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來得正好，你來我辦公室一趟，我們聊聊?！?/br>
    第588章 莫子槐的心思

    楊晶晶跟在他身后，進了莫子槐的辦公室。

    “坐吧?！?/br>
    她在對面的椅子坐下來，作為自己的上級與老師，莫子槐找她談話，問一些工作進度，是很常見的。她把自己的包包與拎著的飯盒放在一邊，挺直脊背，端莊坐直。

    “莫老師，今天的幾個病人...”她先開口，把今天的工作都認真地匯報了一次，“6號病房2床的那位患者，我今天給他加了抗血栓藥，用的是氯吡格雷?！?/br>
    莫子槐心不在焉地聽著，聽她匯報完了，點點頭，“行，我知道了。你的處理都沒問題?！逼鋵嵃凑账F在的名望跟技術來講，這些小事她完全可以不跟自己匯報了。

    之后，莫子槐的辦公室就安靜下來了。

    楊晶晶等一會兒，還不見他說話，“莫老師？那如果沒別的事，我就先？”

    “有事，晶晶，我在想怎么跟你說?！?/br>
    楊晶晶本來俯身拎飯盒的動作停了下來，重新坐直身體，她不明白，什么事情不能直說，非要這樣扭扭捏捏的。

    用那對老師的敬意來強迫自己忍著，終于，莫子槐開口了。

    “晶晶，你應該知道，你不能出國的原因是因為誰吧？”

    哦，原來是因為這件事。

    “嗯，我知道?！?/br>
    “那你有什么想法嗎？”

    “莫老師，您指的是哪類的想法呢？關于這件事的想法，在得知被拒簽的當天，我就跟您匯報過了。我的想法就是，好好學習好好工作?！?/br>
    “不，我是說，你就甘心這樣不去了嗎？”

    楊晶晶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莫老師，還有辦法可以去的嗎？”

    一瞬間莫子槐就捕捉到了楊晶晶眼里的那絲渴望，果然，她并沒有表現出來的這樣風淡云輕，她還是很渴望能去的。只要她有渴望，那就好辦了。

    “當然有辦法?！?/br>
    “什么辦法呢？再準備材料，再去試著申請一次嗎？”

    “當然不是這么簡單，如果什么都不改變的話，那當然還是一樣的結果?！?/br>
    楊晶晶好像意識到了，眼前莫老師所說的改變，是什么意思。

    莫子槐等了等，輕輕說，“你跟陳永峰，還沒結婚呢?！?/br>
    果然，果然是這個意思。

    “如果你跟他已經結婚了，夫妻本是一體，為了丈夫，失去去國外交流的機會，失去回來升職加工齡級別的機會，倒也甘心。但是現在你們還沒結婚，只是男女朋友關系，這事解決起來就簡單了?！?/br>
    “哦？怎么個簡單法呢？”

    “你們分開，沒任何關系，不就可以了。晶晶，只要你跟組織上打個報告，撇清跟陳永峰的關系，并且表示以后回國后也不會有任何往來，在出國跟回國時候也愿意接受組織的審查，那么去參加這個研討會，我想就沒有任何問題了?！?/br>
    楊晶晶看著眼前的莫子槐，這么多年的老師與上級，她竟像是第一天認識他似的。

    這種研究意味的眼神，讓莫子槐以為，楊晶晶在認真考慮他的提議。

    “好，我知道了莫老師，那我考慮考慮，我先下班了?！?/br>
    “好，女人對于感情這種事，總是拿得起放不下的。晶晶，如果你決定了的話，就要盡快了。已經過了三天了，打報告再來，再重新提交材料辦理簽證，這又要花費好幾天了。這些事情，可都是有時效性的。事業才是一輩子的事，愛情維持不了多久，新鮮感過了，也就那么回事，那個時候你會后悔現在的付出的?！?/br>
    “莫老師，您現在給我的建議，是出于什么心態呢？出于不想心內科失去這樣一個機會？還是只是單純地想讓我與陳永峰分開？”

    問完這個問題，楊晶晶緊緊地盯著莫子槐的眼睛。他回答時候的每一個微表情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我當然是為了你的前途，你的職業生涯著想?！?/br>
    楊晶晶點點頭，俯身拎起飯盒，然后往身上背挎包。

    在走出辦公室之前的那一刻，她回過頭，“莫老師，我們是同事關系，在醫院，您還是叫我楊醫生，或者小楊也可以。晶晶的話就免了，我覺得有些曖昧，不適合我們兩個的關系?！?/br>
    出了莫子槐的辦公室，她覺得氣壓才正常。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經喜歡陳永峰十年了，根本不是他所謂的新鮮感還在的熱戀。

    跟組織打報告，保證跟陳永峰分開，并且不再來往？

    剛才莫子槐的眼神很明確地告訴她，他只是在嫉妒陳永峰，想利用這個機會讓自己與陳永峰分手。

    剛才他的眼神閃爍得就像是燈絲馬上要斷掉的燈泡。如果真的是為了自己的事業著想，在三天前他就告訴自己這個辦法了，想必，這三天他也在猶豫吧，在與這種本身他不齒的行為作斗爭。

    楊晶晶趕緊往食堂奔去，得趕緊打飯，打個飯回家跟mama一起吃飯，mama一會還要去上班呢。

    饅頭，稀米湯與咸菜絲，打了兩份，放進車筐里面，她就往家里走。

    到了家里，桌子上已經放了兩顆煮雞蛋，這雞蛋是陳永峰定時送過來的，每每到了要吃光的時候，新的雞蛋就會準時送來。

    楊晶晶放下包去洗手，翕動著鼻翼聞了幾下，“媽，什么東西這么香？”

    話音剛落，曾慶就端著一盤已經撕扯開來的燒雞出現了。

    “喏，昨天晚上，永峰跟默默讓我下班帶回來的。永峰說，你大夜班，要帶回來給你補一補?！?/br>
    “他們吃了嗎？”

    “吃了，一下子買了兩只?！?/br>
    “行，那咱倆快吃飯吧mama，正好有燒雞，今天醫院食堂的早飯很不給力，只有饅頭跟咸菜絲?！?/br>
    母女兩個坐在桌上，就著還溫熱的粥，一人一只雞腿，開始吃起早飯。

    剛剛莫子槐跟她說的那些話，還在她的心頭，三天了，她索性把壓在心底的這件事告訴mama，只是把跟陳永峰分手，變成了跟陳永峰絕交，斷絕以后的往來。

    曾慶認真地聽了女兒的話之后，認真地想了好久，也沒有想出來到底應該怎么辦。

    “晶晶啊，mama也不曉得該怎么勸你，但是mama覺得，咱們怎么都不可以跟組織上打報告說要跟永鋒斷絕往來的?！?/br>
    第589章 放棄

    她把剝好殼的雞蛋遞給女兒，“mama那套話又要重復說了，別嫌媽嘮叨。從打認識永鋒開始，他就沒少幫著咱們。咱們不能因為出個國交個流就跟永峰撇開關系啊，永鋒跟默默兩孩子，本來就沒爹沒娘的，媽天天在暢春園那邊照顧他們，才知道永鋒天天有多努力。當然，媽，也不是說你出國就不重要，媽這段日子，看你天天學習英文，晨讀啥的，媽也心疼你。但是。?！?/br>
    說到這里，曾慶的語調開始控制不住地顫抖，“要不我咋說，我這個當媽的就是不合格，總是在讓你做出讓步，自從生了你妹，你上學的時候總是合計你妹的學費夠不夠。媽知道，你當初選擇醫學系，也是因為當醫生賺錢多，你最喜歡的專業是漢語言文學。這些媽都知道，帶頭來，一樣還是勸你放棄出國?！?/br>
    她說到這里，又剝好了一個雞蛋，發狠地一口全部塞進嘴里。

    “媽，慢點吃，別噎到了啊?！?/br>
    一整個雞蛋確實噎，她趕緊喝口粥，順了下去。

    然后開口，“我決定了，女兒，我不管了。你想出國就出國，你就當媽剛才說的話都是放屁。你可以咋辦就咋辦，你樂意出國你就還是出國?！?/br>
    楊晶晶聽著母親的話一下子笑出聲來，“媽，你說什么呢，怎么就說話是放屁了，我不許你這么說自己?！?/br>
    曾慶還陷在自責里面。

    “媽，其實我跟你講這件事，只是想跟你分享一個，反正這件事的結果，早晚都要告訴你。我講之前，已經決定好了?！?/br>
    曾慶放下筷子，認真聆聽女兒說的早已經做好的決定。

    “我是不可能跟永鋒絕交的?！?/br>
    “晶晶，那你出國的事?！?/br>
    “媽，不讓我出國，我就不出就行了。祖國擔心得沒錯，我跟永鋒這么熟，就算我無意，也難保那些敵人不會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進而害了永峰，害了國家?！?/br>
    曾慶點點頭，“只是如此，又委屈你了?！?/br>
    “咳，這有啥的呢，媽。最好的最先進的技術，未必只在國外能學到，現在那些不停更新迭代的醫學論文，都是公開的，只要想學，在哪里都能學到。再說，以后未必只有國外才召開醫學論壇，也許隨著我們國家越來越強大，以后他們都上趕子來我們國家參加醫學交流會呢，到時候我不用出國，也一樣可以參加?！?/br>
    女兒的表情她是最了解的，看著女兒說話時候的表情狀態，曾慶徹底地放下心來。

    “對，晶晶，你最近學習的英文也不白學，沒準以后就用上呢?！?/br>
    “誒呀，哪里還等著以后用啊，媽?，F在我讀英文醫學文獻，大部分時間已經不需要查字典了。學習這件事，就是不帶功利目的，只要你學了，知識就是你的，必然用得上。再說，語言也不算是知識，它是一個工具，這工具我學會用了，怎么都不會是白學的?！?/br>
    曾慶算是徹底放心了。

    “對了，女兒，這事永鋒知道嗎？”

    “不知道呢，這幾天我都忙著，我們倆沒見面?，F在呀，是您跟他見的最頻繁了?！?/br>
    “是呢，那孩子成天也忙得不像樣。自從默默開學了，我就沒見他出屋吃過飯，現在他的屋子也不怎么進去了，那一地一床的紙啊，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東西，據說還都挺機密，我給他做好飯，我就順著窗戶給撂到桌子上，誒呀媽呀，你別提了，那情形都跟探監似的，我都不忍心說啥?！?/br>
    要說，東北人是有些表達天分在身上的，尤其是東北女人。mama說完這段話，仿佛她給永鋒送飯的情形已經在眼前了。

    “媽，你不來的時候，他也是這樣忙的。只不過那時候是在學校忙，有一次他幫忙解決一個什么很急的計算問題，同事給他帶的早飯午飯晚飯，就那樣整齊地放在窗臺上，他是一頓都沒吃?！?/br>
    “竟然這樣，那咋還能不餓呢?！?/br>
    “大腦皮層一直處于絕對活躍的狀態，就沒有餓的感覺唄。永鋒研究數學，有點時候就像是老僧入定一樣，會進入一種空靈的狀態。這次他成功驗證了那個舉世聞名的猜想，讓猜想變成定理之后，為了躲那些人情世故的事，躲回家辦公。他們兄妹才著急雇人做飯，因為永峰工作起來是絕對不會吃飯的?！?/br>
    “那這么看來，我作用還挺大的？我這也是間接為國家做貢獻了，我保證永鋒的身體健康，能吃飽吃好，我也是為國家的項目研究做貢獻?！?/br>
    “確實可以這么說?！?/br>
    楊晶晶看著mama一下子挺直的背，由衷地高興，原本只是想跟mama一起在北京，沒想到歪打正著，mama在退休之后，找到了人生更高的價值。

    “那，永峰不知道的話，咱們跟他講嗎，就別講了吧，省得他心里有壓力?！?/br>
    “媽你說得對，就讓他安心工作就好了?！?/br>
    母女兩個計議已定，關于出國這件事的結局，也算是跟mama交代完了，楊晶晶終于又無事一身輕，這件事，說不遺憾是假的，但是又沒有那么遺憾。

    事業，未來，人生等等的賭注，她還是都下在自己的能力與努力之上。

    早飯吃過，大概十點鐘，mama出門去上班了。

    家里只剩下她自己，她坐在窗下的書桌邊，低頭認真學習。昨晚的夜班不忙，她在值班室已經睡夠了，安靜在家的休息日，是最適合拿來學習的，鼻翼里面滿是默默送的山茶花的幽香，楊晶晶的日子又重新恢復了忙碌與平淡。

    半個月后，楊晶晶空缺出來的名額，由北大醫院長的兒子遞補了。醫院里面的護士八卦她的心情的時候，楊晶晶聳聳肩，“他也是一名優秀的醫生，不是混日子的，他的論文我看過。我去不上了，他能去參加，對于我們醫院的技術進步是好事?！?/br>
    聽見楊晶晶這么官方又真的為對方高興的回答，整個醫院等著吃瓜的人都失望了。

    不過，楊晶晶確實是這樣想的。

    她要的是國內醫術進步，從來都不是個人風光。

    第590章 掃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