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個月跟著女人流浪，他有認真思考過。

    這是意識，是他必須執行的安排。

    于是，他和那個聰明的女人盛安斗了很多很多年。

    他不著急殺她，她卻很著急殺他，尤其是發現他的異能特殊之后。

    但斗了幾年，她突然不著急殺他了。

    相反，她開始和他進行一些奇怪的拉鋸戰，甚至更多的接觸。

    碎片屬于異種，它會幫他，盛安很聰明，可這個世界不適合人類。

    所以，他贏了，而盛安輸了。

    最后，盛安單槍匹馬來找他。

    他成功殺掉她。

    可也是這個時候，他才知道他也中了她的算計。

    她問他是誰，問“郝敬業”的過去、家人，問他的記憶，問他聰明的腦袋到底想了些什么，還問那個女人……蔣魚。

    對了，那個蠢女人叫蔣魚。

    這不是盛安第一次問，在過去他們多次奇怪拉鋸中，她似乎都在通過他探知真相，他不知道她有沒有探知明白。

    但他卻在這個過程中明白了。

    盛安死了。

    ——但她沒有輸。

    因為這是她故意的。

    她送上門來找死，其實是要與他意識深處的“錨”溝通，她試圖讓他的意識深處做點什么……

    錨，是這個女人最強同伴的異能。

    前幾天他殺掉了他，現在想來也是故意的。

    他種下錨，她來溝通。

    郝敬業站在那里，用復制的異能抹掉男人的錨，但意識的動蕩卻并未平息。

    他是異種，那異種是什么？

    郝敬業又到底是誰？

    他做的事情目的是什么？獲取的利益是什么？

    這些利用他聰明腦袋思考了這么多年的問題，在這一刻終于隱隱清晰，他想到盛安，也想到那個……蠢女人。

    他們都知道自己是誰，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盛安要人類活下去，為此可以犧牲一切。

    蠢女人蔣魚真的很傻，但她的人性讓她無論任何時候，都不會主動去害人，也是這份天真與堅持，讓她的靈魂不被束縛，永遠開開心心。

    她的“蠢”，只是不違背本性。

    而他的本性到底是什么呢？

    這些年，他思考與糾結的又是什么？

    殺人，毀滅，這都不是他的本能，是碎片強加給他的。

    他只是個傀儡。

    能想到這些的聰明傀儡。

    能量不夠，時間要回溯。

    郝敬業說：“好?！?/br>
    于是，他用從那個聰明女人盛安身上復制的異能，借助碎片時間回溯，將一切拉到末日前，它消耗大半的能量，但還余下一部分。

    而再來一次，它會獲得更多。

    郝敬業非常配合。

    他沒辦法不配合，這是他的“意識”，是他的行動本能。

    時間回溯，回到末日前，此刻碎片“還沒來臨”，是它對“傀儡”監控度最低、是它幾乎干預不了他的時候。

    他不會背叛。

    毀滅人類是他的意識，傀儡違抗不了“主人”。

    但是……

    看著外面的繁華熱鬧，看著來來往往的人類。

    他曾經也是和蔣魚一樣的人類。

    唯一的區別，大概是他比她聰明些。

    在這個碎片對他幾乎沒有控制力的時候，他緩緩抬起手，在雙手顫抖中，將意識蒙蔽，僅憑靈魂深處指引。

    他在這個世界選一塊黑土地空間，單獨辟出來，他用【規則秩序類：空間】全部的能量維持空間的穩定，他要留一個鑰匙，讓人類的鮮血喚醒。

    他本來想給盛安。

    這個聰明的女人算計成功了，他真的在做一個傀儡不該做的事情。

    但是——

    他突然想到蔣魚。

    郝敬業輕輕一笑。

    空間附著在了蔣魚“祖傳”的玉鐲上面，只要她使用鮮血，就能進入黑土地空間。

    腦海中突然想起和蔣魚流浪的某一天。

    那是非常平常的一天。

    她因為和人搶食物受傷，流了很多血，奄奄一息。

    他以為她會死。

    但她從包里翻出一個手鐲，將鮮血抹在上面，然后失望地低下頭。

    ——好吧，小說都是騙人的。

    她嘟囔，絮絮叨叨。

    她說，這個鐲子是祖傳的。

    她說，當初和余利天鬧分手的時候，還被陳嬌嬌拿走，后來他們“和好”，陳嬌嬌又還了回來。

    她說……

    她說了很多很多。

    郝敬業輕輕一笑：“你有金手指了，一個被盛安發現、就會將你好好保護起來的金手指，繼續傻下去吧?！?/br>
    這么傻，這個空間早晚會被那個聰明女人發現。

    一直傻下去，也是好事。

    而他這個聰明人，卻已經不是人。

    注定要做一些讓他靈魂深處痛苦的事情，而悲哀的是——大多數時候他的靈魂深處都沒有意識。

    他的存在，就是罪惡本身。

    他期待著有一天那個聰明女人能發現他、終結他、解脫他。

    無論以何種方式。

    因為那一天，也象征著人類的勝利。

    新的一世重新開始，這一世，已經是第二次末日。

    *

    蔣魚猛地坐起來，淚流滿面。

    “小魚兒？你怎么了？”柯佳雪摸了摸她的腦袋。

    隨即她扭頭喊道：“盛姐！”

    別墅里面響起腳步聲，盛安他們全都匆匆趕來。

    盛安頭發散開，外套隨意地搭在身上，幾步過來，同樣先是摸了摸腦袋，確定沒有生病，這才松了口氣。

    “怎么了？”她輕聲問。

    睡眼惺忪的賈光亮將異能釋放給蔣魚，讓她好受些。

    身體沒有任何不適，但蔣魚還是哭，邊哭邊抽噎：“沒事，我、我只是做噩夢了……你們，繼續去睡……別管我……嗚嗚嗚……”

    盛安在旁邊坐下，沒說話。

    蔣魚哭得更大聲。

    她不知道自己夢到了什么，但她就是好難過好難過，難過到控制不住哭泣，整個人都像是要碎了。

    在夢里，她好像從時間路過，但她記不得是誰的時間，又看到了什么。

    她捂著腦袋，非常難受。

    其他人就哄她。

    盛安說：“好好睡吧，今晚我陪你?！?/br>
    黎婉蕓說：“你想吃什么，我去給你煮夜宵?！?/br>
    李鑫：“要是不想睡我陪你玩吧，我們去看那個新出現的變異樹！”

    宋林威：“明天吃火鍋，你點菜?！?/br>
    ……

    他們低聲說著話，蔣魚總算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