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節
用進廢退論是個比較唯心的理論,在個體的變異上沒有問題,但在種族方面就不太適用了。 因為進廢退論認為進化和退化只是在器官上有所變動,遺傳基因依舊不變。 就像深海中的魚。 由于深海沒有光線的緣故,深海魚基本上都沒有視力,眼睛會退化開它的功能。 但按照拉馬克的思想,這些魚的基因是不會改變的。 所以新出生的深海魚都會具備視力,都會有小燕子般的眼睛,然后慢慢退化李榮浩。 而這顯然是不符合實際情況的。 但還是那句話。 后世和古代、近代的科技水平不同,科學理論水平也天差地別。 后世一些很淺顯的道理,在沒有相關積累的1850年,卻依舊可能屬于前端理論。 因此在聽到徐云說出的用進廢退論后,達爾文頓時來了興趣: “我的理論還沒完全成型,但和拉馬克先生的用進廢退理論略微有些出入?!?/br> “拉馬克先生認為后代遺傳不變,個體的進化會由個體自身決定,屬于標準的唯心觀念?!?/br> “而我認為的演化應該是連帶遺傳優化的過程,生物會根據它們的環境發生進化,從而誕生出不同的物種,其中甚至包括了……” 說著達爾文忽然停住了嘴。 只見他四下張望了一番,又看了眼徐云。 暗忖對方應該不是個虔誠的教徒,便繼續說道: “包括了人類?!?/br> 說完,達爾文便緊緊盯著徐云的左手。 生怕這位年輕人暴起干架。 畢竟這年頭神創論還是非常有市場的概念,更別說三一學院還是一所神學院,教徒的數量和比利歷來都是劍橋大學中最高的。 很快。 在達爾文的注視下,徐云抬起了左手,然后…… 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達爾文: “????” 待徐云放下水杯。 達爾文再次一摸自己的禿頭,帶著意外問道: “這位同學,你不驚訝嗎?” “叫我羅峰吧,達爾文先生?!?/br> 徐云先介紹了一番自己的名字,隨后反問道: “驚訝?為什么要驚訝?” 說完他頓了頓,舉了個例子: “傳聞東方有個叫做大蛇丸的養蛇人,對于陸地上的蛇非常熟悉?!?/br> “結果有次他到了海邊,發現海中的蛇與陸地的蛇在形體上有著明顯的不同?!?/br> “例如陸生蛇在形體上是圓的,而尾海蛇則是尾部側扁,像魚類那樣便于游泳?!?/br> “后來他便提出了一種假設,動物會根據環境進行自我優化,并且遺傳給下一代,有些外表不同的生物,幾千年幾萬年前可能是同一個祖先……” “妙??!” 徐云剛一說話,達爾文便嘩的一下站起身,雙手撐在桌子上,追問道: “羅峰同學,那位大蛇丸是哪里人?他現在還活著嗎?” 與此同時。 達爾文的心中忽然冒出了一股求道路上碰到知己的喜悅感。 雖然他這些年一直在建立物種演化的學說基礎,許多熟人也以為他是從普拉亞港的海鳥化石中得到的思維啟迪。 但只有達爾文自己清楚。 他真正開始關注物種被環境影響的起因,其實要歸結到一條被船員捕撈起的海蛇身上! 那是在小獵犬號航行到麥哲倫海峽臨近南美西岸區域的時候。 某天上午,船只遇到了一輪馬鮫魚潮,船員們便嗷嗷叫的開始捕魚。 結果有位船員在撒網的時候也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差,居然意外撈到了一條長吻海蛇。 后來在吃海蛇火鍋的時候達爾文忽然發現,海蛇的骨骼和陸生蛇完全不同。 一個豎直一個扁平,組合起來都能成一個直角坐標系了。 于是達爾文便開始留意起了相關情況,在全船吃掉……研究掉上百條海蛇后,達爾文終于做出了一種猜測: 這是蛇類其實和陸生蛇擁有同一個祖先,但它們為了適應海中生活出現的結構變異,并且具有先天的遺傳性! 這個秘密達爾文一直藏在心底,結果今天居然意外得知,東方有個人也發現了類似的情況? 所以幾乎在短短的一瞬間。 達爾文便將那位從未謀面的大蛇丸視作了知己。 比起激動的達爾文,徐云則要淡定的多。 畢竟這本就是達爾文寫在自傳里的事兒嘛…… 讀書人的事兒,怎么能算抄呢? 接著他示意達爾文坐下,平了平呼吸,說道: “抱歉,達爾文先生,大蛇丸先生是數百年前的人物,如今自然已經不在人世了?!?/br> “啊,他已經故去了嗎?” 達爾文張了張嘴,搖頭一嘆: “真是遺憾……” 隨后徐云又問到: “對了達爾文先生,您現在在相關理論方面的進展如何了?” 達爾文見說搖了搖頭,指著桌上的一本書,答道: “不瞞你說,進化論還只是我暫時的一個猜想,八字還沒一撇呢,現在我主要的精力還是在地質演變這塊?!?/br> “喏,這本書就是地質學的專業內容?!?/br> 徐云看了他一眼,沒有揭穿他的謊言。 鬧呢。 如果只是一個暫時性的猜想,你會在見到我這個東方人后立刻就產生研究身體結構的沖動? 還會在女兒安妮去世后四年,就把整個進化論匯總成冊發布? 主要精力在于地質學這句話或許沒什么問題,但達爾文此時對于進化論的認知,顯然不可能僅僅是一個猜想那么簡單。 最少最少,他的心中也應該有了半套理論。 只是目前的達爾文還沒經歷喪女之痛,所以多少對于神創論還有著忌憚,不敢說真話而已。 對了。 說道女兒,徐云忽然想起了什么,對達爾文道: “達爾文先生,我記得不列顛的自然研究院是在曼徹斯特吧,您為什么會在……” “會在倫敦是吧?” 達爾文無所謂的笑了笑,這個問題他已經見怪不怪了,便解釋道: “我和妻子從八年前便移居到了倫敦郊外的達溫宅,同時主要負責書籍出版,所以只要每個月去一趟曼徹斯特就行?!?/br> “加上最近我大女兒的身體不太好,我就去的更少了,頂多偶爾來劍橋大學圖書館查查資料或者見見朋友?!?/br> 徐云心中一凜,追問道: “身體不太好?” 達爾文和妻子愛瑪是表姐表弟的關系,算是近親結婚,所以后代的身體普遍非常糟糕。 他們的十個孩子夭折了三個,剩下的七人里也有三人終身不孕不育。 而其大女兒安妮的夭折,更是讓達爾文走向了一個極端: 在安妮染病期間,達爾文幾乎化身成了一位最虔誠的信徒,日夜禱告懺悔,但最終還是沒法挽救安妮的惜命。 這也是前頭所說,《物種起源》有部分極端情緒的原因之一。 就像那個很有名的‘小可愛,退錢’中的幾位主角,他們為了支持國家隊,甚至把顏料都涂滿了臉,決然不可能是偽球迷。 結果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國足意外告負,一個個瞬間黑化,金句頻出,造出了一個出圈梗。 徐云無意在信仰方面過多評價,有個心靈寄托其實并不是壞事。 但從科學史的發展角度來上看,達爾文的這次黑化顯然不是件好事情。 它導致了許多哪怕在這個時間點也能被解釋的問題被保留了下來,令進化論在信仰之外的邏輯層面出現了不少漏洞,從而極大影響了現代演化論的發展。 所以于情于理,徐云都希望能看看有沒有辦法救下這么個小姑娘。 畢竟她去世的時候才十歲呢。 至于安妮的死因,或許是由于當時醫療關系的原因吧,至今都是一遭謎團。 后世醫學家只能通過達爾文的日記進行分析,判斷出了三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