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太子暗衛有想法 第4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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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元瑾意識不清,但耳畔只有少年痛苦到極點時的哽咽,連呼吸都像是破碎的玻璃劃過喉嚨,在寂靜的夜里如同牽引她靈魂的笛聲。 林元瑾這才意識到,落到她臉上的不是雨滴。 那是崔夷玉的血rou與靈魂,是他作為完整的人擁有情感的證明。 “太好了?!彼闪艘豢跉?,緩緩揚起笑容,專注地望著崔夷玉,眼膜上映出他的模糊的臉龐,聲音虛弱得不像話。 任誰都能聽得出她在強撐著一口氣說話。 “等你回去,將我燒掉,葬在郊外……” 崔夷玉呼吸一滯,凝在了原地,幾乎忘記了呼吸,搖著頭想祈求,喉嚨卻如失聲般發不出來半個音節。 “找一個山清水秀、遠離京城的地方?!绷衷>氲亻]著眼,只呢喃著,好似在自言自語。 崔夷玉只能俯身緊緊貼著她的嘴唇,才能艱難地聽見她的聲音。 可她說出的每一個字,都聽得崔夷玉肝腸寸斷。 林元瑾渾身失力,只能依稀感覺到手被用力地扣住,像是想給予她溫度,將她在恍惚間要渙散的意識又將將扯了回來。 她再一次艱難地睜開眼,只能隱約聽到帶著泣音的“不要”的呼喚,眼前是少年崩潰又祈求的眼瞳。 林元瑾遲半拍地想起了剛剛想說什么。 “若你死時還未娶妻,就埋在我旁邊?!彼粗赶嗫鄣碾p手,想起了十指連心的傳言,黯淡的眼瞳略微睜大,像是想努力看清崔夷玉的模樣。 “如果娶妻了,就…清明時節,帶些吃食來看我,我不愛吃太甜的,不要帶酥糕……” “我不會娶妻!”崔夷玉無比強硬地反駁,“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我都不會娶妻,你不要再想了!” 可惜林元瑾好似聽不清楚,只是看著他不斷動的嘴唇,蹙了蹙眉,迷濛地繼續叮囑他。 “想喝果酒?!?/br> 幾天前在宴席上那樣的就很好喝。 “再…帶盆綠菊……” 她不是喜歡綠菊,只是實在想念崔夷玉初次送她的綠菊。 林元瑾想到了舊日的光景,回憶里的陽光仿佛再一次照在了她身上,不禁迷糊地閉上了眼,卻還是撐著最后半口氣,拉著崔夷玉的手指,如釋重負般說了句。 “忘了我也,沒事…自由地活下去……” 可惜實在困倦得不行,連一句話都是拼拼湊湊聽齊的。 她身上的力氣消失,手也無力地墜下。 “林元瑾?林元瑾?!”崔夷玉一遍又一遍地呼喚她的名字,卻再沒得到任何回應,只能聽到她漸弱的呼吸。 他如何能忘得了林元瑾?他又需要什么自由? 崔夷玉抱著懷里安靜到死寂的少女,心中升起龐然到足以碾碎他骨骼的無力與絕望。 他什么都沒能做到。 世上的不幸總會降臨到本就不幸的人身上,溫柔善良的人必然更容易被心懷鬼胎的人傷害,哪怕很多計謀簡單到讓人鄙棄,但在關鍵時刻異常有效。 崔夷玉定在原地,如化作了一尊雕塑,只是徒然地跪在此處。 他怔怔地看著前方,眼里空洞無物,臉上留著偌長的血痕,宛如一具失去了生存價值而被拋棄了的傀儡,只能在泥濘中變得破舊臟污。 他還能做什么? 完成林元瑾的……遺愿嗎? 遺愿? 她才剛及笄,剛嫁人,病還沒有治愈,還沒有把害她的人都踩在腳下,沒有幸福地度過哪怕一天。 若如林元瑾所說,她并沒有喝下孟婆湯便轉世了,那這兩世遺憾要如何彌補? 崔夷玉活下來又有什么用呢? 他又沒有愿望。 他想看著林元瑾能從容地揚起笑容,無需懼怕皇權壓迫、旁人視線,當她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做她一切想做的事,沒有遺憾地活下去。 崔夷玉可以幫她做一切事情。 殺人也好,報仇也好,他愿意化作林元瑾的刀刃,滿足她的所有愿望。 可哪怕他報仇雪恨,林元瑾如何能看得到呢?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是我自以為是,是我不應該?!贝抟挠褓N著林元瑾的額頭,聲音破碎到被風吹散,如同一句一句凌遲著自己般呢喃著,“我沒有想拒絕你,我應該帶你走的?!?/br> “對不起?!?/br> “對不起……” 崔夷玉終究是理解為何親人已逝之后,原本理智聰慧的人驟生癲癥,開始一昧地相信怪力亂神之說,不惜耗天價乞求漫天神佛,只想求得一個轉機。 他也想。 若世上當真有神明,他愿一命換一命,以求得懷中善良之人能有幸福的來生。 然而無論崔夷玉如何祈求,都沒有人回應他。 空廓的山崖如同一座巨大的棺槨,將他們沉沉籠罩在死寂之中。 寒風颯颯,帶走少年身上僅剩無幾的熱意。 血液從傷口處汩汩流出,眼前的一切明滅又模糊,熔化了他原本堅無不摧的意識。 長夜漫漫,永無盡時。 他用僵硬的手指扯開了火折子,看著璀璨的火苗在冷風中搖曳,垂下無力的手臂,點燃了手畔的的枯葉。 半潮半干的枯葉艱難地燃起,冒出灰黑色的煙塵。 火光蔓延到了旁邊的樹枝、乃至狼尸的毛發上。 不過一會兒,火勢就出奇地蔓延開來,火光飄搖,金如耀日,帶著蝕人的熱意,侵占了全部視線。 流竄的星火落在了崔夷玉的發尾、袍底,燙出一個個漆黑的破口。 冷風再吹,卻再無法撲滅火勢。 熊熊火光肆意盛放,帶著侵占一切的威力不斷燃燒。 焦糊的味道彌漫開來,灰白的煙塵朝上空飄起。 遠處傳來焦急的腳步聲。 成隊的侍衛手持火把,個個風塵仆仆,追著火光大步跑來,直至接近那道指引著他們的火焰。 只見火光之側跪坐著他們熟悉的少年身影,不再如往日龍章鳳姿,神采英拔,襤褸的衣衫不過是搭在他身上,雪白的里衫早已染得紅黑,大片的傷口裸露在空氣中,見之觸目驚心。 大片漆發披在他身后,隨著寒風飄動。 他一動不動,好像失了魂魄。 林元瑾被他如視珍寶、小心翼翼地抱在懷里,閉著眼的模樣格外安靜,像是早就已沒了意識。 “太子殿下!屬下來遲!” “屬下來遲!” 跪地聲沉重而整齊劃一地響起,仿佛震動了身后的地面。 少年僵硬地轉過頭,骨頭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仿佛如夢初醒,嘴唇微動:“……救…” “太子殿下?!” “救,太子妃?!彼岷诘难弁⒅鵀槭椎娜?,如同最后的囑咐,鄭重中帶著無可比擬的壓迫感。 說完,崔夷玉的眸光驟然渙散,如同斷線的木偶,脫力地朝旁邊倒去,在眾人驚惶的“殿下!”的呼喊聲中,倒在了林元瑾的身側。 他怔怔地望著林元瑾慘白的臉,徹底失去了意識。 …… 營地帳內。 “人怎么一個都沒醒過來???” “你們一個個不是自詡能人嗎?!究竟怎么治的!” 皇帝站在床邊,怒火中燒地指著跪了一地的太醫,臉色黑如鍋底,手背在身后,控制不住地來回踱步。 這已經是他今天對隨行太醫們的第三次怒斥了。 床上躺著的兩人,赫然就是緊閉著眼的崔夷玉和林元瑾。 原本不該躺在一起診治,奈何他們手緊緊相扣,如何都分不開,無奈之下這才特搬了張床,方便太醫兩側分別看診。 知曉救到兩人時的景象,是人無不感慨太子夫妻鶼鰈情深,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然而。 “墜崖本就九死一生,朕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把兩個人一齊找回來!”皇帝幾乎是指著太醫的鼻子罵,橫眉怒目,硬氣十足,“要是救不回來,你們的腦袋就別想要了!” 原本他都已經做好一夜之間兒、媳雙亡的準備,悲慟之下頭發都白了許多,搜救結果久久不來,更是寢食難安。 如今奇跡之下,雖都命垂一線,但好歹是雙雙生還。 可見是天不亡人! 漫長的等待讓皇帝的心境幾度變化,從怨到哀,如今只希望他們能有望醒過來。 皇帝絕對不能接受人在眼前就這么死了的結果! “這……” 太醫們面面相覷,最后難為的目光指向了院正。 院長汗流浹背,卻還是站了出來,拱手:“啟稟陛下?!?/br> 皇帝瞥向了院正,早年帶兵打仗,急躁之下眼里不自覺地透出了凜然殺氣。 “兩位殿下昏迷不醒,這藥喂不下去總不是辦法,如今只能施針了?!痹赫?。 “朕不管你們用什么辦法?!被实垡粨]袖,“朕要看到他們安然無恙地醒過來!” “是?!碧t們俯身領敕。