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狀態就是，能放出靈識小范圍感應周圍，靈氣滯澀流動，道體的恢復能力基本等同于無，實力大概就剩個一成?！?/br>
    “還行。就這么會兒試探感應的功夫我發現那種熟悉的感覺漸漸回來了，說明這個荒城對道體的限制不是固定的，可以后天通過主動鍛煉重新找回道體掌控感，就是需要時間?！?/br>
    秦如清重新站了起來，這一次，她看待這座荒古舊城的視野又不同了。力量在身，即便實力沒有完全恢復，她也有在荒城中闖一闖的底氣。

    “還是要找真正的斗獸場?！鼻厝缜鍥]忘記自己下一階段的目標。

    放出有限的靈識感應餓鬼移動的方向，秦如清眼眸清亮，腳尖點地朝著那個方向飛掠而去。

    越靠近某個方向，秦如清發現，餓鬼的密度越高。她途中遇到了兩波規模不太小的餓鬼群，若不是如今實力稍微恢復一點，說不定要被啃成骨頭干。

    強龍扭不過地頭蛇，實力沒恢復前，秦如清沒敢跟那些餓鬼硬剛。如今她也曉得小命要緊。

    找尋一日，秦如清發現了一個荒廢的古殿，餓鬼們朝著古殿的方向，個個神情虔誠，如同朝圣。鬼知道秦如清是怎么在這群皺巴巴的玩意兒臉上看出“虔誠”的表情的。

    秦如清想去探探古殿里面的情況，卻不想這里的餓鬼發現了她的存在，齊刷刷調轉目光，上萬的森白鬼眼尖銳地看著秦如清的方向。

    ……汗毛排山倒海一樣的倒立，秦如清屏息退后一步，剛想開溜，眼前視野一黑。

    第四次審判結束。

    這一次秦如清回到民宿小院，心情完全不像前幾次那么輕松。秦如清回來時，恰好老婦的女兒正是審判間隙期，她代替了老婦的工作，為秦如清準備靈食和熱水。

    秦如清撐開笑臉，對她說謝謝。少女愣了愣，這展露的笑顏是罪城少見的風景。

    罪城哪有那樣的鮮活呢。

    看少女怔楞，秦如清還拿手在少女的手背上拍了拍，一邊吃靈食，有些含糊地說：“放心，這一次審判，我已發現一些端倪，等下次……”

    下次什么，秦如清沒說出口。

    沒確定，沒把握的事，她是不會說出來的。

    少女又怔怔點頭。好像真的能在這輕松的，像是玩笑的撫慰中感受到一絲特別的力量。

    秦如清自信滿滿迎來了她的第五次審判。如果可以，她想讓她的審判在這個數字終結。

    如果不能……那就當她沒說。

    進到荒城，秦如清丁點兒沒有浪費時間，直奔古殿。這一次，她希望能夠進到古殿內部 ，探探里面的情況。

    躲在一處殘破建筑處，秦如清的靈識徘徊在古殿周圍。這里是她靈識所能放出的最大距離。

    “這古殿有點東西，好像對那些餓鬼來說很有意義。餓鬼徘徊在古殿周圍，像是朝拜，又像是守護?！?/br>
    “數量太多了哇，冒然闖進去肯定會被餓鬼分吃了！先穩一手，爭取多恢復點實力再采取行動?！?/br>
    考慮到每次審判差不多都是三四天的時間，秦如清只用了一天時間感應恢復道體，剩下的時間用來探尋古殿。

    紅衣奇跡清清立于斷壁上，手中浮現一團金焰，她倏地將金焰掐滅，目視古殿的方向，低聲道：“終于將火召出來了，可廢了我老鼻子勁兒?！?/br>
    “可以行動了?！?/br>
    “古殿，或者又可以叫它，斗獸場?！?/br>
    紅衣清清驟然躍下，衣帶紛飛中很快消失在原地。

    秦如清動的時候，那群游蕩在斗獸場周圍的餓鬼也被驚動。它們抬頭，發現有不速之客闖入大殿，紛紛發出低沉的嘶吼。行動上也快速朝秦如清的方向集結，似乎是想將她攔住。

    但是這些普通餓鬼的單體實力并不太強，秦如清實力尚未恢復之前都能應對，如今實力恢復大半，它們就更攔不住她了。

    沒費多少功夫就來到殿內。環視一圈，里面最引人矚目的東西就是墻上的那些壁畫。秦如清想細看，奈何餓鬼搗亂，慌亂中只看到壁畫上有人和妖獸的影子。

    因為餓鬼阻攔她靠近，秦如清只能先去別的地方看了一圈，發現這個殘破殿宇里面空空蕩蕩，唯一稱得上特殊的地方就是主廳墻壁上繪制的壁畫。

    秦如清重新繞回來，這次想細看壁畫上畫了些什么。呲牙咧嘴的餓鬼撲騰上來，秦如清沉默一瞬，朝餓鬼群里扔了一個爆炸金蓮。

    金蓮順發爆炸，巨大的沖擊波直接清空了秦如清周圍所有的餓鬼。威力大到秦如清自己都嚇了一跳。

    她眼睛瞪了瞪，看了眼自己的手，“我的實力恢復到這種程度了？”仔細感應了一下，發現阻隔她的東西還在，“沒有啊，怎么金焰的威力比我想得要高……等等！”

    她的金焰只會對邪祟或者一些魂體擁有額外的傷害力，如今看餓鬼這情態，難不成，它們的本質并非什么生物，而是邪祟？

    又看了那些餓鬼一眼，秦如清點頭：“也是，長得丑兮兮的，看著就不像什么正經生物，是邪祟也很正常?！?/br>
    清空了周圍的搗亂因素，秦如清終于能分出心神仔細看這些壁畫，而后發現，壁畫上描繪的場景，好像是一幅幅，戰爭圖。

    人與妖獸的戰爭圖。

    壁畫上的人類穿著形制比較古老的袍服，好似擁有搬山填海的神力，而妖獸們形態各異，有些通體漆黑，雙目睜開如日月，獸嘴大張能將整個天幕遮蔽。

    妖獸作亂人間，引發洪水，地震，海嘯，當時的人類大能修士紛紛出手，將妖獸鎮壓。

    看了一圈后，秦如清懂了，這些壁畫都是渲染人族修士的勝利與宏偉的。她覺得這沒什么問題，都用壁畫記錄戰爭了，總不能記錄敗仗吧。

    秦如清一邊點頭，一邊湊近，想要上手去摸。她的本意是想湊近看看這些妖獸和人族大能的細節刻畫，這些壁畫明顯記錄的是上古，更甚于遠古時代的事件，這些東西對于現世來說都是寶貴的歷史資料。

    只是手剛觸碰到壁畫，秦如清忽而心中微動，有種神異的感受。

    怎么感覺壁畫上有封印結界……不是那種普通的封印，而像是，整個餓鬼道荒古城里面的封印，能隔絕她對道體的感應。

    秦如清這段時間在恢復實力的時候已經掌握了一些經驗，也略微對這個荒古城有了一些猜測和了解。

    她從罪城進入斗獸場，進去之后被投放到荒古城這個特殊空間，空間里有種規則之力，對于修者的實力有一定限制。

    這種規則有點類似于，你只要不知道我，我就能完全改變你的認知——所以秦如清一開始的時候才覺得自己道體被封印了。這就是一種認知的錯亂。

    當秦如清開始察覺，規則對她的限制程度就會降低，秦如清就會逐漸找回實力。

    現在這個壁畫的封印也有點類似于這種規則。用一種虛擬捏造的幻象隔絕了真實的。

    “讓我來瞧瞧你這壁畫底下藏了什么好東西?！鼻厝缜鍖⑹仲N在壁畫上，閉上眼睛，開始用她恢復實力的辦法破解這些規則封印。

    不多久，壁畫開始像水波一樣晃動，而后，掩蓋的幻象破解，壁畫變幻了一個模樣。

    看清壁畫上的畫面時，秦如清目光凝住。

    如果說，未解封前的壁畫上描述的，是人族戰勝妖獸的宏偉正義，解封后的壁畫，描繪的，就是戰爭后的人間慘案。

    畫面上人類將妖獸鎮壓，可卻并沒有結束人界的混亂，相反，妖獸浮尸遍野，看起來并不比人類好多少。妖獸的血將大地染成紅色，城鎮居民并未從此安居，因為妖獸死后凝聚大量怨氣，開始侵蝕百姓的心智。

    這幅壁畫描述的，就是妖獸怨氣聚攏，城鎮上方凝聚了大量暗紅的烏云。人類精神壓抑，形容癲狂。

    秦如清皺眉，這跟她一開始所想的完全不一樣。她開始轉而看向其他壁畫，感應到同樣的波動后，開始依次解封。

    壁畫露出真面目，秦如清一一看過來。

    可以說，未解封前的壁畫刻畫的是戰爭的正面，那么解封后的壁畫，刻畫的就是戰爭的反面。

    戰爭這件事本身，對于人類與妖獸的迫害。

    秦如清看到人界聚攏的妖獸怨氣已經凝結到了一個不得不處理的程度，于是有人族大能挺身而出，斬獸皇，挖晶核，刻錄陣法，封印怨氣。

    只是怨氣本身就是一種恨，恨需要有投射的對象，不然，只單純靠陣法封印，并不長久，人族大能思索之下，親手打造了一個特異空間。

    空間與世隔絕，自有運轉的邏輯，空間里面有妖獸憎惡的怨氣，還有罪人。

    人族大能挑選當世背叛人族的窮兇極惡之輩，將他們投放到城中，作為妖獸怨氣憎惡投射的對象。

    城中衍生出永恒的審判機制，以此形成一種循環。這種永恒的循環像是一個圓，達成了一種相對意義上的靜止，終于徹底封印住了這些怨氣。

    后有從下詢問人族大能，此城后人如何稱呼？

    大能沉吟，親自為城取名，罪城！

    于是，罪城之名，從此定格。

    秦如清看完這些壁畫，心臟像被一只大掌捏住，難以呼吸，難以言語。

    原來，這才是罪城的真相！

    戰爭的沉痛如巨石鎮壓在她的胸膛，秦如清覺得壓抑，當她知曉真相后，心中升起一種極其悲痛抵觸的情緒。

    這情緒應有一個對象來投射。秦如清很想挑出這件事中的某一方來指責，以此舒緩一下情緒?？伤肓税胩?，竟然找不到任何一個突破口。

    她沒法兒評價這件事。

    她想說現世的罪城居民很無辜，可是，她又知道，那個時代的人族大能創立罪城實乃無奈之舉。

    妖獸怨氣需要處理，不然受害的是千千萬萬的民眾，于是，大能選出了當世的背叛者以及窮兇極惡之輩，將他們作為怨氣投射的對象。

    也許他們是有罪?？墒?，那些人的后代，就應該生生世世接受怨氣的循環與詛咒嗎？

    這也許又是另一個電車難題。

    秦如清苦思冥想無果，開始將目光轉向最后一副壁畫。壁畫總共十二幅，但只有九副刻畫的是罪城事件，另外三幅，卻與罪城事件毫不相干。

    秦如清目光轉向三幅中的第一幅。

    似乎還是個戰爭場面，但是戰爭的層次更高，有點像是世界的頂尖戰力在戰斗的意思。

    人妖兩軍對峙，妖獸氣勢洶涌，人族大能面色凝重，而壁畫中，妖獸大軍也居于上方，明顯當時的戰局是妖獸站于上風。

    人族集結百名修士，面前有一道浩瀚巨大的陣法星圖。人族修士立于陣法圖中，神情毅然，帶著一種赴死的決絕。

    秦如清看著這壁畫，捏緊了拳頭，她根據這幅畫，約莫看出，這百名人族大能，似乎是想，獻祭……

    這是什么時代的戰爭？形勢如此危機，竟需要人族采用大能獻祭的方法來終結戰爭。

    秦如清目光移到第二幅圖。

    這幅圖，好像記錄的是場會議，會議長桌一半人族，一半妖獸，顯然是人族與妖獸的談判。

    這幅圖是最一目了然的，但能得到的信息也有限，因為圖上并未刻字告訴秦如清這場會議說了什么。

    秦如清的目光來到最后一幅圖。

    這一副是這三幅圖中最怪異的一副，它沒有刻畫任何宏大的場景，好像只有三個光團，光團約莫勾出人的形狀，像人，又非人的感覺。

    顯然，這幅畫走的是抽象派。

    三個像人的光團，兩個稍小一些，分立于左右，左邊的光團看起來溫和明亮，右邊的看起來波濤洶涌，血氣翻滾。

    而被左右兩個光團高高托舉的那個，位于畫面的正中核心。

    它宏大，包容，高高在上，像是神明在俯瞰世人。

    秦如清的目光不知怎的被中間那個光團吸引，她走進一步，想看得更仔細些。

    誰知壁畫忽而震蕩，中間的光團光芒大作。

    秦如清只覺雙目一痛，靈臺嗡鳴，有什么濕潤的東西順著眼角滑落。

    下意識拿手沾取，翻手一看。

    竟然滿目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