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燕歌行 第十七集 世事如棋 第五章 以武爭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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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5月23日第五章·以武爭盟“堂堂公主府,居然私設地牢?”程宗揚邊走邊道:“朝廷都不管嗎?”“看清楚了!這是冰窖!”楊玉環道:“我楊太真,打小遵紀守法,清白做人,從來不干違法亂紀的勾當!”冰窖內寒意刺骨,地面和墻壁結滿了冰,墻邊摞著一層層的蒲包,里面是開采好的冰塊。 “你把人關在這里,就不怕他們給你下毒?”“程侯爺,你府上不會就一處冰窖吧?”楊玉環鄙夷地看著他,“本公主自用的冰窖可是白玉砌的,里面的冰塊都是上等的山泉水凍好,拿上好的絲帛包起來備用。這些湖里采來的冰連本公主養的貓都不吃,不過是夏日里雕成冰山,用來降溫罷了?!背套趽P啞口無言。跟楊妞兒一比,自己就是條沒見過世面的土狗。 “聽到了嗎?”角落傳來一個淡淡的聲音,“別費勁了?!庇蜔舻墓庋嬗吵鲆婚g巨石砌成的小屋,外面裝著兒臂粗的鐵柵欄。凈念盤膝坐在冰面上,佛相莊嚴。 納覺容部趴在柵欄邊,口中垂下一道紫黑的唾液,一點一點融入冰層中。 聽到聲音,他抬起頭,眼中冒出鬼火般的幽光。 程宗揚算是開眼了,那番僧腦袋擠得跟八角銅錘一樣,有棱有角的。腦門凹陷,眼睛擠得幾乎看不見——推事院手藝夠牛的,這用刑都用出了整容的效果。 程宗揚蹲下來,開口道:“老凈啊?!眱裟钌袂橐恢?,顯然是頭一回被人這樣稱呼。 “咳咳……”程宗揚低咳了幾聲,見凈念沒反應,咳嗽得更加用力。 “咳咳咳咳!”凈念警惕地往后挪了挪,一邊抬起手,用僧袍掩住口鼻。 程宗揚只好拍了拍胸口,順了順氣,給自己找個臺階下,“瞧見了吧?被你打的?!眱裟铋]緊嘴巴,一句話都不想跟他說。 “過去的事就算了?!背套趽P大度地說道:“拳腳無眼嘛,有些誤會是難免的。關你幾天,咱們算扯平。你走吧?!背套趽P說著取來鑰匙,打開門鎖。 凈念忍不住道:“為何要放我?”程宗揚搖了搖頭,口氣沉重地說道:“你出去就知道了。唉……”凈念臉上變色,霍然起身,厲聲道:“可是師門有變?”“你出去找個佛門北子問問吧,反正這事佛門都已經傳遍了?!背套趽P誠懇地說道:“但我勸你不要去大慈恩寺,更不要去找窺基大師和釋特昧普大師?!薄澳恪薄半y道你沒看出來嗎?”程宗揚眼都不眨地說道:“其實我對貴寺非常有好感,尤其是貴寺的藏經閣,我一直想去觀摩一二?!眱裟钤趺炊紱]想到他會說出這番話來,可這時放自己離開,又不像是作偽。難道果然是佛法無邊,感化了這個佛門公敵? “嘎吱吱……”鐵柵欄濺起冰屑,慢慢打開。 程宗揚手指險些粘在上面,幸好有內功在身,真氣略一運轉,冷到粘手的鐵柵欄便觸手生溫。 讓他沒想到的是,納覺容部竟然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這孫子手腳的關節都被打碎,居然這么快就長了回來,雖然走路的姿勢古怪了些,但感覺還真有點兒神通……凈念面帶急色,搶先就要出來,最后還是猶豫了一下,伸手扶住納覺容部。 “當心!”程宗揚提醒道:“除了你自己,誰都別信!”凈念沒有作聲,扶著納覺容部走出冰窖。 “中行說!”楊玉環道:“盯住他們!免得他們在我家里搗鬼!”中行說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地說道:“怎么不叫你的人?我比他好使喚還是怎么著?”“廢話!”楊玉環道:“你比那個rou包子利落多了?!敝行姓f立刻抖擻起來,得意地瞥了白白胖胖的高力士一眼,然后對著倆光頭喝道:“別亂摸!”他伸出兩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咱家盯著你們呢!”程宗揚不由對楊玉環刮目相看,還以為她滿腦子只有暴力呢,沒想到一句話就把這杠精給哄住了。 程宗揚低頭看著地面,那番僧方才吐出的口水仿佛一條墨色的小蛇,在冰層內游動著,慢慢化開。 “那番僧下的什么毒?還能動的?”“不是毒,是苯密的邪術。高力士!把這塊冰封好!回頭逮住大慈恩寺的禿驢,逼他們吃下去!”把高力士打發走,楊玉環雙手抱在胸前,“這會兒沒有旁人,說吧?!背套趽P訝道:“你怎么知道我有話要說?”“要不是有事,你會巴巴地跑到我這兒來?”楊玉環道:“有什么事還怕小紫知道的?”“真看不出來啊,你智商還挺高?”“廢話,老娘要不是絕頂聰明,早被人捶死了?!薄澳阒涝缼浬磉呌袀€侍姬,叫碧宛的嗎?”“他的侍姬大都在臨安待著?!睏钣癍h白了他一眼,“哪兒像你,走到哪兒帶到哪兒,不知道的還當你床上功夫多高呢……”“打??!先別說我!離魂癥你聽說過嗎?”楊玉環想了半晌,嘀咕道:“這個我好像聽過……”“還一歲記事,過目不忘呢?!薄皠e激我,再激我真想不起來了?!睏钣癍h一手按著眉心,思索良久,忽然道:“命!”程宗揚一呆,“什么命?”楊玉環一邊回憶,一邊說道:“他有回閑談的時候說,多少絕代佳人,埋沒草野無人知。好不容易有機會離開草窩,又得了離魂癥。哪兒有什么逆天改命?只有愿賭服輸,這叫——命苦不能怨政府?!背套趽P黑著臉道:“你那時候才多大,他就跟你扯這淡呢?”“他憋了好多話,找不到人傾訴,逮住我就跟話癆一樣,一個勁叨叨叨叨,反正我那時候剛會跑,又壞不了他的事?!睏钣癍h看著他,“小紫怎么了?”程宗揚坦白道:“不太好?!薄半x魂癥?”程宗揚點了點頭。 楊玉環深吸了口氣,“不能讓外人知道?!背套趽P苦笑道:“這是燕姣然看出來的?!薄把嘞蓭熉铩膊凰闶裁赐馊??!背套趽P有些意外,“你也知道她跟姓岳的有一腿?”“她從來沒有提過,但這些年,她對我還是挺照顧的?!背套趽P道:“星月湖大營那幫兄北,對她們好像有點歧視?!睏钣癍h沒好氣地說道:“你那幫星月湖的兄北看誰都覺得是兇手。要不是我那時候太小,連我都懷疑上了?!背套趽P倒是覺得可以理解,人家老大突然沒了,仇家又那么多,沒有大規模報復已經很克制了,難道要跟燕姣然她們談笑風生才算大度? “喂,”楊玉環道:“你就沒點兒別的什么想說的?”程宗揚想了想,“你什么時候給我跳胡旋舞?”楊玉環氣得七竅生煙,“我在你墳頭上跳要不要!”說著轉身就走。 “別生氣啊?!背套趽P追上去道:“要不要我給你唱個歌?”“要!”楊玉環氣恨地說道:“一會兒本公主午睡,你就跪在外面給我好好唱,唱到本公主高興為止!”“行啊,我就給你唱段十八摸吧?!薄芭?!臭流氓!一會兒我給你數著,十八摸少一摸,我就把你關馬廄里吃馬糞去!”從十六王宅出來,程宗揚特意讓鄭賓去丹鳳門前繞了一圈。 十六王宅往西的長樂、翊善諸坊,是宦官的住處。無數黃衣白衫的太監來往于宮禁坊間,聲勢煊赫,氣焰熏天。 宮城上,數以千計的工匠正在忙碌,用大木搭起樓臺。守門的唐軍依然衣甲鮮明,威風凜凜,但也許是自己心境的變化,當初看到的威武,此時卻顯得空洞虛浮,徒有其表。那些甲士就像田野中的稻草人,隨時都可能有一只膽大的烏鴉落在他們身上,啄破他們鮮明的外皮,露出里面的草包本色。 回到住處,只見石超、祁遠、南霽云、青面獸等人都在,這會兒圍成一圈,正聊得熱火朝天。 料峭寒風中,王忠嗣脫成光膀子,一邊拎著木桶往頭上淋水,一邊跟眾人吹噓他的戰績。 有王忠嗣撐腰,鐵中寶終于硬氣起來。涼州盟是唐國本地幫會,盟中一宗四堂八會,不少人都對周飛這個強勢入盟的外人不滿,可老盟主去世后,繼任的丹霞宗宗主柴永劍力挺周飛,周飛又拉攏了盟中一幫人鼓噪聲勢。眾人雖然不滿,但無人挑頭,都在觀望風色。 鐵中寶一站出來,眾人頓時有了主心骨。鐵中寶提出大伙兒都是江湖漢子,干脆拳腳上見分明,正好周飛帶來的三家門派入盟之后,涼州盟大小幫會一共十六家,每家各出三人,兩兩對決,直到決出最后的贏家,就是涼州盟的盟主。 鐵中寶這主意立刻得到涼州盟的一致認可,不僅不滿周飛空降盟主的一派同意,連周飛本人也很滿意,還專門夸獎鐵馬堂的鐵堂主有腦子,認為他出了一個絕佳的主意——世間還有什么能比擂臺賽更彰顯自己的卓爾不群呢?哪一個主角不夢想著在擂臺上大殺四方呢?自己橫掃群雄,當上盟主,定能讓人心服口服! 周飛都同意了,老鐵也沒有什么好說的。出戰的三人,老鐵一個,鐵哥兒們王忠嗣一個,還有一位鐵馬堂的好手。上午一場激戰,鐵馬堂三戰兩勝,擊敗涼州本地一家豪強,順利進入八強。 高智商對自家師傅說道:“涼州武館地方小,一天頂多比個兩三場,打到現在,頭一輪才剛比完。贏的八家,老鐵一個,丹霞宗一個,還有三家跟鐵馬堂差不多的,倒是周飛帶來的三家全贏了?!背套趽P訝然道:“周飛的手下這么厲害?”“連我都瞧得出來,他手下那些人,功法都不是一路的,鬼知道從哪兒請的高手?!背套趽P笑道:“老鐵就沒說什么嗎?”“他能說啥啊,老王也是他請的。要不是老王干翻對家的幫主,咱們鐵馬堂今天這一關都未必能過去?!薄靶文??”程宗揚左右看了看,“不會發現上了你的當,生氣了吧?”“我跟小呂是什么交情?”高智商道:“那是一個疙瘩掰不開的鐵哥兒們!他怎么會生我的氣?他嫌看得不過癮,留在鐵馬堂跟那幫兄北過招呢?!薄澳惆阉约喝釉谀莾毫??”“師傅你放心,有老鐵照看著呢。師傅你別說,老鐵這人真夠意思,出手大方,為人仗義,比我都厚道,在涼州盟里挺吃得開的……”程宗揚冷笑道:“你一搖尾巴,為師就知道你想拉什么屎。說吧,又遇到什么難處了?”高智商豎起大拇指,敬佩地說道:“師傅,你跟我師娘越來越像了,徒兒這點兒牛黃狗寶,一點都瞞不過你!”高智商涎著臉道:“老鐵下一場有點懸,他抽簽抽到了丹霞宗?!薄芭??”高智商湊過來,一邊殷勤地給他揉肩捶背,一邊道:“丹霞宗是涼州盟第一大派,那個姓柴的宗主可一點都不廢柴,一手刀法厲害得緊。還有他老婆,據說是當年涼州第一美女,比武的時候出來過一次,那風韻,簡直是絕了!”這兔崽子,真是死性不改,看到有姿色的人妻就口水直流。 “你往哪兒扯呢?”“我錯了!師傅,我錯了!”高智商趕緊改口,“還有丹霞宗那個姓左的美女護法姊姊,老鐵自己說的,肯定打不過她。我瞧著,頂多王哥能贏一場,老鐵跟他堂里那兄北,碰到誰都是白送?!弊笸??鐵中寶對上她,確實沒什么贏面。 “差距這么大?”“真真的!老鐵多豪爽一人啊,抽完簽臉跟染料涂過的一樣,赤橙黃綠青藍紫,啥顏色都有。本來有王哥撐腰,鐵馬堂就是碰上周飛也不怵,放開手腳拼一場,誰贏誰負兩說,就算不贏,打個兩敗俱傷,下一輪涼州盟的自家人也能占些便宜。偏偏撞上丹霞宗,一來是真打不過,二來是還有老盟主的面子,不好玩命死磕。老鐵那是真愁,愁得直揪頭發?!备咧巧谈┰趲煾刀呅÷暤溃骸拔仪浦?,周飛他們八成是安排好的,丹霞宗、周族、劍霄門加上青葉教,抽完簽正好四對四,再打一輪,就剩人家自己玩了?!背套趽P摸著下巴道:“人倒是有,你要是把南八請過去,保證能拿下一場,可這會兒換人,老鐵就算贏,面子也沒了?!薄翱刹皇锹?。所以老鐵想了個主意——”高智商低聲道:“不行就安排幾個人,悄悄把姓柴的揍一頓,不用打太狠,只要讓他上不了場就成?!薄斑@是鐵中寶的主意?”程宗揚看著他,“你再說一遍我聽聽!”高智商訕笑著伸手比了比,“徒兒也幫著出了一丁點兒點兒點兒的主意?!薄澳氵@是餿主意?!背套趽P道:“姓柴的這會兒出事,任誰都知道是鐵馬堂下的黑手。老鐵本來是直腸子的江湖好漢,一下變成了陰險小人,他這么多年掙的名聲,算是砸了個干凈?!薄澳窃趺崔k?明天頭一場,就是鐵馬堂對丹霞宗,這要是輸了,可就沒戲唱了?!背套趽P道:“我給你出個主意?!备咧巧腾s緊豎起耳朵,“師傅,我聽著呢!”“找你賈叔叔去?!薄鞍ァ弥饕?!”高智商一溜煙去找賈文和。這邊王忠嗣吹牛皮的勁頭也暫告一段落,這會兒披上褂子,正捧著一杯羊乳解渴。 程宗揚在石凳上坐下,“老王,怎么樣?過癮嗎?”王忠嗣拍了拍胸膛道:“連根毛都沒傷著!就出了一身汗!”“周飛那幫人的實力怎么樣?”“有點東西?!蓖踔宜玫溃骸八麄円还泊蛄司艌?,全是兩勝一負,贏的六場都是點到為止,負的三場都是對上各家的幫主門主?!壁A得這么有分寸感?又打又捧,里子面子全有了,還不落埋怨。 程宗揚道:“周飛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精明了?”王忠嗣道:“關周飛屁事!那小子驢臉拉得老長,整得高深莫測,做事的全是他那個小媳婦。話說回來,那小娘兒們確實能干,對上涼州有名的斷岳斧,一手單劍破雙斧,贏得漂亮!”周飛的小媳婦能不能干,我可比你了解得清楚……程宗揚心里嘀咕道。 怪不得黎錦香約定的時間會隔了一天,原來她昨天也下場了。今日見面時,她對涼州盟的事只字不提,可見對周飛的厭憎有多深。 窺基召集的那些人手里,就周飛和魏博牙兵沖在最前面,那大弁韓小子還敢覬覦自家的女人,真是想瞎了他的心。他不仁我不義,給他添堵,自己做起來沒有一點心理負擔。 還有丹霞宗。在太泉遇到的丁志雄就出自丹霞宗,他一個涼州盟的副盟主,卻是黑魔海的暗子。若不是他死在太泉,順理成章就接任涼州盟的盟主之位。這樣看來,自己倒是給周飛辦了件好事,不然他也不可能揀到涼州盟群龍無首的機會,被人硬挺著強行上位。 于公于私,明天鐵馬堂對丹霞宗一定要贏,否則就如高智商說的,打完第二輪,只剩下他們四家,周飛就有大把時間來搞偷窺,變著法的惡心自己……正想著,高智商一溜煙跑了回來。 程宗揚道:“這么快?”高智商興沖沖道:“賈先生說了!還是得咱們自己動手——先把鐵馬堂那哥兒們打瘸!”王忠嗣大吃一驚,“對自家兄北下手?太狠了吧?”“賈先生說,這事兒怨不著人家姓柴的,歸根結底是鐵馬堂那哥兒們不行,就算把姓柴的打死,人家再換一個,照樣打不過。干脆咱們自己先把人打瘸,明天大鬧一場,先占住理,然后水到渠成就把人給換了?!蓖踔宜门c程宗揚面面相覷,“換誰?”“南八叔肯定不行,來頭大,還是天策府的。得找個跟王叔有點瓜葛,能說得過去的?!备咧巧痰溃骸巴跏?,你瞧我怎么樣?”“要是比吹牛逼,你小子一個頂倆都富余?!薄靶握??”高智商道:“就說是王叔你的親侄兒?!边@就給呂奉先找了個親叔?程宗揚還沒有開口,王忠嗣就一拍大腿,“我看行!”程宗揚只好閉上嘴。行吧,你們開心就好。 “程哥,”石胖子把程宗揚叫到一邊,小聲道:“謝大哥想住到我那邊?!背套趽P上下打量他幾眼,“他不會看上你家的歌妓了吧?”“看上就送給他唄,歌妓我有的是!”石超壓低聲音,“他聽說你這邊風聲不對,想帶人過來,萬一有事,也好照應?!背套趽P有些感動,謝無奕帶著一班護衛住到這邊,至少石超那邊不用自己cao心。想想謝無奕當初聽說有刺客時的驚恐,這會兒能壯著膽子出來給自己撐腰,這份義氣也夠意思了。 程宗揚玩笑道:“他舍得離開平康坊的青樓?”“謝大哥對你說的那事上了心,已經派人回建康稟告王丞相。這節骨眼兒上你要出事,他就抓瞎了。再說了,這不是離教坊不遠嗎?”程宗揚笑道:“說半天,他是在青樓住膩了,想換換口味吧?”石超笑道:“這心思不敢說沒有,但肯定不是最要緊的?!背套趽P想了想,“你那邊住得下嗎?”石超道:“先擠擠,真不行就在客棧包幾間房?!薄靶?!讓他過來吧?!背套趽P道:“都是自家兄北,多余的話我就不說了。讓他當心,萬一有事,千萬別露頭,你們兩個能躲好,就幫了我大忙了?!薄拔叶?!絕不給你添亂?!笔溃骸俺谈?,要不要我再招些人手?”“別!這時候招進來的,保不準是什么人。安全第一,寧缺勿濫。對了,還有那個月洞門,你給我派倆人守著?!笔H坏溃骸芭闪税??!薄澳蔷团伤膫€!”等石超離開,祁遠開口道:“程頭兒,我聽說,天竺那邊不大太平?”“你聽誰說的?”“蘭姑閑聊時聽說,告訴我的?!逼钸h笑道:“程頭兒,你就別瞞我了。認識阿姬曼的,也就我了。我去一趟,把人接回來?!薄皠e扯了,這一趟來回得一年多,沿途又亂得很?!背套趽P道:“你要去,我更不放心?!薄拔覇栠^,去天竺諸國走陸路得一兩年,但耽摩挨著海邊,水路也能通?!逼钸h說道:“昭南那邊有人去過天竺,通曉海路,說是半年就能來回?!背套趽P心下不由一動。祁遠擅長交際,借著跟昭南人談判,跟囊瓦那些人頗有些交情。如果半年就能來回,可比走陸路省事多了。 “先打聽仔細再說?!薄俺?!”祁遠笑道:“這事交給我!”進入垂花門,只見袁天罡跟幾名星月湖大營的兄北正在忙碌,他們將一枚銀錠錘成筷子粗細的圓柱體,然后在鐵板上鉆出一個直徑略小的圓孔,將加熱過的銀柱擠進孔內,另一邊用鐵鉗夾緊,一點一點拽出來。然后纏在絞盤上,用力絞動,把銀柱拉成一根銀條。 銀條拉好之后,再穿過一個直徑更小的圓孔,繼續拉扯絞動。連續重復五次之后,原本的銀錠被拉成一條細長的銀絲。 “這又糟蹋什么呢?”袁天罡頭也不抬地說道:“導線?!薄澳悴皇峭鏌o線輸電的嗎?”“功率不夠?!蹦氵€想要多大功率?上電磁炮嗎?這事程宗揚不懂,連問都不知道從哪兒問起,只好拿自己懂的挑剔幾句,“就光禿禿一根線?外殼呢?你能把橡膠變出來嗎?”“不能?!痹祛傅溃骸巴饷嫦壤p一層蠶絲,再纏一層麻線,最后上一層樹膠,差不多湊合著用吧?!背套趽P奇道:“你今天態度挺好啊,怎么?轉性了?”袁天罡一聲長嘆,口氣中有著無限滄桑,“你養過狗嗎?”雪雪算嗎? “沒有?!薄拔茵B過?!痹祛傅溃骸澳鞘菞l蠢狗,總是迷路,后來走丟了?!背套趽P沒聽懂,“你想說啥?”“我想說,我媽跟我的智商差距,比我跟那狗的差距還大?!背套趽P明白了,這是被打擊了啊。 程宗揚同情地說道:“認清現實就好。大家都是凡人,你是有多想不開,非要跟人家比?哎,你不是理工科博士嗎?怎么被打擊得這么狠?她昨天還是文盲呢,理工科博士這么水的嗎?”袁天罡立馬跳腳,“你們文科生才是廢物!”“在紫丫頭面前,我就是廢物!你呢?還不是跟我一樣廢物!”袁天罡蔫了下去。 看來被打擊得很嚴重啊。程宗揚忍不住問道:“到底怎么了?”“我不是跟你說過嗎?好多東西我都只記得一半,還是亂的。有個公式,我怎么都推導不出來?!痹祛肛Q起一根手指,“紫mama只聽了一遍,就把整個公式推導出來了?!背套趽P試探道:“這個……很厲害嗎?”袁天罡鄙視地看了他一眼,“呸!”“你這什么態度?不就是公式嗎?說不定我還記得幾個呢?”“你那是記得,我媽是推出來的。我就問你,一元二次方程求根公式,你給我推個出來?!薄耙辉獌纱??”程宗揚干笑道:“這么便宜的?”袁天罡啐了一口,然后道:“兄北們,勞駕再來一次!多出來的銀子都是咱們的!一會兒我請大伙兒吃餃子!”果然是科學家,當著老板的面都敢這么明目張膽地侵吞科研經費,最后也就落了碗餃子。 “這點兒銀子就別摳了,今晚我請客,大伙兒好好喝一場!”星月湖大營幾位兄北都笑了起來,“多謝程上校!”程宗揚扭過頭,“你呢?”袁天罡道:“我今晚不行,有事?!薄敖裢韱??”程宗揚想了想,“我有把匕首,挺利的,要不要帶上?”袁天罡奇道:“真的假的?你居然這么好心?”“廢話,我就你這一個上輩子的朋友。你要死了,我多無聊?”“算了吧。那種神兵利器,我要不小心把自己割了咋辦?再說了,”袁天罡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好好的?!背套趽P也是服氣,“自帶警報器就是牛逼。像你這種廢柴都能混到現在?!痹祛笡]心情跟他互損,索性躺倒挨錘,“我就是廢柴怎么了?我就是賴上你怎么了?人生地不熟的,我活這么大容易嗎?”“停停!你一個魂穿的,還有臉說人生地不熟?混這么慘,你兩輩子都活狗身上了?”“你隨便罵吧。反正我就吃你的喝你的了。你不能不管我?!薄暗?,算我倒霉?!背套趽P禁不住又叮囑道:“小心點啊?!薄罢娈斈闶俏野帜??煩不煩???要不你去?”“滾?!贝┻^主廳,便是內宅。西側的耳房是中行說和張惲的住處,這會兒門前被掘出一個三尺寬的洞口。 為了保密,干活的都是吳三桂、敖潤等最鐵桿的心腹,兩人一班,輪流下去挖掘。 人數雖少,但幾人身手強悍,挖掘的速度極快,而且長安城地下是厚厚的黃土,直立性極強,挖起來事半功倍。 洞口外架著一只轆轤,正反吊了兩只木桶,一桶裝滿提到洞口外,另一只順勢放下。 敖潤提起一桶泥土扣在土堆上,對下面道:“老韓,你歇歇!換我來!”韓玉的聲音從洞內傳來,“不急!再挖一會兒!”“行啊,看見我來你就獻殷勤?”敖潤一點都不臉紅,“那可不!這點眼力價都沒有,老敖不就成棒槌了?”程宗揚低頭看去,這會兒已經挖了兩丈多深,韓玉脫了上衣,露出白練般的精rou,將泥土一锨一锨掘入桶中。 洞口只有三尺寬窄,越往里越寬,底部直徑超過六尺。 “干嘛挖這么寬?”“防備有人撐著井壁上來?!卑綕櫟溃骸斑@地方直通內宅,安全最要緊。我們幾個商量,干脆挖到地下水脈,做成一口真井,再從側面挖出暗道。另外那頭通到庵堂下面。那邊也有兩個兄北在挖,就是泥土不好處理,都堆在屋里頭。我們算了算,兩邊一塊干,頂多五天就能挖通。到時候上面修復道,這些泥土都能派上用場?!背套趽P贊許道:“還是你們想得周全。別太趕了,眼下還不著急用。你的傷怎么樣了?”敖潤道:“一點皮外傷!早就習慣了!”“休養好,別累著了,過幾天城里說不定會出事?!薄按蠡飪盒睦锒加袛?,”敖潤擠了擠眼睛,“程頭兒,賈先生還不知道你回來了吧?”“我剛進來,沒見他,怎么了?”敖潤低聲道:“賈先生聽說你又跑出去,差點兒氣死?!背套趽P干笑道:“你跟賈先生說一聲,讓他放心,我今晚絕不出去!誰出去誰是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