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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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淳將那十里夢魂斟入玉盞,美滋滋地將其推給張鄜,眼睛期盼而討好地望著他。 誰知張鄜卻頗為冷淡地將杯盞還了回去:“多謝十三殿下美意,微臣不勝酒力,還是飲茶便好?!?/br> 他將身旁歌姬招來:“替我斟一杯茶?!?/br> “是,大人?!?/br> 鐘淳傻眼了。 不勝酒力?!莫不是他七夕那晚見識過張鄜的酒量,還真要被這推辭的謊話給誆過去了。 “……這是清酒,喝不醉的?!彼÷暤?。 “多謝殿下美意,臣今日不便飲酒?!?/br> 張鄜看著他,仿佛一尊油鹽不進、刀槍不入的冷情鐵石像。 “我老李喜歡飲酒,我與十三殿下敬一杯——” 李淮忙過來打圓場,替自己的酒盞也斟上了十里夢魂,這才將尷尬的局面給揭了過去。 …… 筵席散后,鐘淳一人坐在閣樓的石階上,落日將他孤零零的影子映得很長。 “小十三?!?/br> 鐘曦看著他那雙傷痕累累的手,收起了臉上玩世不恭的笑意,忽然淡淡地來了一句:“我騙你的?!?/br> “……什么?”鐘淳抬起頭看他。 “你不是想討好丞相,而是心悅他,是嗎?” “……” 鐘淳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點了點頭。 鐘曦聽罷卻嘆了口氣:“那什么妙招,都是我誆你的,就是想看你的笑話,這些對張鄜這種人根本不奏效,你別再追著他轉了,他這輩子不會愛上任何一個人的?!?/br> “為什么?” 鐘淳望著鐘曦,只見他三哥面無表情地望著遠處的天,那雙鳳目閃過一絲寒光,沒頭沒尾地道了一句: “因為張鄜是一個冷血冷情,沒有心的怪物?!?/br> * 張府的下人們聽說,府中那只胖貓兒又鬧脾氣了。 不僅送來的飯菜一口沒吃,還一屁股把丞相珍藏的十里夢魂給撞了個稀碎,隔著幾道墻都能聞見內室那揮之不去的酒香。 是夜,陳儀撂開簾子端著湯藥進了蟬飲居,只見葳蕤燈火旁,張鄜正垂著眼翻閱著什么,蒼白修長的指尖在燭下好似一塊經年不化的冰雪。 “大人的那只胖貓兒呢?” “剛剛犯了事,站在躲在暄兒那里?!?/br> “……就這樣不管它?” “一會自己會回來?!?/br> 陳儀望向了桌案,只見張鄜的目光停在一冊朱紅的拜帖之上,上邊字跡的主人似乎想努力將其寫得端正,但到底還是架不住那扭曲的字形,有種“認真的丑感”,不由忍俊不禁地問道:“這是十三殿下的拜帖?” 他笑了笑:“我還以為大人同其他東西一起送還回去了呢?!?/br> 張鄜靜坐不語,只將腕上的紫檀佛珠緩緩地摩挲了一圈又一圈,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半晌后,他突然道:“你可還記得十三殿下送了何物至府里?” 陳儀點頭回道:“自然記得?!?/br> “十盒閩地的明珠水仙,兩幅閆道圣的《孤松送月》與《潯江笠雪》,還有一封邀您去清光寺賞菊的拜帖?!?/br> 張鄜目色沉靜地看著陳儀道:“陳儀,若你要送裴大人一幅裱畫,你會送什么?” “送吳純與謝宣這種書畫名家的藏品?!?/br> “若你要送閆道圣的畫呢?” 陳儀皺著眉思考了半晌:“我會送《舟上仕女圖》亦或《采蓮撲蝶圖》,畢竟閆道圣的仕女圖工筆一絕,人物像更是十成十的傳神,等等……如此說來,這十三殿下為何送了兩幅閆道圣的山水畫過來……” 良久,他的面色突然一變,似乎想起了什么。 張府之內書畫眾多,但只有一處地方正好掛了閆道圣在世時創作的山水畫《柳綠春江》。 并且這幅畫現今就掛在張府的主人——丞相張鄜的臥房之中。 第30章 風腥(三) 陳儀面露驚異:“大人懷疑這十三殿下在我們府中安插了細作?” 張鄜并未答是與不是,轉而道:“今日我與裴清、李淮在雅仙閣正好碰見了那孩子?!?/br> “莫非……只是巧合?” “他還知道我平時里最常飲的酒是十里夢魂?!?/br> “這……” 陳儀回想起十三殿下那雙天真澄澈的雙眼,那似乎不是一雙攻于權術之人會有的眼,心中納悶: 這小殿下這幾日突然變著花樣往府里送的東西,莫非也同四殿下一般對儲君之位生了心思,想讓自家丞相在圣上面前替自己美言幾句? 他思索了一會,低聲道:“不若這樣,小人近日先將府中進出過內室的奴仆婢女徹查一番,看看他們中是否有人暗中與宮中之人接觸,若有眉目了再向您稟告?!?/br> 張鄜“嗯”了一聲,手掌將那封朱紅拜帖闔上,食指捻了捻眉心,面上顯出一絲疲色來。 陳儀看著他將自己奉上的那碗湯藥一飲而盡,一動不動地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不由擔憂地上前詢道:“……可是藥效不夠了?” “最近入秋之后天氣便涼了,大人整日案牘勞形,若不再保重身體,只恐藥效的威力會大不如前,要鎮不住體內的蠱了?!?/br> “您也知道……這藥,它根本不是藥。每日服用更是如同飲鴆止渴一般,若是寒大夫來上京時知道您不遵醫囑添了劑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