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清話還未說話，青衣女子就將視線投向了她，那目光的溫度，甚至該死的契合她喜好中的“溫柔慈愛”

    秦如清小臉一僵，半晌搓了搓手道：

    “道祖，我這里還有一名人選，小有天資，您看看適不適合繼承您的衣缽哈……”

    第268章 天才與英雄

    “哦？”青衣女子端莊慈祥， 聲音溫和地說，“你是指那吞噬了兩代道體神源，擁有天生玄冥之心的仙品小子嗎？”

    豁道祖， 您知道的東西挺多嘛， 這定語長的……

    不過又想到道祖說她的意識已經俯瞰人世萬年，這世間事怕是少有她不知道的。

    點點頭：“他一心想要修習混沌道統， 只是苦于沒有道體。若道祖您能授他傳承，說不定能比我做得更好?！?/br>
    “你不想做我的傳人嗎？”青衣女子更好奇這個。

    “那肯定不是?！鼻厝缜鍝u搖頭，“道祖您是人世間的至高， 仙道的起源，若做了您的親傳，乃至唯一的弟子，那簡直是無上的榮光， 我秦家祖墳冒青煙都盼不來這樣的好事， 又怎會不愿呢?！?/br>
    “既然如此， 你又為何要將這樣的榮光分與旁人？”

    “我當然沒那么大方， 尤其那人還是我半個對頭……所以我不是分他榮光，我只不過是想分擔我自己的壓力罷了?！鼻厝缜逭Z氣淡淡。

    “拯救修仙界的擔子，太重了。我是個散漫的人， 確實有點野心， 有點天資，可我原本的期望，只是做個將將好的頭部天才， 帶領我秦家發揚光大。當然，若能短暫地當個仙界第一， 等待后浪將我拍死在沙灘上，也沒什么不好?？稍谶@些的期望中， 并不包含救世這個命題?！?/br>
    擔了多大的名頭，也就意味著要承擔多大的責任。

    秦如清只想當天才，卻不愿做英雄。

    道祖能感受到秦如清是認真的。

    她在這個旺盛鮮活的靈魂中，感到了深深的、無法對他人言說的疲憊。

    “你原本渴望強大的最大動力，來自于，你希望強大的力量能幫你掙脫枷鎖，減少束縛?？涩F在，偏偏就是這股力量束縛住了你?！钡雷嬲Z氣平淡，卻又一針見血。

    秦如清點頭，她對著青衣女子，笑得認真又明媚，“所以，道祖，那個仙品弟子，您要見見嗎？”

    “吾可以見他?！钡雷娲饝饲厝缜?，“可他注定做不了青蓮傳人，這不是吾能決定的，因為你已經出現，每一代都只會有一位青蓮傳人，本源法則如此規定，連吾也無法更改?！?/br>
    秦如清說不上是失望還是不失望，她只是點點頭，“這個人心有執念，陷在回憶的漩渦中，這其中有他自己的原因，也有父母的原因。我本想殺了這個人，但在窺視了他的記憶后，就改了主意?！?/br>
    “他認為修習混沌道統是解脫、證明一切的出路，我給他這個機會?！?/br>
    道祖的意識與秦如清同步，她剛說完，第五翎羽的身形就緩緩聚攏在這片空間。

    第六域的本質就是青蓮的意識海，這里沒有距離一說，呈現與消失，全憑青蓮一念。

    第五翎羽艷麗的面容猶帶著一絲茫然，像噩夢中的人忽地驚醒，不知今夕是何夕。他環視這里一圈，目光落到秦如清身上時，神情重新恢復冷淡。

    “是你將我召來？”第五翎羽說。

    “不是我，是道祖?！鼻厝缜鍌乳_身子，露出后面的青衣女子。

    第五翎羽的眼眸動了動，能明顯看出他神情中的意外。

    秦如清笑笑，他大約是意外，被世人敬仰如神明的道祖，竟然是一個年輕清秀女子的形象。

    青蓮說：“是你要見吾？”

    第五翎羽沉默地跪下行禮，抬起頭時，選擇開門見山，直言目的：

    “第五仙品弟子，第五翎羽，祈求道祖能授我青蓮傳承?！?/br>
    “你并無道體，又叫吾如何授你傳承呢？”

    第五翎羽眸光清晰地指向秦如清，“弟子已經吞噬兩代傳人的道體本源，如若本源不全，弟子愿意吞噬更多?！?/br>
    秦如清挑高了眉。好家伙你是真敢說啊，當著我，當著道祖的面兒說要殺我？

    青蓮語氣依然無波無瀾，“青蓮傳人皆由天定，即便你吞噬了所有神源，你也無法成為真正的青蓮傳人?！?/br>
    咦？

    秦如清也意外了。難道不是她有道體，才是青蓮傳人嗎？

    聽道祖的意思，卻更像是因為她是青蓮傳人，所以才有道體？

    第五翎羽顯然也聽出道祖的意思了，“也就是說，即便殺了她，奪了神源，也無用？”

    “你殺了她，下一代青蓮傳人會在五百年后出現?！鼻嗌彽?。言下之意，不可能是現在。

    “而且，”青蓮停頓了一下，“你殺不了她?！?/br>
    這話像是開啟了什么開關。秦如清提唇笑了笑，朝第五翎羽走去，周身溢出絢爛的紫金焰火。

    “你知道嗎？你真的很討厭?！鼻厝缜暹呎f著，邊一拳揮出。

    第五翎羽沒有情緒的瞳仁里映出秦如清逐漸放大的拳頭。他當然不可能站著讓秦如清打，這一拳的威力也沒有快到讓他無法躲避。

    他清清淡淡地偏頭，可那一拳還是精準不容置疑地砸到了他臉上。

    嘴角流出鮮血，第五翎羽也明白過來。

    玄冥之術“交鋒”

    施術者露出氣機，像一柄出鋒的劍，劍出，必分勝負，不可躲閃、格擋。

    躲閃是為輸。

    法則就會主動判定，此擊必中。

    要破此法，必須正面迎擊，只要自己的氣機更強，就能反過來重創對方。

    秦如清能傷了第五翎羽，并非出其不意，只有一個原因，她的氣機比第五翎羽更強。

    她的“鋒”，比第五翎羽更鋒利。

    第五翎羽抿唇，轉身還擊，手刃劈至秦如清額前，卻被一股無形之刃擋住。

    第五翎羽的手刃竟然也開始溢出鮮血，像被利器所割傷。

    秦如清開始一拳一拳地壓著第五翎羽打。

    他們看起來像在赤身rou搏，實際每一次都是玄冥之術的對決。

    秦如清從頭到尾只用一種術，只用“交鋒”

    法則判定了百次，每一次，都是秦如清的鋒更利。

    最后一次，秦如清將第五翎羽壓在身下，單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居高臨下地望著第五翎羽，秦如清淡聲：

    “你天生玄冥之心，卻連玄冥之術都比不過我，有什么資格說殺了我？”

    “你憑什么，憑你作繭自縛的仇恨嗎？”

    這個角度，這個語氣，像極了第五茂這個父親對第五翎羽的嘲諷，“你有什么資格殺一個仙品族長？你不過是個廢物?！?/br>
    秦如清當然是故意的。

    她迎著第五翎羽的視線，清晰緩慢地張開口型，說出了那句，“你不過是廢物?！?/br>
    最后一個字剛落地，秦如清就感覺到了有如實質的殺意，竟然連她都無法躲避。

    眸中金芒一閃，殺氣偏移，與此同時，秦如清偏頭，臉頰劃出一道血刃。

    秦如清笑容更深，嘲諷道：“這就是你的玄冥之心？瞧，這不是很好用嗎？你怎么不用呢？”

    “你厭惡它，被我氣急了，卻又只能用這個東西來傷我？”

    “這就是你跟我交鋒百次卻次次落敗的原因，你天生的‘鋒利’上掛著兩條人命，你怎么可能比得過我？”

    兩條人命，一條是他母親，另一條自然就是第五茂。

    為何第五翎羽在母體內懷胎十三個月不出，最后生生拖死了一個元嬰修士？正因第五翎羽擁有天生玄冥之心，與修習源生功法的母體本源相沖。

    而第五茂因為兒子的玄冥之心，與第五家格格不入而產生心結，之后又為解救兒子的玄冥之心而死。

    兩條人命，是困住第五翎羽這份力量的原因。

    他不贊同父親的指責，卻又深深受其困擾。

    第五翎羽陰翳的眼神鎖住秦如清，忽而他笑了。嗤地一聲，尖尖地唇角朝兩邊肆意揚起，笑得鬼魅一般。

    “你不過曾是我手下的螻蟻?！钡谖弭嵊鹫f。

    “忘了你曾經跟在我后面，甜甜喚我署長的時候了？”他將署長兩個字咬得黏膩，惡劣地挑釁她。

    “你這樣說只會叫我爽到?！鼻厝缜迨諗n手指，輕慢一笑。

    “當初的螻蟻，此刻卻能鎖住你的喉嚨，掌控你的命運?！?/br>
    這倆人反手就開始打架的時候，青蓮眼皮都沒掀一下，就這么平靜地看。

    等到他們開始反唇相譏的時候，青蓮聽了一會兒，忽然開口了。

    “青蓮道統并不適合你。而適合你的道途被你厭棄?！?/br>
    “你若想，吾可以幫你廢除玄冥之心?！?/br>
    第五翎羽臉上的嘲諷與尖銳忽然凝固。

    廢除玄冥之心……這或許是他從未設想過的道路。

    秦如清也驚了一下，跟著她笑得更燦爛。

    “豁，這是個好主意啊，你爹說你是怪物你不愛聽，你娘也因為受玄冥之氣反噬而死，這東西就是你命運禍根的源頭，現在你終于有機會可以拔除了，怎么說？想不想試試？”

    第五翎羽被秦如清壓在地上，就這么仰頭往空。

    可這里哪有空呢。

    這里的一切都是道祖的意識，目光可以見到的，也不過是一片白茫茫的虛擬墻壁罷了。

    秦如清知道他在思考。

    拔除玄冥之心，對第五翎羽來說，或許真的是個可怕的誘惑。

    不知過了多久，他像出竅的偶突然回神，冰涼的目光落到秦如清臉上，反手無情地將她推開，站了起來。

    “多謝道祖，我不愿廢除玄冥之心?！钡谖弭嵊鹂粗嗌徴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