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眼睛看著，心里靜靜對mama說著悄悄話，“媽，哥哥讓我當著你的面回答。就是怕我撒謊，但是這個謊我必須要撒，您一定會原諒我的吧？哥哥這幾年帶著我，已經很辛苦了?，F在他考上了全國最好的大學，上了最好的專業。我不能再讓他特立獨行、拖家帶口地上學了。他應該像一個普通的，正常的大學生一樣。去過一過集體生活，早上去食堂吃飯，去上課，晚上去圖書館學習，然后回宿舍睡覺。媽，我覺得您的想法，肯定是跟我一樣的?！?/br>
    那墓碑上迷路的小螞蟻，終于找到了重新回到土地的路，順著墓碑往下爬，然后消失了。

    “大哥，我喜歡住在邵爺爺家里?！?/br>
    邵錦成聽了陳默的回答，開心地在旁邊原地起飛。

    “默默，mama也聽著呢，好孩子當著mama的面都是不可以撒謊的。你別考慮別的，你再回答一次?！?/br>
    陳默面露疑問，“大哥，你為什么覺得默默說的不是真話？邵爺爺家里有可愛的金魚，還有葡萄藤，還有好多書?！?/br>
    “默默，你舍得跟我分開住嗎？”陳永峰有一種，女兒不中留的崩潰。

    陳默想到這一點，趕緊解釋，“大哥，我當然舍不得你。你只是問喜歡不喜歡在邵爺爺家住??！我是喜歡在邵爺爺家住的！你問的又不是我舍不舍得你?！?/br>
    陳永峰心里微微好受了一點，其實他也知道，目前這個辦法是最合適的。在那號稱瘋人院的數學系，自己如果再早晚接送默默上學，再買菜做飯，說不應該學習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

    陳永峰總是有一萬個但是，但是陳默才六歲多，真的把她放在邵爺爺家里嗎？自己是她唯一的監護人，這個責任他怎么可以不承擔起來。

    “永峰，別想那么多了。又不是寒暑假才能見面，你每個周末都回來，一周七個晚上，周六周天你陪默默兩個晚上，不少了，對吧？”

    邵錦成問完也不用陳永峰回答了，他扭身面向杜柄芳的墓，“阿姨，您說是吧？我是默默的二哥，我照顧默默周一到周五，永峰他周末回來，不耽誤他學習。阿姨肯定同意，對吧？”

    陳永峰無奈了，他特意當著mama的面問陳默，沒想到，倒方便了邵錦成了。

    “你小子，等這一天等了好久了吧？”從默默兩歲多的時候起，這小子就一直惦記著讓默默做他的親meimei。剛開始的時候，陳永峰是真的緊張。因為他擔心自己養不活陳默，自己不配照顧陳默，所以他是真的害怕陳默被‘搶’走。這個害怕，不是針對邵錦成的，而是對自己的不自信。

    現在，陳永峰的身上已經完全沒有了這種自卑。這幾年，他已經篤定自己可以做一個合格的家長，打獵、賣魚、專利等帶來的財富，也讓他十分確定自己可以給陳默一個最好的環境。

    所以這一次，邵爺爺與錦成提出，讓陳默借住在邵家，他除了覺得對不起默默，自己沒有盡到監護責任，已經沒有了以前的害怕擔心。

    邵錦成嘿嘿一笑，搓著雙手，“那當然了，我都等了四年了。以前吧，我嫉妒你小子天才，初中都不用上，要比我早三年念大學?，F在看來，是利好我的啊?！?/br>
    “看你那小人得志的樣子，我還沒同意呢，我要再想想，你說學校，有沒有可以自己住一間，然后帶著家人一起住的那種宿舍？”

    邵錦成翻了翻白眼，“大哥，然后呢？你怎么接送陳默上下學？你讓陳默跟你一起上b大數學系嗎？”

    陳永峰不吱聲了，確實，他現在就像是無頭蒼蠅，什么辦法都要在腦子里面過一遍，完全沒有與他智商相匹配的冷靜。

    “大哥?！标惸读顺蛾愑婪宓男渥?，“大哥放寬心，孩子大了，終究有要放手的一天?！?/br>
    看著陳默一本正經的表情，嘴里說出這樣的話，陳永峰跟邵錦成沒忍住直接爆笑出聲。

    “默默你還真是個開心果?！北缓⒆佑H口說，孩子大了要放手了，陳永峰還真的傷感不起來了。

    他蹲下身，拉著默默，手指又蹭了蹭身旁的墓碑，“來，大哥再問你一次，你把手放在mama的墓碑上?！?/br>
    陳默想笑，又不敢笑，快憋出內傷了。大哥這是搞啥呢，搞得像是美國總統宣誓似的。

    “你摸著mama的墓碑，哥哥重新問你，你心里真的愿意平時跟著邵爺爺跟錦成住嗎？大哥只有周末陪著你了，這樣你真的愿意嗎？如果不愿意，就直接告訴哥，咱們辦法多的是?！?/br>
    第390章 付錢

    陳默的小手按在mama的墓碑上，臉色莊嚴肅穆?？磥砀绺缈偸且趍ama的見證下他才能真的放心，并且下定決心。

    “大哥，我真的喜歡在邵爺爺家里住，大院子比永紅縣的大好多。而且邵爺爺對我很好，我會乖乖的，等大哥每周末回來跟我玩。我真的沒有撒謊，mama可以作證?！?/br>
    陳永峰重重地嘆口氣，他的手也放在了墓碑上面，好像如此一來，就可以跟mama的心相連。

    “媽，這個辦法，您同意嗎？”

    墓園里面安靜極了，隨即，一聲百靈的叫聲，打破了這安靜，這聲音好像是在回答陳永峰的問題。

    那聲清脆的聲音，像是一道來自母親的明亮的閃電，照亮了陳永峰的心。

    “好吧，默默，那就這樣?！标愑婪鍥]有再多說話，而是跪蹲著，把陳默擁進懷里。

    兄妹兩個人的擁抱，綿長又傷感，當然，傷感百分之九十來自于陳永峰。好像下一秒就要跟meimei分開一樣，陳永峰的眉頭皺得展不開。

    這么大的事情商量好了之后，他們在墓前給杜柄芳燒了些金元寶，墓園里面有很多種祭品，陳永峰當然選擇最貴的這種，兩大袋子金元寶給mama燒過去。

    從黃子屯白山上面下來，跟著他們到了永紅縣，又一路顛沛，現在終于在八寶山人民公墓安頓下來了。

    他們自然要給mama燒最貴的金元寶，讓mama在這邊好好享受，不要缺錢花。

    處理完畢最后的余燼，跟mama約定好下次來看她的日子，三個人離開了。

    mama終于有了最后的家，這件一直懸在陳永峰跟陳默心頭的一件重要的事情，解決了，他們的腳步都輕快了起來。

    再加上，陳默住處的問題也都解決了。

    是皆大歡喜，唯獨委屈了陳永峰需要適應一下了。

    ——

    三個人回到邵光榮位于二環的四合院的時候，四合院的晚飯已經準備好了。

    在飯桌上得知陳永峰跟陳默的決定，邵光榮也高興極了。

    “好好好，這就對了嘛，這樣永峰也輕松，默默也輕松?！?/br>
    邵光榮隨即喊來楊豐收，讓他明天就去處理陳默插班入學的事情。

    這邊的小學是九月一號準時開學的，現在已經開學了，入學報名之類的自然早就結束了，但是可以報名插班進去。

    這個年代，沒什么學區房的意識，跟沒有什么戶口必須落在本地三年—六年才有資格上附近好的學校，這種屁事一概沒有。

    邵光榮本來還有很多事情要布置，比如接送陳默的專車，比如陳默的私人家庭老師，除了文化課，自然還要學別的。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其他的，等陳永峰上學去了再說吧。自己如果一下子吩咐太多，陳永峰這孩子就不自在了。

    “邵爺爺，我還有一件事。就是默默在您這里，我覺得不能白住?！笨窗?！看吧看吧！我說什么來著！邵光榮在心里無奈地念叨，這孩子他可太了解了，所以剛才他沒當著永峰的面吩咐。

    這孩子的外道能力，一點都不像個東北人。

    “永峰，邵爺爺倒是覺得，這里空房間這么多，不差小默默一個人的一張床?！?/br>
    “沒這么簡單，邵爺爺。她要吃飯，帶飯，要麻煩徐奶奶多做她的飯，還要麻煩你們早接晚送，不是單單一張床那么簡單。如果讓我們白白享受這些幫助，我心里真的過意不去。邵爺爺，我有錢了，錢對我來說不是壓力，但是，其他的倒會是我的壓力?！?/br>
    邵光榮點點頭，他懂陳永峰的意思了。這孩子無論做什么事，都是要求個心安。

    “成，那就按照你的想法來?！?/br>
    “邵爺爺，我不知道在這樣好的院子里面，租上一個房子需要多少錢，您知道嗎？”

    邵光榮喊來老徐的媳婦，他們一直喊徐奶奶的，不是因為徐奶奶跟老徐是一個姓，而是徐奶奶小時候也是個被扔掉的丫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姓啥，跟徐爺爺結婚后，也就索性跟了丈夫的姓氏。從小重度營養不良，差點餓死的身體在青春期就沒怎么發育，失去了生育能力。好在夫妻兩個人并沒有因為沒小孩而終日吵架。

    話又說多了，徐奶奶現在的活比以前輕松多了，所以每日里無聊的時候，就去胡同跟其他人聊天。在這里住著的人，家里有保姆的不少，跟她都有共同話題。

    當然，也有主人家不住在這里，給租出去的。所以這附近的租金，徐奶奶知道的門兒清。

    陳永峰知道這里的租金貴，但是沒想到四合院里面一幢單獨的小房子，就能每個月租到十四塊這么多。

    邵光榮聽完了，點點頭，“永峰啊，你徐奶奶說的是市場價，但是咱們之間當然要有‘朋友價’，十四塊一個月太貴了，不如我們抹了零兒，就算四塊吧。默默的房屋租金每個月四塊?！?/br>
    陳永峰聽了都懵了，十四塊抹個零兒，剩下零兒頭，是吧。

    “不，邵爺爺，我剛才想好了。住處租金就算十四塊，然后另外默默的飯費，各種費用，我在填上十六，每個月固定付三十塊?！?/br>
    這個金額，差不多是雙職工家庭一個月的全部收入了。換句話說，這個數字養一家四口舒舒服服地活一個月，都不成問題，現在這個金額只用來養一個六歲半的小娃娃，那自然是綽綽有余。

    “不不不，三十塊哪行??？永峰，你這個價格給的，邵爺爺一下子就變成了靠代養小孩賺錢發家的老頭子了?！?/br>
    這一次，陳永峰很堅持，“總之，您答應了我這個價格，我才能答應把陳默留下來。不然我還是要想別的辦法，寧可耽誤點學習的時間，也要自己帶著她了。邵爺爺，您是知道我的收入的，一個月三十塊對我來說太沒有壓力了。您必須讓我花錢，花了錢我才能心安理得，不去內疚?！?/br>
    是了，邵光榮快速地估算了一下，陳永峰的存款，一個月的利息應該有一百多了，這三十塊對他來說確實不是壓力。

    看著陳永峰堅定的眼神，邵光榮也就不多推辭了?！俺砂?，孩子，三十就三十，爺爺收下了?！?/br>
    邵光榮一下子玩心大起，他堂堂比肩副國級的人物，現在要賺小孩子的住店錢了。

    第391章 慶祝的涮鍋子

    邵光榮雖然想通了，這每個月三十塊對于陳永峰來說不算什么，但是依然無奈地搖搖頭。

    一直沒離開的楊豐收聽著餐桌上的對話，他內心的頭都快搖掉了。

    首長真的是年紀大了，開始享受研究這種小事了。以前首長研究的是如何讓戰士們傷亡最小，如何殲滅更多的敵人，如何讓百姓更快地過上和平的日子，看著如今被一個月三十塊困擾的首長，楊豐收覺得自己的靈魂都在恍惚了。

    “首長，我跟永峰說說？”

    邵光榮點頭同意后，楊豐收才敢開口當著邵光榮的面插話，楊豐收幾句話讓陳永峰意識到，自己的堅持，確實是有點只為自己考慮，但是沒有站在邵爺爺的立場考慮了。

    很快，一老一小達成了共識，陳永峰取消想付的錢，陳默的食物跟日常衣物玩具等的開銷，都由他這個大哥來負責。

    其他的事情，就是陳默與邵光榮之間的相互陪伴了，這就不提什么錢不錢的。

    陳永峰不好意思因為這個事情再多耽誤邵爺爺的時間，邵光榮也照顧陳永峰的情緒，陳默的吃穿用度讓他出錢買，自己就帶好陳默就行了。

    “邵爺爺，我本來是想租了房子之后，就快速地買一處房子，時間很緊，只有十幾天，現在確定了您幫我來照看默默，買房子的事情就沒有那么急了，我想著慢慢看，遇到合適的再出手?！?/br>
    邵光榮點頭，“嗯，你的想法是對的。之前的事我也聽說了，黃子屯的那處房子，已經被你們給扒掉了?！?/br>
    陳永峰聽到這件事從邵爺爺的嘴里說出來，有點不好意思，“邵爺爺是否覺得，我們做得太絕了?！?/br>
    “當然不，你們的邵爺爺，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按照為國為民的宏觀眼光去看的。那些都是你跟默默的私人財產，你們怎么處理都是你們的自由。我一個糟老頭子管那么寬干嘛，不過呢，站在你們的角度，如果我是你們的話，可能不會一下挖那么麻煩，我就直接一個炸彈，炸掉就好了，還能聽個響，這個響我就當是鞭炮聽，他們呢，當成是什么，就不一定了?！?/br>
    陳默聽著兩個哥哥跟邵爺爺北京城里哪里的地界最適合買房子，生活最便利，陳默上學最方便。

    等以后陳永峰大學畢業了，陳默才小學四年級，自然要考慮她上學的問題。

    在這個年代，買房蓋房是不會考慮升值的。

    房子的問題研究完了，邵光榮開始說陳默上學的事情。

    陳默會比陳永峰更早開始上學，今天短短一天的時間，邵光榮派的人已經把陳默的入學手續辦理好了。就在兩天之后的下周一，陳默就會正式上學了。

    本來是陪著自己來北京求學，現在meimei要比自己先上學了，陳永峰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心情怎么去形容。

    真的不舍，又欣慰，又擔心，又難過。那么多種復雜的情緒集合在一起。

    剩下的兩天，自然都圍繞著陳默的入學進行準備。在陳永峰的要求之下，他們自己去準備陳默開學需要的東西。同時，給邵錦成開學準備的東西，也由陳永峰付了錢。

    自從確定了陳默在邵爺爺家不給錢之后，陳永峰就特別搶著花錢，給陳永峰，這次之后買夠了陳默需要的物品的同時，還買了給邵爺爺的能用到的禮物。

    這是一種補償心理，他從小就已經養成了不要心安理得占別人便宜的心理，這是mama對他的影響。

    別人幫了mama，mama總是同等甚至雙倍地報答別人，她從來不心安理得，對一切都抱有感恩之心。

    即便這樣善良的女人，也并沒有得到好的結果。但是陳永峰依然保持著這樣的品質。

    在以前，他壓根沒有機會得到別人的幫助，自從認識陳永峰之后，他才開始懂得了，能有人無私地給自己幫助，是人生中多么奢侈的一件事情，這是奢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