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德明看著下方的兒子，狠狠皺起眉，心中大感意外，“你有何異議？”

    秦如鈺先拱手朝眾長老行了一禮，姿態從容卻有禮地說：“如鈺不認為自己有錯。原因有三?！彼Q起三根手指。

    “一，如鈺并非私下與族人內斗，而是在正經的比斗課上。既是比斗課，又何來內斗一說？

    “二，如鈺開始已經與另一位族弟定好了比試，是秦莫力率先過來挑釁，此后二弟又提出與如鈺比，如鈺才比的，此乃被動應承?！?/br>
    “三，如鈺打傷二弟，是因在戰斗中突破，一時收不住力，并非刻意所為?！?/br>
    “方才父親所說，如鈺有兩錯，一是沒有謙讓族弟，二是打傷了陸軒——難道說，這所謂的謙讓就是在對方挑釁時忍氣吞聲？還是說，如鈺在戰斗中突破也成了錯？”

    “二弟受傷，難道不是因為技不如人？無論是咱們修仙界還是秦家，什么時候實力高者戰勝了實力低者，也成了錯？”

    “故而，如鈺不服，認為判定不公！”

    判定不公這四個字砸了下來，整個議事廳都被震了一震。

    誰能想到性情最溫和的如鈺竟然會提出反對，而且反對的，還是自己的父親？

    旁觀的眾人心中驚異，忍不住朝秦如鈺投去打量的目光。

    在他們的視線中，少年還未及冠，身量卻已經長成，他立在堂中央，雖穿著普通的家族訓練服，卻露出松柏一樣挺拔的氣質。

    郎朗如月，風骨錚錚。

    眾人看著看著，竟有些恍惚。什么時候秦家低調不起眼的大少爺，也有如此風姿神采了？

    秦如鈺不知眾人心中的驚異。他此時想的是，清清寫在他手心的那一句話。

    “哥哥，一步退，步步退?！?/br>
    所以，咱們，一步，也不能退。

    第10章 系統抽獎，給我歐！

    會議結束之后，秦如清兄妹倆跟著他們父親回了自家的院子。

    秦德明背著手肅臉走在前面，剛一進門，就忍不住轉身說：“如鈺，今日在幾位長老跟前，你怎的說出了……那樣的話！”他語氣急促，卻又停頓了一下，大約是想找形容詞，卻又因為過于驚異而顯得詞窮。

    當時，因為如鈺的當堂反駁，他雖然不至于生氣，卻還是不得不考慮兒子的意見。正在他進退兩難時，還是大長老出聲，說出重罰秦莫力，輕罰秦陸軒，如鈺無錯，不受罰的決斷，給這件事一錘定音，才算是了結。

    他倒不是那種兒子反對自己的意見就覺得惱怒的父親，只是事情的發展著實詭異，還需事后好好詢問一番。

    秦如鈺對于父親的征詢并不奇怪，正待開口解釋，卻突然聽到一道清亮的女聲從旁側傳來。

    “什么話？我今日怎么聽說如鈺和老二家的孩子起了沖突？”

    幾人側頭，看見聞訊趕來的族長夫人疾步走來，行至跟前時，直接略過秦德明，望向后面的秦如鈺，急急關切道：“兒子，你跟陸軒那小子打架了？可有受傷？”

    秦如鈺搖頭，族長夫人舒了口氣，又緊跟著問：“輸贏如何？”

    秦如鈺似有些羞赧，垂頭道：“是……我贏了二弟?！?/br>
    秦如清從秦如鈺身后探出腦袋，古靈精怪地補充道：“哥哥在戰斗中突破，是大勝哦！”

    洛嫻面色一喜，“果真？”上下看了秦如鈺一眼，贊道：“好好好！打得好！我兒出息！”

    被忽略在一旁的秦德明面色無奈，終于忍不住開口：“夫人，你怎的還夸起來……如鈺雖然在戰斗中突破，卻也不甚失了力道，將人家打傷……那傷我看了，差點涉及心脈，可不是玩笑的?！?/br>
    洛嫻直接翻了個白眼，“那怎么的，勝負輸贏乃兵家常事，又不是故意的，難道還要叫我兒賠罪不成？”

    秦德明說不過洛嫻，氣得胡子直翹。說話間，這一家四口已經坐到了廳中的圓桌上。

    秦德明又將今日之事從頭至尾說了一遍。洛嫻聽著，先是皺眉，而后眉頭又緊跟著舒展開來。

    “照這么看，如鈺的話說得是一點問題也沒有??！”

    “這事他有什么錯？一開始就是別人挑釁在先，如鈺連番推辭，最終推辭不過才答應比試的，后又在戰斗中突破——從頭到尾，從里到外，如鈺的表現都堪稱優越！”

    “可是……”秦德明囁嚅著嘴，想反駁。

    洛嫻眉頭一挑，輕巧截過了話頭，“哦，你說秦陸軒被打傷了的事？那不是個意外嗎——你既然敢在前頭挑釁，自然就要做好會輸或者會受傷的準備??！”

    秦德明承認，兒子確實沒做錯什么，“可是，今日這般，如鈺的態度著實有些強硬，怕是要給族人留下不容人的印象了?！?/br>
    洛嫻瞪眼反駁：“什么叫容人？忍氣吞聲叫容人？還是硬著頭皮承認自己沒有做過的錯事才叫容人？”

    族長夫人精致的眉梢一挑，冷哼道：“叫我說，今日沒當場發落了那個秦莫力，而是把他交給二房私下處理，就已經是容人了！”

    兩人的聲音隱隱有拔高的趨勢，四下的仆從皆有眼色地散去，還把門給帶上了。

    這夫婦倆專心致志吵著架，圓桌上，秦如鈺挺直腰背坐著，聽著父母的吵架，神情還頗有些認真。因為秦如鈺覺得，母親的訓斥，隱隱有訓到他心里的感覺。他有些觀念，其實跟父親很像。

    而秦如清，自動把父母的吵架當成了背景音，正無聊地趴在桌上玩自己的指甲——這具身體的年齡才八歲，因而她時常壓制不住本能，做出一些不符合她心理年齡的幼稚行為。

    兩人終于吵完。結果不言而喻，自然是族長慘敗。

    剛打勝一場嘴炮的族人夫人優雅地撫了扶鬢角，收了功力。突然，她神情一頓，想起來什么，對著秦如鈺問道：“如鈺，你今日可是突然開竅，我觀你行事似乎與平時大有不同？”

    秦如鈺有些羞愧，還是如實說：“不是……是meimei點撥我的?！?/br>
    他因為自己身為哥哥卻還需要meimei提點這件事而羞愧，可轉而想到meimei從小聰慧，智力優越，并不弱于自己，他無需羞愧，便又重新抬起了頭。

    他復述出了秦如清寫在他手上的那句話：“meimei說，一步退，步步退?！?/br>
    “后來，我事后問起的時候，meimei又解釋說，這本來不是一件多大的事，可要是因此退了，別人就會認為你好欺負——今日會讓你謙讓本不該謙讓的東西，讓你認下沒有做過的錯事，來日，就會變本加厲。到那時候，別人會認為，你忍讓是應該的，不忍讓，就是心胸狹隘，就是‘苛待族人’了?！?/br>
    meimei年紀小，面龐稚氣未退，仰臉用童音跟他說了這樣一番話，帶給他的心理沖擊是加倍的。

    圓桌上著實安靜了一會兒，秦德明夫婦倆都因為這句話陷入了深思。

    秦德明正在琢磨著那句“一步退，步步退”。此時，他心中既有被戳中的震撼，又有著難言的苦澀。

    “屆時，別人會認為，你忍讓是應該的，不忍讓，反而會被認為是心胸狹隘，苛待族人?！薄@句話，何嘗不是他這個族長的真實寫照呢。

    他的謹慎退讓，一部分固然是性格使然，還有一部分，也著實是處境被架起來了啊。

    收起心中的復雜，秦德明看向秦如請，問：“清清，是這樣的嗎？”

    秦如清見父母看著自己，眨巴了幾下眼睛，點頭：“是的?！庇置蜃煨α艘幌?，眼眸晶亮道，“還有哥哥能答應二哥的邀戰，也是我故意攛掇的?！彼故侵卑?。

    故意攛掇的……秦德明夫妻倆對視一眼，洛嫻問：“那清清為什么要鼓動哥哥這樣做？”

    “因為，我察覺到，哥哥在學堂上總是被人欺負??！”秦如清聳了聳鼻子，又皺眉更正道，“也不算是欺負吧，就是有些，不受待見？不怎么受重視？”

    “他們拿哥哥的東西，與哥哥說話都很隨意，二哥帶頭挑釁哥哥，他們也總看好戲，似乎是把哥哥的好脾氣當成老好人了?！?/br>
    “然后我看了就很不痛快，正好那天二哥又來找茬，我就鼓動哥哥上去跟他比了——因為我覺得，學堂現在這境況多半是跟哥哥的退讓有關。哥哥覺得他自己是大哥，應該讓著弟弟，可底下人根本不會這么想，他們只會覺得是哥哥實力不濟啊，軟弱啊什么的，然后就開始看不起他了?！?/br>
    秦如清的語氣隨意，帶著她強烈的個人情緒，可也透漏出許多信息——

    1.秦如鈺身為秦家長孫在學堂中的處境卻并不好。

    2.學堂派系明顯，有爭鋒站隊的現象。

    秦如清承認，這些信息就是她故意透露給父母的。不然，憑著她哥那個悶葫蘆嘴巴，再給個五年他都不會開口。

    秦德明夫婦聽完后，沉默良久，二人的目光皆有動容與復雜。

    半晌，秦德明似乎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他先是對秦如清擠出一個和善的笑，說：“清清做得不錯?！鞭D過頭來看著秦如鈺時面龐卻不自覺地沉了下來，“如鈺，清清說得可是真的？”

    秦如鈺沒想到meimei會把這樣的細節說出來，這讓他有些羞愧——身為秦家孫輩中最大的孩子，他自認應該在學堂中擁有一定權威，讓族弟族妹信服他?？伤扇〉姆绞剿坪跗鹆朔葱Ч?，現在事情暴露，還需父母和meimei來cao心過問，這……實在讓他汗顏。

    秦如鈺想垂頭，卻又強自擺正目光，對著父親坦誠道：“確實……如此?！?/br>
    想象之中，父親的訓斥并沒有到來，反而，他嘆息了一聲，復雜道：“你今日……做得對。不必有心理負擔，我兒是什么品行，為父自然知道，以后，在學堂中就強硬一些，加上這次戰斗突破，當不會有人再刁難你了?！?/br>
    兒子的處境，何嘗不是他的處境。這次的事，倒不算是壞事，也算是給他們父子倆一個教訓了。

    而洛嫻當然是對秦如清不吝夸贊，夸完后也稍微提點了一句，“我兒天資聰穎，不過這番言論，對家人說說即可，在外人跟前還是不要表露了?！睒浯笳酗L，清清本就天資過人，還是謹慎一些為好。

    秦如清自然點頭。

    至于她在這個年齡有如此驚人之語，洛嫻夫婦卻沒有過多驚異，乃是因為——他們早就知道了。

    秦如清聰慧，擁有著超出于她這個年齡的心智這件事，在他們家，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私下里，秦德明夫婦曾猜測過，清清要不就是修仙界的哪位大能投胎轉世，要不就是那種傳聞中的“生而宿慧者”。

    故而，對于秦如清這番驚人言論，秦德明夫婦驚異有之，卻也接收良好。

    而這個現象，也正是秦如清想要的。

    早在一開始穿越的時候，她就發愁過如何表現自己的問題——她是個成年人，卻生成了一個小孩子，那么，是表現出一點特殊，還是從頭至尾都裝作小孩子呢？

    秦如清先是糾結了一段時間，直到她發現這個世界不是普通的古代世界，而是，修仙世界。

    她豁然開朗——你都修仙了，什么大能轉生，死而復生這種事都有，我表現得聰明點怎么了？

    她確實不可能一直裝成個小孩子，主要是，裝又裝不來，時間長了還可能露餡。

    另外她現在也確實不能完全算作一個成年人——這具身體年齡過于幼小，以至于她不能完全擺脫身體本能的壓制，經常會表露出一些不符合心理年齡的幼稚出來。

    也因為如此，秦如清決定，她是什么樣，就表現出什么樣，其他的，就讓他們自己腦補去。

    于是，她在父母哥哥跟前的樣子就成了，“一個生有宿慧，天資不凡的，孩子?！?/br>
    現在，看他們的樣子，秦如清就知道他們接受良好，自己之前的嘗試是對的。

    -

    等到這次關上門來的家庭會議結束，秦如清回到自己房間后，才開始查看自己的系統。

    早在之前她就聽到腦中的叮叮聲，但是因為忙著說話，此時才有時間全心查閱。

    【秦如鈺于戰斗中突破，修為提升。支線一（優秀的后輩）進度條更新。是否領取獎勵？】

    【支線二（打造和諧團結的家族氛圍）新任務觸發——少族長年少有為，是否更新？】

    【支線二任務（1）提升族長的威望，進度條更新，是否領取獎勵？】

    秦如清沒想到點開有這么一大串，連忙說：“全部領取更新?！备轮蟛砰_始細細查看。

    優秀的后輩那條支線進度條更新了——嗯，這應該是跟哥哥的境界提升有關。

    至于任務二新增加的任務【少族長年少有為】——這應該是說，在戰斗中突破給哥哥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好處，讓他在心態和境界體悟上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對了，議事廳中哥哥說完那番話后，那些人看著哥哥的眼光都不一樣了，這種在族人中印象的改變與提升應該也是推動因素之一。

    秦如清自顧自點著頭，看到了最后一條，提升族長的威望？這個進度條怎么也推動了？（雖然只有一點點啦）

    難道說，這件事給父親也造成了影響？嗯……真這樣的話，倒也不枉費她刻意在父母跟前說了那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