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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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朝一時的滋味很是復雜,他如今在太子府做統領,隸屬詹事府,詹事府的官員,除去詹事,原本王府的長史等屬官,其余的皆由朝臣堅韌。 譬如他所擔的統領差使,屬于武官之列,品級為六品,比何三貴還低半階。 何三貴如以前那般客氣,范朝到底還是止不住心底冒酸,勉強道:“我還如以前那樣,當差做事。倒是貴子升了官,”他抬手抱拳,“給你道喜了?!?/br> 何三貴避開了范朝的禮,欠身道:“范統領這般說,我反倒不好意思了?!?/br> “何指揮?!庇斜鴮⒃诤昂稳F,他來不及多說,“范統領,待我小歇時,咱們再一起吃茶說話?!?/br> 范朝點頭,目送何三貴大步離開,回到值房,坐在小爐邊烤著火,望著爐里的火光發起了呆。 小爐上坐著的茶壺沸騰了,壺中殘留的酒釀味道,隨著熱氣涌上來,范朝提壺沖茶,神色若有所思。 何三貴瘦猴子許梨花三人,從茂苑追隨文素素到了京城,如今皆各有所成。 瘦猴子去了京畿營做郎中,聽說以前在打雜跑腿,興許他現在已經高升了。 不過,范朝清楚瘦猴子的德性,他行事太過跳脫,實在上不得臺面,估計在官場上沒甚前途。至于其他,范朝就不敢肯定了。 許梨花以前與鄉下目不識丁的悍婦差不離,范朝永遠忘不了她領著何三貴瘦猴子,與自己的親哥哥打架,頂著一頭凌亂的頭發,手上臉上都是抓痕的狼狽模樣。 如今許梨花掌管著太子府的鋪子莊子,成了發號施令的大掌柜。 按照一貫的規矩,皇城司皇城使皆由天子親信擔任。范朝身為太子府的護衛統領,極有可能接任皇城使一職。 范朝對此卻沒甚底氣,齊重淵向來不屑與底下當差的人過多來往,他雖在齊重淵身邊當差做事多年,卻算不得其心腹。 想到令人聞風喪膽的皇城使,范朝抑制不住的心頭激蕩,重重朝自己的大腿拍了一巴掌,自嘲道:“真是瞎了眼,拜菩薩,都沒磕對頭!” 如瘦猴子他們跟著文素素,都已飛黃騰達,他也算得上文素素的舊識,怎地就忘了還有這通天的關系! 以文素素的本事,她能幫著他在齊重淵面前美言一語半句。哪怕是做不成皇城使,跟著她,斷少不了前程! 此時外面的天已經蒙蒙亮了,范朝知道文素素一向起得早,無論如何都坐不住了,等不及茶水變涼,疾步走出值房,領著心腹朝望湖院的方向巡邏而去。 望湖院屋頂的煙囪,冒出了縷縷炊煙,院子前的小徑上,積雪已經灑掃干凈,齊整堆在了墻腳。 門楣前懸掛的燈籠,已經覆上了白皤,懸掛春旗的長桿上,飄蕩著長幅白皤。 范朝等人走到門前,穿著鍶麻孝服的門房婆子迎出來,客氣地見禮:“不知范統領前來可有事?” 范朝道:“我巡邏到此,想要見見娘子,看望湖院一切可安好?!?/br> 婆子曲了曲膝,道:“范統領請稍等?!闭f罷便進了屋,讓人去通傳了。 沒一陣,李三娘親自迎了出來,將范朝幾人領到了正廳,奉上茶水,身著孝服的文素素,隨后很快便到了。 范朝等人起身見禮,文素素欠身,招呼他們坐下,道:“我正準備用飯,幾位應當還沒用過,不如順道用飯,邊吃邊說,也不耽誤了你們的差使?!?/br> 范朝已經熟悉了文素素忙碌時,會邊吃邊議事的習慣,只是他有些話要私下與文素素討論,他便將心腹支使了出去,“你們且先去院中瞧瞧,可有需要注意防范之處?!?/br> 幾人起身出屋,在院墻等隱秘之處巡邏了一圈,被楊嬤嬤領到了偏屋用飯。 李三娘提著食盒進屋,范朝接過熱帕子抹了頭臉,桌上已經擺好了豐盛的素齋,點心米面俱全。 文素素道:“你們當差辛苦,你也知道我性情,無需與我客氣?!?/br> 范朝笑著說是,接過素包子咬了一大口,再喝了半碗濃稠的米粥。 文素素低頭安靜用飯,范朝猶豫了下,道:“皇城司的兵丁到了太子府,娘子應當看到了?!?/br> 文素素點頭,道:“二哥兒與太子妃可好?” 范朝將聽風前來之事說了,“二哥兒倒沒事,只太子妃還不甚清楚?!?/br> 文素素道:“太子妃定能吉人天相?!?/br> 范朝猶豫了下,道:“娘子,先前抓住的乳母林氏,沒審幾句就如實招了,是太子妃身邊羅嬤嬤指使的她。她能得乳母的差使,也是靠羅嬤嬤幫忙,林氏的夫君在廚房管著柴火,也是得靠羅嬤嬤的關系。羅嬤嬤許了林氏,待林氏的兒子柱子長大些,就到皇太孫身邊伺候?!?/br> 文素素哦了聲,道:“能到皇太孫身邊伺候,這是天大的機遇,祖墳山崩地裂都不為過?!?/br> 范朝臉頰抽搐了下,悶聲道:“人如果沒了,再大的機遇也沒用。只拿柱子威脅林氏,她就什么都招了?!?/br> 他邊說邊偷瞄文素素,畢竟他在當值,在望湖院不宜耽誤太久,眼下還未說到正事,不免暗暗焦急起來。 文素素手上的羹匙攪動著粥碗,道:“范統領,你有什么事直說便是,無需客氣?!?/br> 范朝見文素素體貼,主動解了他的困窘,便不客氣了,試探著問道:“娘子可知殿下會屬意誰領皇城司?” 文素素直直望著范朝,徑直問道:“你想領皇城司?” 范朝神色訕訕,吭哧著道:“照理說,我是太子府的護衛統領,算得是殿下的親信,皇城使的差使,我也敢想一想?!?/br> 文素素面上看不出什么神情,道:“范統領已經成家,膝下已有三兒兩女。范統領身為人父,定會替兒女做好打算。恕我冒昧,敢問范統領是如何替他們籌劃的?” 范朝怔楞在了那里,一時說不出話來。 歷來皇城使的差使,只能是天子親信。且皇城使是酷吏孤臣,皇城司稍有品級的兵將,出現在眾人面前皆佩戴鬼面,便是為了不與外人結交,免得內外勾結,危害到天子的安危。 范朝就算是領了皇城司,到新皇登基后,范氏也就到此為止了。 想到皇城使滔天的權勢,范朝腦子一片混亂,很是糾結。 文素素靜靜道:“范統領,何必只盯著皇城司。除了皇城司,還有京畿營,大齊上下共有十三路兵馬?!?/br> 范朝猛然一震,定定望著文素素,只見她輕輕頷首,緩緩道:“范統領,你心性柔軟,善良,連柱子都不落忍,如何能做酷吏。做不了酷吏,就當不好皇城使的差使?!?/br> 想到柱子,范朝肩膀塌下來,自嘲地苦笑,他的確做不到殺伐果斷。 文素素道:“范統領,太平時日,你無需刀尖舔血博取功名。你是殿下的護衛統領,去京畿營很是合適?!?/br> 范朝心中豁然開朗,京畿營拱圍京畿,雖比不上皇城使與天子關系親密,照樣是天子重臣。 “多謝娘子指點?!狈冻鹕?,朝著文素素深深一禮,“此事,還得有勞娘子,拜托娘子了,娘子的大恩,我定當銘記在心?!?/br> 文素素一直在琢磨京畿營,她身邊可用,又不會讓齊重淵起疑反感的人,實在是怎么都找不出來。 真是瞌睡有人遞枕頭,范朝主動找上門,她當然不會拒絕。 文素素朝他擺手,指著案桌上的飯食,戲謔道:“范統領,飯都涼了?!?/br> 范朝坐回去,飛快用完飯,便起身告辭:“娘子,我不能久留,先告退了?!?/br> 文素素沉吟了下,道:“范統領,將林氏交給聽風,讓他去處理,你別沾手?!?/br> 交給聽風,便是交給殷知晦,一定程度上,也是交給了齊重淵。 范朝心領神會,應下后,與已用完飯的心腹們匆匆離去。 菡萏院。 太子妃從青蕪回完圣上駕崩之后,便仰躺在那里一動不動,幾近變成了一樁石像。 林氏被抓住,羅嬤嬤又怕又急,完全沒了主心骨,如無頭蒼蠅在屋子里亂轉。 還是青蕪冷靜些,提點道:“嬤嬤,圣上駕崩,院子里該收拾,換上孝服了?!?/br> 羅嬤嬤回過神,揮舞著手臂,尖聲道:“去去去,青蕪快吩咐下去,將院子中喜慶的物事都撤了,全都換上孝服!” 青蕪忙應下吩咐了下去,羅嬤嬤前去箱籠取了孝服來到太子妃身邊,道:“太子妃,老奴扶你起身更衣?!?/br> 太子妃任由羅嬤嬤換上了孝服,手指拂過粗麻,神色似哭非笑。 青蕪從外面進了屋,道:“太子妃,聽風來了,說是宮里剛來了人,殿下有旨,傳太子妃即刻入宮?!?/br> 太子妃緩緩抬起頭,蒼白的臉上,滿是凌厲與狠絕:“羅嬤嬤,去拿匕首來。青蕪,你守好門?!?/br> 羅嬤嬤早已慌了神,聽到太子妃的命令,轉身就從臥房匣子里取了匕首交給太子妃。 青蕪睜大眼,眼瞧著太子妃拿起雪亮的匕首,扯開手臂上包扎的布巾,連呼吸都停止了,忙奔上前,顫聲道:“太子妃,不可??!” 太子妃心一橫,匕首在傷口上用力劃過去,發出骨頭碎裂的聲音,血汩汩而出。 羅嬤嬤驚駭地盯著太子妃的手臂,眼前陣陣發黑。青蕪嚇得尖叫,她慌忙捂上了嘴,驚恐地盯著太子妃。 太子妃渾身顫抖著,拼勁全力將匕首遞給羅嬤嬤,“去收好?!?/br> 羅嬤嬤下意識接過了匕首,立在那里不知所措。青蕪走上前,對著太子妃流血不止的手臂,想要幫忙,卻又怕碰到傷口流血更多,扎著手慌亂不已。 太子妃極力穩住神,指揮青蕪將先前解開的布巾,重新包扎住了傷口,放下了衣袖:“青蕪,扶我起身,隨我進宮去?!?/br> 青蕪緊咬住唇,奔去取了素色風帽披在太子妃身上,攙扶著她下榻往外走去、 羅嬤嬤還呆呆立在那里,太子妃停下腳步,回過頭朝她看來,眼里噙著淚,滿是哀傷,不舍。 太子妃嘴唇蠕動著,終是什么話都沒說,她拼盡全力,欠身施禮下去。 羅嬤嬤手上的匕首,血珠滴落。她明白過來,蒼老的臉上,老淚縱橫。朝著太子妃深深曲膝下去:“老奴恭送太子妃,太子妃放心去吧?!?/br> 她活不成了,太子妃在與她道別。 太子妃沒再回頭,倚靠在青蕪的肩上,一步一步,朝外挪去。每走一步,都猶如萬箭穿心,痛得她神魂俱裂。 青蕪見太子妃幾近如紙一樣白的臉,咬得出血的唇,忍不住哽咽道:“太子妃,你這是何苦?!?/br> 太子妃沒有回答,青蕪以為她已經痛暈過去時,聽到她在耳邊吃力地道:“青蕪,你別擔心,這是斷臂求生。求得一線生機,我們就還有大好的機會!” 第一百二十章 雪后的太陽明晃晃, 天氣卻比下雪時還要寒冷。承慶殿的黃瓦上白雪覆蓋,大殿前搭起了守靈哭喪的葦棚,香燭紙錢的氣味經久不散, 僧人低沉誦經, 肅穆又沉重。 青蕪緊張得連路都走不穩,憑著本能攙扶著太子妃, 被聽風領到了承慶殿西側的朵殿。 殿內安靜得落針可聞, 一股詭異恐怖的氣氛縈繞。青蕪哪見過眼前的陣仗, 每走一步,都像是即將踏空,腳底是萬丈深淵。 齊重淵本白的孝服里, 露出一截明黃,端坐在寬大的紫檀木案桌后,神色陰沉盯了過來。 須發全白, 老態龍鐘的宗正成郡王坐在齊重淵的右下手,他低著頭,似乎是不勝體力睡著了,又似乎在沉思。 左下首乃是首相沈士誠,樞密使崔攆, 殷知晦,文素素肅立最末。 太子妃輕輕拂去青蕪的手,腳步不穩上前曲膝見禮。琴音上前,將青蕪帶了出屋。 齊重淵死死盯著太子妃, 也沒叫起,從齒縫中擠出一聲:“帶人上來!” 青書疾步走出屋傳旨, 皇城司的宿衛押送著黑衣人上前,抬腿隨意一踢, 黑衣人便雙腿沒了筋骨一樣,噗通趴下,一動不動了。 齊重淵厲聲道:“薛氏,你仔細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