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燕 第5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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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青:“……多謝郡主提醒,我只想如實跟陛下交代我所知道的事實,還真未思慮這么多?!?/br> 又走了幾步,宋令見著一輛極為華貴的車廂。 她這一生除了記憶模糊的宋宮兒時,還從未坐過這么好的物件兒,見何青欲往后面走去,便回頭對何青道:“何大人,這個車廂這么大,你定是也沒坐過,你快些過來與我一同坐坐,咱倆續續話?!?/br> 何青嘆口氣:“姑奶奶,饒了我吧,我盡量給岐王圓圓?!?/br> 馬車走的雖穩,宋令卻心潮起伏如墜波濤中。 想了許多,又似乎什么都沒想。 兜兜轉轉三年,竟又回到原點。 難道……,她就是這個命了? 車到了宮門口,何青立在車廂外道:“郡主,我就送到這里了?!?/br> 宋令未挑簾子回了句:“何大人費心了?!?/br> 進了宮門,不知道又走了多久,直到有人挑開車廂的簾子,將她迎了出來。 之后便是沐浴,凈身,更衣,本來宋令就木著,讓做什么便做什么,一看竟還要上胭脂水粉,便阻止道:“這眼見要黑天了,便省了吧?!?/br> 給她上妝的宮女道:“可了不得郡主,見陛下怎么能凈著臉呢?!?/br> 不僅臉畫的非常細致,頭也梳的十分通順,還挽了個宮中發髻,珠釵叮叮當當插了一頭,宋令對著鏡子左看看右看看,忽的問了一句:“宮里有畫師嗎?” 那宮女也看著鏡中的她笑道:“自是有的?!?/br> 宋令說:“可以現下喊過來,給我畫張像嗎?” 她真覺得這個宮女的上妝手法,絕了。 那宮女笑道:“等陛下來了,您求他?!?/br> 什么人最不經念叨,就是說誰,誰就到的那個。 “陛下,駕到!” 宋令頭上頂著一個又一個叮叮咚咚,身上穿著一層又一層繁復長裙,靠自己竟是一下子沒從椅子上站起來。 還是被宮女攙扶著,跪下,扣頭…… 抬首之時她心里還在想:“要是誰過來托一下她的大沉腦袋瓜子,多好?!?/br> 宋令抬頭見著了他,一身絳紅色錦服繡黃色龍紋,頭發皆用玉冠攏起,插著一支紅寶金釵,襯的他比以前更白凈儒雅了…… 也是,當皇帝天天在宮里捂著,能不白嗎,她要一直捂著,她也白。 但他見她跪著也不說讓她起身,看她的目光再也不似從前,比晉陽移館都不如,……更冷了。 宋令覺得敘舊不合適,她二人在晉陽敘過,到底不應算是敘崩,但也沒敘成功。 那就還聊聊現下吧,宋令說:“陛下,你看我頭上插的跟賣糖葫蘆的一樣,你可真有錢?!?/br> 蕭昭文:“……” 她又道:“……我忘記了,陛下是不是沒吃過糖葫蘆,這是街上的一種平常小吃,就是把山楂串一串,放到燒的guntang的糖漿里面一滾,滋啦……” 他忽道:“去雀州尋你那年,吃過?!?/br> 宋令一愣,回了句:“哦,那你為何不給我帶一串呢?” 他不答反問:“你又給過我什么?” 語氣竟有些咄咄逼人。 宋令又把頭低下了。 “抬頭,看著我說!” 宋令聽到他語氣中已有惱怒之意,只得搖搖頭:“不抬,頭太沉了?!?/br> 似乎是他擺了擺手,聽到他身后的公公說了句:“人都下去吧?!?/br> 就聽到呼呼啦啦的一陣腳步聲…… 隨著腳步聲盡,靜謐無聲,似乎這里只剩她二人了。 感覺他似乎是蹲在了她跟前,伸手要拔她頭上的珠釵,宋令忽的抬手擋住他的手:“別摘!” 就把頭抬了起來,見他也一滯。 宋令把他手推開,扶了扶險些被他拔掉的珠釵,對他道:“挺好看的,我再多戴會兒?!?/br> 她跪著,他蹲著,她二人就這么忽然離得很近很近,對視了…… 他眸光一閃。 宋令忙找個話題:“陛下,你畫畫不是很好嗎?可以再給我畫個畫像嗎,不然這妝,這發,一洗掉,就可惜了?!?/br> 他說:“不畫?!?/br> 以前他是東宮之時,她每次換了新流行的衣服挽了新流行的發髻總要他給畫一張,不過后來舉家搬去雀州,那些畫就再也沒見了,應是搬離沛州舊宮之時弄丟了,她其實很惋惜的。 也是,雖說他當年也是日理萬機的,現下必是更忙了,畫畫太浪費時間,再說她也只是找個話題,她也自知沒這個臉面。 可現下這種情境,她又不能沉默,她又不要臉的繼續問:“那可以讓宮中畫師給我畫一張嗎?” 他不咸不淡回道:“宮里的畫師是拿我盛齊俸祿的,不是你這種逃婚罪婦能使喚的?!?/br> ……這話,在理! 就是……,還挺傷人。 她又不死心問:“陛下,我可否見一見堂姐宋惜?!?/br> 他看著她未應。 她又不認栽問:“我自五歲起便與堂姐再未見過,如今我正巧在宮里……” 他忽道:“我瞧著你這模樣與小時候比,跟變了一個人似的?!?/br> 她真想附和說一句彼此彼此,深覺不妥便回道:“可能是妝畫的濃,況且我離開沛州時候十一,現下馬上便要十八了?!彼D了一下又問:“陛下,我能改跪著為坐著嗎?” 他不冷不熱問道:“你上次見我便一直跪著,怎么這次反而器實了起來?!?/br> 宋令嘆氣:“那時我是魏府下人,年齡又小體力又好還有些許功夫,如今我也漲了歲數還有些養尊處優,功夫也不濟了,就越發沒出息了……” 他終道:“……坐吧?!?/br> ……她就直接坐地上了。 “陛下,這次我回來,你可有想好如何處置我?!?/br> 他看著她道:“還未?!?/br> 也是,她自也覺得如此,上次晉陽她和他已經說的明明白白了,而且又過去兩年,他自小便孤傲冷淡,也不是會被拒絕了還上趕著的人。 “那陛下,為何還非要將我帶回來?” 他淡淡回應:“此事乃何青自作主張?!?/br> 宋令一拍手:“是吧,我就覺得陛下理應早已釋懷,其實我在豐都,小日子過的倒也自在,生意也很紅火,賺了一點兒小銀子,陛下若不嫌棄,將來去豐都的時候,我可以請陛下去觀鶴樓吃排骨,蕭……岐王和沐世子嘗過都贊不絕口哩?!?/br> 她停頓一下關切道:“陛下,您也別總蹲著,怪累的,您也坐吧,哦,是了,您也不能坐地上,要不咱倆都起來,坐椅子上去?” 他反而不冷不熱問道:“你又跟昭業相好了?” 宋令連忙搖頭,又點頭:“陛下自是知道我小時候受了他多少閑氣,后來宋和因為我擒住了他,我們便約定了,渡過去我二人恩怨抵消,以后就是朋友了,我與他,是朋友,還有沐世子也是?!?/br> 他“呵呵”一笑:“這朋友幾分真幾分假,你二人必是心知肚明,雖說你我并未成親,你到底也是逃婚的妃子,與昭業攪和一起,成何體統?!?/br> 難道?……這就是,他又把她弄進宮的理由,因為她和蕭昭業不清不楚。 可實際,她也頗為冤枉。 她也自知她與蕭昭業乃天方夜譚,所以她已經拒絕過他無數次了。 她來徐都,也是被拐來的。 大蕭子上線了 第45章 姐妹 她想了想問道:“那……,若是我離開盛齊,離開豐都,絕不再與岐王有任何牽連,朋友也不做,可否放我自由呢?” 他眸色一暗:“你都已入宮,竟還想著離去!” “可,晉陽之時,我已和陛下說的很明白了……” 蕭昭文盯著她,她也毫不怯懦的回看他,……一眼,又低頭去看手指甲涂的色,好像有些太艷麗了…… 他呵呵一笑:“你若不喜愛我,為何要引誘我,既然引誘了,為何又如此絕情!” 宋令低頭回道:“你若與我一般是個老百姓,我會愛你?!?/br> 他冷笑一聲:“撒謊!別說百姓,我哪怕是個不得寵的皇子,你也不會愛我,你當初愛我就是愛我東宮太子的身份?!?/br> 宋令一時無言以對,只因,這確是實情。 她喃喃回道:“人心會變,我大了以后,漸漸有些明白,人生其實很短,短到我想只愛一個人,只愛那個也可以獨愛我一人之人?!?/br> “獨愛你一人,世上有幾人能做到事事隨心隨意,你當年在宮里喜愛我,出了宮又變了心,如同你所言,時也勢也,如今回了宮,情勢之下你是否又能改了心意?!?/br> 宋令搖頭:“不改了,若是能改我為何寧愿無家可歸淪落智營,寧愿在魏府當個丫頭,也不愿隨你回徐都,陛下,我的心意您已經清清楚楚了,不是嗎?” 蕭昭文沉默了…… 片刻后,他忽的起身,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估計是蹲的太累了吧,若是如她一般坐著聊天,就不那么累了,心態也會更平和。 宋令以前也曾覺得自己負了他,這次進宮她忽然明白了,她二人其實是無解的,若想不負他,就需犧牲自由自在的一生去成全他,她……真做不到永遠不去怨恨他。 宋令這一夜睡得十分不踏實,竟還不如這來徐都的一路需得天天應付一個躁動到上躥下跳的猴子之時睡得踏實。 她做了一個十分奇怪的夢,夢中與她拜堂的人明明好像是魏鸞的,掀起她紅蓋頭的竟是蕭昭業,他對她一笑…… 便一下子驚醒,再也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