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去年三月,陛下破例提拔了欽天監監正為鴻臚寺卿?!?/br> 顧長思眉心一蹙:“欽天監?和鴻臚寺有什么關系?” “可說呢,什么時候這么調派過人啊。這還沒完。今年年初,陛下又給這位新上任的鴻臚寺卿加官至太保?!痹烽L記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而且這人今年才二十五歲?!?/br> 顧長思倒吸一口涼氣,真心實意道:“這么多年過去……皇帝終究還是瘋了?” 太師、太傅與太保合稱三公,地位超群,乃是正一品大臣,大魏開國后,為鞏固皇權,逐漸分散了三公的權勢,如今已為虛銜,只作皇帝恩寵之用。 太師是他們的師父、皇帝自小的侍讀與左右手,吏部尚書岳玄林;太傅是三朝老臣,如今已七十高齡的原戶部尚書周忠;太保之位則一直虛懸,傳言已經在幾位即將致仕還鄉、多有功業的老臣身上轉了好幾圈了。 結果居然讓一個二十四歲的毛頭小子后來居上? 焉能服眾?! “這般胡鬧,都察院沒說什么嗎?” “能說什么啊,幾道折子上去了也不見有效果,就剩下伏闕一條路了。但話又說回來,這件事說到底也只是官員調派,那小子在欽天監干得兢兢業業,調去鴻臚寺也干得有板有眼,除了破例提拔一件事情值得詬病,其他真沒什么可挑剔的。難不成真的要鬧這么大?” “我也可好奇了,陛下不知道為什么,特別喜歡他?!痹烽L記扒拉著顧長思筆架上的狼毫筆,聽它們碰在一起發出脆響,“也不知道那小子給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湯,現在商議朝政大事,那小子也敢和師父平起平坐了?!?/br> 顧長思沉默下來。 托那封遺詔的福,他對他這位三皇叔的陰暗面,了解得怕是比他師父都深。在他眼里,宋啟迎絕不是這么容易相信別人的人,他再寵信一個人,也不會這般力排眾議、不顧聲名。 他只在乎他自己,還有他的皇權。 顧長思問道:“這位如日中天的太保大人究竟是什么人?” “科舉探花,布衣出身,所以才說厲害呢?!痹烽L記神秘兮兮的,“他姓邵,單名一個翊字。此次回京,免不了與他打交道,你小心些對付吧。也不知這風是順著你吹還是逆著你吹,若是逆風而行,你的處境可更加艱難了?!?/br> “這么多年,這風就沒順過啊?!鳖欓L思無所謂地笑笑,“一個皇帝寵信的、炙手可熱的臣子,這風能順著我吹才奇怪。得了,我還是抓緊時間收拾收拾東西,今日都臘月二十了,緊趕慢趕回去,說不定還能讓你回家過個小年?!?/br> “我不急——”苑長記跳上他的案頭坐著,“他有張良計,你有過墻梯啊?!?/br> 顧長思奇道:“什么過墻梯?” “那不是有個新兄弟么?叫霍……” “霍塵?!?/br> “哦對,霍塵?!痹烽L記湊過去笑嘻嘻看他,“別告訴我,你就是閑著無聊、臨時起意、就這么湊巧地收了一個‘貼身護衛’,我不信,說說吧,你有什么妙計?!?/br> 顧長思無奈地看著他。 苑長記一臉八卦相。 “沒有什么妙計,從我桌子上下去,坐我宣紙上了?!鳖欓L思從他屁股下面抽出紙張,“如你所說,就是湊巧,他聰明、功夫又好,我留他在身邊……” 苑長記眼瞧著他說話聲音越來越低微,最后底氣不足地噤了聲。 他笑道:“是不是將他當什么秘密武器?跟我還不能說么,他——” “我有時候看到他,會有點難過?!鳖欓L思打斷了他,也打斷了他上揚的唇角,“或許和我那失去的記憶有關?看見他,總會讓我生出一種莫名的、想要親近的感覺。也或許是同類相近?畢竟他說,他也是個沒有過去的人?!?/br> “什么叫他沒有過去?” “他也不記得之前的事了,”顧長思把宣紙疊好,放進柜里,“二十二歲之前的,他不記得了。這么算來他也沒記得什么,今年也不過二十五歲?!?/br> 在他看不見的身后,一向帶笑的苑長記聞言瞬間血色盡褪,臉色慘白。 * 集市上人聲鼎沸,霍塵雙手交叉疊在腦后,漫不經心地晃悠著。 王府里有專門采購的小廝,哪里需要他動手,只是苑長記一臉高深莫測,他也無意去湊這個熱鬧,尋個借口就跑了。 嘉定城四四方方的,修建得十分規整,之前他當捕快的時候幾乎走過每一條小巷,因此逛起來輕車熟路。 從眼前的大街往前走,數三條路后右拐,再走個十來步能看到一條悠長的小巷,小巷盡頭是一家酒肆,他家的酒水醇香濃厚,平日不當值時最喜歡買來喝。 他剛拐進去,還沒聞到勾人的酒香,就先聞到了熟悉的皂角味。 梁執生眼神如鷹,在他轉過來的那一刻就把人盯住了。 他打了個招呼:“喲,師父,今日不當值嗎——” 話音未落,梁執生一把揪住了他的領子,跌跌撞撞地把人往巷子里帶,腳步匆匆忙忙。 “慢點兒,慢點兒,要摔了,師父!” 梁執生來到酒肆隔壁的一間空房子,推開門就把人扔了進去,這間房子的窗戶用黑布罩起,在上午太陽正烈的時分也照不進一絲陽光,沒有點燈,漆黑一片。 “咣當”,梁執生跟了進來,反手關門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