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哥兒，給你留的還有雞rou。甘大，你也進來喝碗湯?！彼逵窈?。

    甘大急忙拐進來，弓著身訥訥道：“多謝掌柜娘子?！?/br>
    殷婆腳步輕快地進灶房端雞rou出來，隋玉分給她的一碗雞rou她沒舍得吃完，這時又端了出來。她不好意思地沖隋玉笑笑，低聲交代大兒子：“你吃幾塊rou，留幾塊給老二帶過去?！?/br>
    隋良又給他挾三塊rou，說：“多吃兩口?！?/br>
    甘大笨拙地“哎”一聲，雞rou喂進嘴里，他竟然悄悄抹起眼淚，現在的日子太好了。

    第159章 新年快樂

    趕在暑氣浮上來之前，隋玉去街上買五斤豬rou，一個人提著走路去城北客舍?；囊吧蠠o樹無房，暴曬在太陽下，若是哪一會兒風停了，人走在荒野上如住進無邊的蒸籠里。

    一路走到客舍，隋玉熱出一頭的汗，她一進屋先舀水洗手洗臉。

    “娘子，我們幾個來忙活席面，你坐外面吹吹風，灶房里又悶又熱，你進來難受?！币笃抛哌^去提rou，隋玉對他們母子三人寬容和善，她待這個女主子也用心。

    隋玉點點頭，說：“也行，有拿不準的地方就過來問我?！?/br>
    殷婆進灶房忙活，片刻后，她端出一盤泡過涼水的熟胡豆讓隋玉吃。

    “嫂嫂！”阿水像個小瘋子一樣跑進來，“你好久沒來了，阿水想你了?！?/br>
    隋玉喂她一顆胡豆，笑著問：“誰教你的？嘴巴怎么這么甜？”

    “阿水說的是真心話?！卑⑺Σ[瞇的，她輕輕碰一下隋玉的肚子，又夸張地挪開手，“你肚子大了?！?/br>
    隋玉輕點頭，“你整天在忙什么？”

    “跟哥哥捉蟲喂雞?！卑⑺J真地盯著隋玉的肚子，她啃著手指，眼珠子轉來轉去，趁隋玉不注意，她又輕輕摸一下，像是被咬了一樣，迅速縮回手。

    隋玉由著她看，她靠坐在椅子上捻胡豆吃，目光看向門外，貓官的身影突然出現，它伸出長腿蹬頭頂撓癢，一個回頭，看見檐下坐著的人，立馬不撓癢了，大聲喵喵叫往廚院跑。

    “貓官，你也想我了是吧？”隋玉俯身摸摸貓，一摸一手的貓毛，她嫌棄地彈了下貓頭，說：“去找良哥兒，讓他用給駱駝刷毛的刷子給你刷刷毛?！?/br>
    貓官哪里聽得懂，它翹起尾巴繞著隋玉的腿蹭，蹭得貓毛亂飛，挨了一巴掌才離開，它貼著水缸臥在濕泥地上乘涼，一下一下舔毛。

    灶房里飄出rou香，阿水抽抽鼻子，她跑去灶房轉一圈，再出來嘴里就鼓囊囊的。

    “吃的什么？”隋玉問。

    “鹵rou?！卑⑺恍?，“殷婆婆喂我的?！?/br>
    “去拿梳子來，我給你梳梳頭發，再扎兩個小辮?！?/br>
    阿水一溜煙跑了，她隨了佟花兒的膚色，白凈，但耐不住天天在太陽底下跑，曬得像個驢糞蛋。

    “姐?！彼辶即蟛竭M來，他撂下挎著的弓箭，手上拎著三只鳥，他得意地走到隋玉旁邊晃兩圈，問：“你吃不吃鳥rou？”

    隋玉十分捧場，說：“吃，我就饞鳥rou，可惜你姐夫不在家?！?/br>
    “我在家啊，你等著，我這就去燒水燙鳥毛?！彼辶即蟛脚苓M灶房，“張嬸張嬸，給我燒一瓢開水，我要燙鳥毛?！?/br>
    阿水拿著紅頭繩和木梳過來了，她走到隋玉腿邊坐下，靠過去讓她幫忙梳頭發。

    “平時誰給你扎頭發？你爹？”

    “我自己扎，有時候是嬸嬸們給我編小辮?！?/br>
    左右各一支三股小辮，隋玉用紅頭繩綁住發尾，又給她捋一捋碎發，說：“好了，這下清爽了?！?/br>
    阿水接過木梳卻沒走，她扭頭輕輕捧住隋玉的小腹，眼神清澈地問：“小孩都是長在肚子里嗎？”

    “對?！?/br>
    “我長大了，肚子里也會長小孩？”阿水拍拍肚子，嘀咕說：“我的肚子也大了……??！我曉得了，我肚里也有娃娃，等我長大了，他也長大了?！?/br>
    隋玉哈哈大笑，解釋說：“你肚里沒娃娃，小孩肚子都大，長高了肚子就小了，等你成親后才會懷娃娃?！?/br>
    阿水半懂不懂地點頭，她小心翼翼地問：“我也是我娘從肚子里生出來的嗎？”

    “肯定呀，就像駱駝生崽，人也是從娘胎里生出來的?！彼辶疾逶?，他朝阿水招手，“別啰嗦，過來幫我拔鳥毛?！?/br>
    打個岔，阿水就忘了前一句話，她丟下木梳跑過去捻碎羽，嘀嘀咕咕說著漫無邊際的稚言稚語。

    “娘子，沒有蒜瓣，怎么拌涼面？”殷婆擦著汗出來。

    隋玉想起她的大醬，她讓殷婆將壇子搬出來，天熱了，也不知道大醬壞沒壞。

    殷婆用筷子挑起一撮捻在手上嘗嘗味，說：“應該沒壞?！?/br>
    隋玉也嘗了嘗，經過釀造，花椒和豆豉的香氣越發濃郁，尤其是花椒，由原先的刺激性氣味變成了濃郁的香味，卻絲毫不掩大醬的豆香。

    “用這個拌涼面，涼面瀝干水份跟酸蘿卜絲和豆芽拌一起，最后澆上這個醬拌勻?！彼逵裾f，“做好了先端一盤出來，我先嘗嘗?！?/br>
    “好嘞?！?/br>
    隋玉品著大醬的余味，心里咂摸著若是拌涼面好吃，接下來她就有活兒做了，可以著手繼續釀大醬，秋天的時候賣給返程的客商。而且不用葷油，也不用擔心天氣稍冷豬油就凝固泛白，涼面賣的時間能更長一點。

    “涼面拌好了?！币笃哦艘槐P面出來，說：“你先吃，酸蘿卜絲要是不夠，我再給你切?！?/br>
    隋玉吃一口，隋良和阿水過來也要吃一口，酸蘿卜沖淡了大醬黏膩的口感，細細咀嚼還能嚼到碎豆豉，一抿就化，酸蘿卜絲和豆芽在嘴里嚓嚓作響，咽下肚又酸又涼，著實舒坦。

    “殷婆，給我也拌一盤?！彼辶紱_進灶房。

    “還有我，還有我?！卑⑺o跟著開口。

    老萬帶著八個客人進門時，就見她們并排坐在檐下先吃上了，他打趣說：“還是當掌柜舒坦啊，想吃就吃?！?/br>
    “做了新菜，幫你們先嘗嘗味?！彼逵衿鹕?，說：“缸里有水，你們自己打水洗手，我讓殷婆先上九盤涼面，你們填個肚涼快涼快?！?/br>
    “也行?！崩先f指了指門外，說：“我們騎著駱駝過來，你讓人留著心看著?！?/br>
    隋良立馬跑出去守著。

    見老萬他們好像要談事，隋玉帶著阿水離開，她們走進客舍尋個陰涼地待著。

    吃飽喝足，天氣又熱，老萬一行九個人不想頂著大太陽再回城，他們跟隋玉打個招呼，尋幾間房直接睡在泥榻上。

    一直到日落黃昏，老萬他們才走出客舍，讓殷婆又煮一盆涼面，他們吃飽肚子才準備離開。

    “玉掌柜，我明天打發人過來提涼面，你這邊還做不做吃食買賣？”老萬問。

    “你一個人嗎？”隋玉為難，“我這里離城不近，沒打算做零散的吃食生意，你若是想定席面倒是可以?！?/br>
    “幾十個人，三十個人，一人兩盤?！崩先f說。

    “或者你把拌面的醬賣給我們?！闭驹诶先f旁邊的男人說。

    “行，我把醬賣給你們?！彼逵衿鹕?，說：“一罐一掌高的拌面醬我賣七錢，你們要幾罐？”

    “九罐，一人一罐?！崩先f說。

    “那明天我讓人送到東市去，我這里的罐子還不夠?！彼逵裾f，“醬拿到手了，你再給錢?！?/br>
    “成?！崩先f吹個口哨，他們一行人騎著駱駝離開。

    隋玉和隋良也進屋吃飯，姐弟倆都吃涼面，還有晌午鹵煮的鳥rou，用小火燜了半天，早就骨酥rou爛。

    “娘子，這是萬掌柜給的一百二十錢?！币笃潘湾X過來。

    “你提著，等會兒帶回去?！彼逵衲X中靈光一閃，她突然又琢磨到一個賺錢的主意。

    之后的日子，隋玉天天去城北客舍，老萬買走了半壇大醬，她要繼續炒花椒和豆豉，搗碎了倒進大醬缸里拌勻繼續發酵。這些大醬是買回來的，今年自家地里能收黃豆，隋玉琢磨著不如自己釀三四缸。

    六月二十，老萬再次派人來買拌面醬，還指明要買她家的酸蘿卜。

    隔天，隋玉帶著隋良和殷婆挑著十罐大醬去城里走街串巷，多虧之前在城里走遍了，她清楚哪條巷哪條街有食鋪和飯攤，她過去推銷她的拌面醬。

    “人哪去了？這么熱的天還去客舍了？”趙西平騎著駱駝回來，見大門落鎖，他將包袱從墻頭扔進去，又騎著駱駝去客舍。雖然撲了個空，但也得到了準確的消息。

    駱駝放在客舍那邊，趙西平徒步往回走，進城恰好遇見腳步輕快的主仆三人，他悄悄靠近，越過殷婆，輕輕點了點隋玉的肩頭。

    隋玉回頭，看殷婆憋著笑，她覺得不對勁，轉個身看見滿臉含笑的男人。

    “誰回來了呀？”隋玉裝不認識。

    “你說是誰？”趙西平飛快打量她一眼，氣色頗好，滿面紅暈，眼神發亮，這神色他熟悉，她又賺錢了。

    隋玉彈了彈手指，說：“你身上汗味好重，熏人，離我遠點?！?/br>
    趙西平：……

    “回去吧?！彼肆藘刹?，說：“你們走在前面，我別把風熏臭了?！?/br>
    四人回家，趙西平先進灶房打水去浴房沖涼，連著頭發一起抓洗干凈才出來。

    “小米呢？”隋玉問。

    “在家，沒過來，婚期定在八月初二，娘讓她在家住一段日子，臨近婚期的時候，大哥和二哥再送她過來?！壁w西平舀水漱口，“我不在家的這些天，你感覺如何？”

    “睡覺的床很寬敞，我一個人睡很涼快，感覺非常不錯?！?/br>
    趙西平頓住了，臉也黑了。

    “不過……”見他神色有了變化，隋玉壞笑一聲，說：“不過你不在，煮的飯菜經常吃不完?！?/br>
    “你不是養的有豬有狗，還擔心剩飯？”趙西平冷嗤。

    隋玉笑看著他，說：“豬狗不能坐旁邊嘛，而且有rou有菜，倒了喂豬喂狗多心疼人?！?/br>
    趙西平徹底不笑了。

    隋玉狂笑。

    “悄悄跟你說個事?！彼逵裰噶酥付亲?，說：“我們的小崽兒會動了?！?/br>
    趙西平愣了愣，繼而狂喜，“真的？我摸摸?！?/br>
    隋玉跟他進屋，她讓他對著肚子說話，待肚子里有動靜了，男人貼在她的肚皮上，細細感受里面的咕嚕聲。

    這是趙西平頭一次感受到孩子的存在，他激動的手足無措，他仰頭看著隋玉，又指了指肚子，啞聲說：“我當爹了?！?/br>
    第160章 和氣生財

    小憩片刻，再醒來，外面已是紅霞滿天，日近黃昏，暑氣漸消，涼風習習。

    門被扣響，趙西平過去開門，門外的宋嫻看見他，問：“隋玉也睡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