聽到聲了?！崩钅绢^收起木骰子，笑著說：“以后不玩了，免得誤事?！?/br>
    李武點頭，他拿起一個干棗咬一口。

    “你年紀不小了，不討個媳婦？”李木頭問，“有個媳婦，生個孩子，你就不會這么閑了?！?/br>
    “討誰當媳婦？”李武問。

    “你們同院住的啊，你跟她們抬頭不見低頭見，就沒中意的？”

    李武吐出一個棗核，說：“我們現在就像圈里的駱駝，不論公母，個個都有用?！?/br>
    李木頭愣了一下，倏而大笑。

    李武也笑，為了防止母駱駝揣崽子，公駱駝都騸了，他們誰還敢亂來。

    外面雪停了，隋玉和趙西平也進了城，二人先去雜貨鋪買飴糖。開在油坊旁邊的雜貨鋪早就易主了，之前開雜貨鋪的阿力掌柜靠外送生意賺到錢就賣了鋪子回老家了，現在是個漢人掌柜接手了雜貨鋪。

    買了飴糖出來，路過油坊，隋玉往里面看，有跑腿伙計挑著兩罐胡麻油出來，她跟他打聽：“龍掌柜在不在？”

    “哪個龍掌柜？老掌柜不在，小掌柜在?！迸芡然镉嬚J得她，說：“老掌柜發財了，不管油坊的生意了，現在油坊是他二兒子在cao持?！?/br>
    隋玉“噢”兩聲，跟著趙西平走了。

    “看來做跑腿生意還挺賺錢?！壁w西平說。

    隋玉點頭，她看見賣毛筆的鋪子了，里面冷清極了，喊了幾聲才把掌柜從床上喊起來。

    “就這五方硯臺？”隋玉問。

    “對，你要買幾個？”掌柜縮著脖子搓手，罵這鬼天氣要人命，話頭一轉，又抱怨生意難做，“這硯臺還是我去年進的，拿了十方硯臺，賣了兩年，還剩一半?！?/br>
    隋玉拿個最大的硯臺問多少錢。

    “三貫錢你拿走，我不問你要高價，現在我只求回本?！?/br>
    隋玉從一旁的架子上拿兩支毛筆，說：“我買個硯臺，送我兩支毛筆？”

    掌柜沒說二話，直接伸手要錢，生怕她反悔不打算買了。

    趙西平付錢，出門的時候說：“明晚去燒個大火把，明年生意就紅火了?！?/br>
    掌柜苦笑著搖頭，“我年年扎的火把比大腿還粗，不中用啊。算了算了，明年我還是改做旁的生意吧?！?/br>
    騎上駱駝，隋玉問：“我們明晚出來嗎？”

    “雪天冷，還是不出來吧?！?/br>
    隋玉沒作聲，回去了她問隋良和小崽明晚要不要進城跳儺舞燒火把。

    隋良有些想去。

    “什么是跳儺舞？”小崽沒見過。

    “就是踩著鼓點跳舞，好多人一起跳?！彼辶颊f。

    “我也會敲鼓，我去敲鼓。娘，我們去跳儺舞?！毙♂塘ⅠR興奮起來。

    “用不著你敲鼓……”

    “行，帶上腰鼓?！?/br>
    夫妻二人同時開口，趙西平看隋玉一眼，說：“他帶上腰鼓亂敲要是挨打了，我可不管啊?！?/br>
    “你不管我管?！彼逵褛s他走，“別耽誤我們練字，你自己尋樂子去?！?/br>
    趙西平不動，隋玉上手推，小崽跟隋良見了也去幫忙，三人合力把趙西平推了出去。

    “嫂嫂，我明晚也跟你們一起去好不好？我好像對你說的什么燒火把有印象，不過我應該沒玩過?！卑⑺畟壬韱?。

    “行?！彼逵駪?，“把大壯、阿羌、花妞也喊上，你們都挎上腰鼓，跳儺舞的時候不能擊鼓，但往城外跑的時候能敲。讓你們站在臺上擊鼓你們膽慫，明晚天黑，沒人看得見你們，你們再畏畏縮縮，我就不讓你們練鼓了，腰鼓賣了還能回不少錢?！?/br>
    阿水訥訥應是。

    隋良心里竊喜，幸好他沒松口，不然明晚出丑的還有他。

    除夕夜，如去年一樣，茶舍里布置了三十桌年夜飯，隋玉一家吃完第一輪，不等烤羊的火堆升起來就走了。

    庫爾班和安勒守在李木頭的小屋外，看見四個大火把于黑暗中過來，二人跳出去，庫爾班說：“東家，也帶上我們去城里玩吧?！?/br>
    “行行行?！彼逵駬]手，“走，牽上駱駝跟我們走?！?/br>
    趙西平帶著小崽同騎一頭駱駝，隋玉帶著阿羌，阿水帶著花妞，隋良帶著大壯，庫爾班和安勒各騎一頭駱駝，兩人身前身后挎上腰鼓，一起往城里去。

    進城后，趙西平趕著六頭駱駝去趙小米家，駱駝先拴在她家院子里，她家孩子小，天又冷，不打算去跳儺舞燒火把，家里一直有人在。

    “三哥，等你們回來，我們跟你們一起去客舍吃烤rou，今晚有烤rou是吧？”趙小米問。

    “有?！壁w西平往外走，說：“妹夫騎駱駝去我家牽兩三頭駱駝過來代步，我牽來的駱駝都有用，帶不了你們?！?/br>
    “好，我們走過去也行，走過去還暖和些?！秉S連正說。

    趙西平不管這事，他已經走遠了。

    “明年我們也要買兩頭駱駝，總不能一直借小叔家的駱駝?！毙∶渍f，“我們有了駱駝，以后運草也方便?！?/br>
    黃母從灶房里出來聽到這話，實在是沒忍住，她惱火地說：“賺點錢都不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了，什么都買，見什么買什么，手里的錢撒干凈了你痛快了?！?/br>
    趙小米頓時冷了臉，也不嫌大過年干仗晦氣，她扯著嗓子跟婆母吵，誰勸都不聽。她正愁不知道怎么提分家散伙的事，這下可找到機會了。

    另一邊，隋玉和趙西平帶著一串人融進跳儺舞的人群，他們來晚了，只能圍在火堆外圍，看著飆起的火苗和噼啪的火星，隨著人群搖擺。

    跳舞是庫爾班和安勒擅長的，二人扭得格外起勁，隋良大開眼界，他牽著外甥追著二人跑，阿水和花妞、阿羌也跑去看熱鬧，隋玉跟趙西平不用cao心孩子，她牽著他，帶著他隨著人群一起跳動。

    監察府的后門，隋慧披著斗篷出來，她掀開衣擺，拿出一個遮著光的燈籠，燈籠只能照亮方寸之地，她望著黑夜有些害怕，狠了狠心才抬腳離開。

    “姨娘，我陪你一起吧?！毖诀卟环判?。

    “你給我守著門，天亮之前我會回來?！彼寤垡活^扎進夜色。

    隔了兩條街巷的地方，鼓聲陣陣，隋玉和趙西平各自忙活著領走孩子。

    跳儺舞的人散了，各自從火堆里拿起熊熊燃燒的火把，舉著即將燃燒殆盡的火把往城門口跑。

    “鏘”的一聲，庫爾班敲響挎在大壯身上的腰鼓，他指了指三個小姑娘，說：“還想學鼓，今晚就大大方方地敲?！?/br>
    阿水點頭，她深吸一口氣，在大壯敲響腰鼓時，她屏著氣跟上節奏。

    五個腰鼓先后發出聲響，歡快的鼓點流淌出來，奔跑的人群驚訝，紛紛張望鼓聲從哪里發出來的，然而手上的火把卻不允許他們多停留，不等瞅出所以然，人已經跑遠了。

    隋玉跟趙西平各舉兩個火把站在旁邊盯著，隋玉剛要催，庫爾班和安勒就趕著人往前跑，鼓聲亂了幾瞬，很快又恢復了正常，五個挎著腰鼓的小孩一邊擊鼓一邊跟著人群奔跑。

    小崽激動地漲紅臉，有人路過摸他的頭，他大聲喊：“快點跑——”

    “哪家的小孩？挺好玩的啊?！绷碛腥寺愤^說。

    得了夸獎，幾個小孩越發激動，腰鼓敲得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