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安成搖了搖頭，接過包子，說：“行，我幫你留著意，不讓人找茬?！?/br>
    “改天去家里喝酒?！?/br>
    “行，得空就去?！?/br>
    第29章 厚臉皮

    趙西平很快就走了，甚至沒跟隋玉打招呼，將喧鬧聲遠遠拋在身后了，他才慢下腳步。從點頭同意隋玉出門擺攤的那一刻起，就意味著他往后要經常面對今日這般的窘境，相熟的或不相熟的，免不了會用同情憐憫的眼神看他，背地里甚至會與旁人議論。

    “趙夫長，今天沒下地干活？”

    趙西平扭頭看過去，說話的人是他手下管轄的一個卒，他點頭說：“地里的活忙完了，明天去借耕牛犁地?！?/br>
    王二牛勒停駱駝走過來，他挺同情趙西平的遭遇，走近了，他開口說：“趙夫長，我們是一起上過戰場的兄弟，我說話直，也就不藏著掖著了，要是得罪了你別往心里去。是這樣，你一個人的俸祿養三個人，我估摸著挺緊巴，要不來地里幫我收豆子，我給你糧食?！?/br>
    哪怕知道他是好意，趙西平還是覺得難堪，他擺手，說：“之前有人也提過，你嫂子不讓我去，她擔心我做活太重累垮身子?！?/br>
    “噢，那就算了?！蓖醵ＡⅠR壓下話茬。

    話說出來，趙西平自在了些，他拍了拍駱駝的大肚子，繞了一圈，指點說：“多給駱駝吃干草，它竄稀了。駝峰也癟了，少給它喝水?！?/br>
    王二牛點頭，說：“這幾天忙，駱駝是我老爹在喂，我回去了注意點?！?/br>
    “你回去忙吧，我也回去了?！壁w西平背著手離開，走了幾步又回頭說：“多謝你為我著想?！?/br>
    王二牛撓了撓頭，心想趙夫長什么時候這么客氣了？

    趙西平沒回去，他繞道去官府登記借耕牛，這時候大多數人地里的莊稼還沒收完，耕牛都還閑著，他去挑一頭膘肥體壯的青壯牛，又選一把好犁直接扛走了。

    隋玉那邊也開張了，又一行商隊進城，可能是受了守城官的指點，進城直奔她的攤位，一下子買走一鍋包子。

    “二十五個包子，七十五文錢?！彼逵駥狎v騰的包子挾進他的包袱里，關切地說：“這一趟辛苦了，開年出去，年尾才回來?！?/br>
    “有命回來就不錯了?！贝鬂h搖頭，聲音還帶著從風沙里淌過的干啞。

    人走了，隋玉將包好的包子放進蒸籠，說：“良哥兒，加火?！?/br>
    隋良坐在地上，聞言往泥爐里又塞幾根柴。

    路對面的包子娘冷眼盯著，隋玉看過去時，她迅速挪開視線。

    鍋中水開，蒸籠里騰騰大冒白煙，城外的狂風吹來，路上飆起灰黃色的塵沙，隋玉忙拿東西蓋住面盆和餡料。

    “新來的？”一個歪戴頭巾的男人走過來，說：“擺攤的規矩懂吧？”

    隋玉點頭，“錢是怎么收？”

    “每日兩文錢?！?/br>
    隋玉掏出兩枚銅板遞過去。

    “挺識趣?！蹦腥祟嵵鴥晌腻X走了。

    隋玉吁口氣，待風沙停了，她拿抹布擦擦菜板，揪坨面繼續包餡。

    “賣的什么？包子？”一個老漢走過來。

    隋玉聞聲抬頭，她掀開鍋蓋蓋住的餡料盆，說：“蘿卜餡包子，我用豬油炒的餡，嘗嘗？三文錢一個?！?/br>
    “行，給我拿三個?！?/br>
    隋玉揭開蒸籠，她按了下包子，面皮快速回彈，蒸好了，她挾三個出來放菜板上，涼一點了才遞過去。

    老漢站在攤子前就咬一口，蘿卜清甜，沒那股子辣味，是有股子葷油香，面瓤嚼著有股酒香，他點頭說：“之前沒見你，才來的？”

    隋玉點頭，“今天下午才來，味道可還好？”

    “不錯，再拿兩個，我明早吃?！崩蠞h又掏出六枚銅板。

    隋玉喜笑顏開，遞過包子說：“喜歡吃下次再來?！?/br>
    老漢走了，新入城的胡商牽著駱駝走過來，見她這里只有素包子，又走到對面去買餅子。

    隋玉搓了搓手，她深吸幾口氣，在一隊要出城的商隊路過時，她鼓足氣吆喝道：“剛出鍋的蘿卜餡包子，三文錢一個，豬油拌的餡，吃一口香歪嘴?！?/br>
    走在后面的三個鏢師聞聲看來，其中一個牽馬走過來，問：“豬油拌的餡？”

    “對?！彼逵穸酥W料盆給他們看，“豬油涼了就泛白，這個我騙不了人?！?/br>
    “還有多少，都給我們拿了?！?/br>
    一鍋兩籠蒸三十個包子，老漢買走五個，還剩二十五個，隋玉都給他們裝上，又收七十五文錢。

    面盆里的面估摸著還能再蒸一鍋，隋玉加快動作揉面包餡，中途有兩個人過來，見蒸鍋里空著就去了對面。

    最后一鍋包子上蒸籠，太陽也西垂了，此時進出城門的人少了，一部分賣水的孩子背著桶準備回去。

    “真是豬油拌的餡？”一個半大小子走過來。

    隋玉點頭，她給他看剩下的一碗蘿卜餡，說：“不過包子才上鍋，再有一刻鐘才蒸好?！?/br>
    小子放下水桶蹲一旁等著，豬rou太貴了他吃不起，一個包子他多賣一桶水就掙回來了。

    “狗子，回了?！庇忠粋€牽羊的小孩提桶過來。

    “我買包子，豬油拌的餡，你買不買？三文錢一個?！?/br>
    牽羊的小孩猶豫了一會兒，他走了過來，“真是豬油？”

    不等隋玉開口，狗子率先拍胸膛擔保上了。

    隋玉笑了，“你倆都買??？真有錢?！?/br>
    “一桶水的錢，不難掙?！惫纷涌聪蛘翦?，說：“冒白煙了，快好了？”

    “嗯，快好了?！庇钟腥诉M城，隋玉扭頭又吆喝：“豬油拌的蘿卜餡包子哎，三文錢一個?！?/br>
    進城的商旅看了一眼，徑直拉著駱駝走了，狗子和牽羊的小孩立馬提桶追上去，纏著人問要不要買水。

    包子出鍋，隋玉看了眼站在攤前不亂跑的兩只羊，等小孩回來，她打聽道：“一只小羊羔能賣多少錢？”

    “七八十錢?！?/br>
    隋玉挑兩個個頭大的包子遞給倆小孩，說：“吃得好再來買啊?！?/br>
    “好嘞?！毙『⒆斓鸢?，一手提桶一手牽羊，滿足地離開了。

    隋良站在一旁看著，又扭頭往城外看。

    陸陸續續又賣了十三個包子出去，太陽沒了，天上出了晚霞。隋玉去城墻根下牽駱駝，駱駝背上還擔著兩個筐，她將泥爐、面盆、菜板、蒸鍋都塞進筐里。

    “良哥兒，你牽駱駝，我搬著蒸籠，我們這就回去?！彼逵裾f。

    “這么快就賣完了？”黃安成路過問一嘴。

    “還有十來個，不賣了，天快黑了，我得回去做飯?！彼逵裼謱⒄艋\放下，說：“西平沒給我介紹，我也不知道怎么稱呼你，這剩下的包子你拿回去吃吧，還是干凈的?！?/br>
    黃安成覺得她的包子味道不錯，所以才故意走過來看看，他掏出一把錢扔筐里，說：“包子我買了，改天去你家吃飯?！?/br>
    隋玉笑了下，說：“那我可記下了，你哪天不當值就過去，地里的活兒忙完了，人清閑，西平陪你喝頓酒?！?/br>
    黃安成點頭，他喊來一個同僚，兩人各拿幾個包子把蒸籠拿空了。

    隋玉抱著空蒸籠沖對面的人打個招呼：“嫂子，我先回了?！?/br>
    包子娘敷衍地笑了下，她賣包子好幾年了，還是頭一次遇到搶生意還像鄰居一樣打招呼的，真是個臉皮厚的。

    離開西城門，隋玉放松下來，她心情頗好地低頭跟隋良說話，一向拖沓的腳步都輕快了。

    趙西平看見人停下腳步，他抱臂盯著人，看這姐弟倆什么時候能看見他。

    駱駝先看見人，它大噴一口氣，隋玉扭頭，看見樹下站的男人，下一瞬她的眼睛亮了，她抱著蒸籠快步跑過去，驚喜地問：“你來接我們的？”

    趙西平接過蒸籠，說：“賣完了？”

    “托你兄弟的福，最后十來個他給買走了?！?/br>
    趙西平接過駱駝繩牽著走，說：“等他不當值了，我喊他來家里吃飯?！?/br>
    “我也說了?！彼逵駠蜣D，見男人鞋上沾滿土，就知道他又下地了。

    到家了就見門口拴著一頭耕牛，牛掙著繩子在扯苜蓿吃。

    “明天你還去接我嗎？”隋玉進門問。

    趙西平不覺得她還需要接，牽頭駱駝過去，一趟就把東西拉回來了。

    “你明天還去接我吧，你過去了我高興?！彼逵裾f。

    “我不干活了？”趙西平板著臉，他將蒸鍋卡進灶臺里，說：“不接，你自己回來?！?/br>
    隋玉不吭聲，她忙活著卸東西，東西都拿進屋了，她倒出筐里的銅板，數了數，三十八枚。

    “你那個兄弟叫什么？他喜歡吃什么？”她問。

    “黃安成，喜歡吃rou?！?/br>
    趙西平牽駱駝進圈，轉身出來拿鍬進去撿糞，現在牲畜圈他不打掃就沒人打掃了。

    “晚上喝粥啊，還剩一碗蘿卜餡，我也不炒菜了?！彼逵裆靷€懶腰，說：“今天賣了八十五個包子，賺了一百五十文，明天早點去，多賣三鍋又能賺三百文錢?！?/br>
    “我不想喝粥?！壁w西平覺得她做飯也越來越敷衍。

    “那你想吃什么？”隋玉走到駱駝圈外面，她咋舌道：“我發現你變挑嘴了，我來那天你大晌午喝的還是剩粥?！?/br>
    “會做湯餅嗎？”

    “明天去接我嗎？”

    趙西平直起身盯著她，隋玉睜大眼睛跟他對峙，說：“明天去接我，我就給你做湯餅?！?/br>
    “又不是我一個人吃?！彼盟脑掚?。

    “湯餅，熱湯餅，酸菜雞蛋臊子做澆頭的熱湯餅?！彼逵褡炖锬钅钣性~，她饒有興味地盯著圈里的人，得意地問：“去不去接我？”

    趙西平見她小人得志，恨恨地說：“酸菜雞蛋那什么?！?/br>
    “好嘞，記得明天去接我?！彼逵褚槐木团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